第四章 湘西蛊王
闲言少叙。第二日,季寸言便以诱饵的身份出现在码头。
今日她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换上一件明黄薄衫,脸上略施粉黛。便是在人才出众、美女如云的江南名镇,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了。
靳捕头见到她便夸赞道:“季姑娘生得好看,在人群中着实打眼。我若是那蛇妖,第一眼也会看上你的。”
季寸言有些不好意思道:“靳捕头说笑了。”
在一边的张霁却道:“蛇妖又不是男人,找个吃食还挑漂不漂亮呢?当然是看女子身上有几两肉,最好是肥瘦相间,吃起来才带劲呢。”
季寸言瞪了张霁一眼道:“你才是五花肉!”
“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看你是昨天的打还没挨够,怎么?今天不流鼻血了?”
张霁见季寸言急了,便躲到靳捕头身后道:“姑娘家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关你什么事!你有本事别躲呀!”季寸言提起裙子就追着张霁跑过来。
靳捕头无奈劝架道:“两位小祖宗,可消停点吧!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前世有仇,怎么一见面就跟火石遇火药一般,一点就着!咱们该上船啦!过了时辰,船可就开走了。”
季寸言有些不愿意上红chuan画舫,对靳捕头道:“为什么我们要去红chuan呀?那不是相亲用的么?”
靳捕头皱眉道:“我们走访过五位受害少女的亲人。五位女子都是字待闺中,其中有三位临死前所上的,都是红chuan。适龄女子春日游河,九成都是为了寻得如意郎君,是而我们觉得蛇妖在红chuan挑选猎物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为了破案,季姑娘就只有委屈你了。”
上了船,众人就得分开行动,特别是季寸言身边,再也不方便有人跟着。
靳捕头瞧季寸言年纪尚小,虽说是玄镜堂密探,但举手投足都孩子气十足,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便嘱咐她道:“季姑娘,你行走移动莫要太快,咱们好跟得上你,及时保护。遇到危险,便大声呼救,切勿冒进,只身犯险。”
季寸言道:“放心吧靳捕头,虽然我年纪小,可已经是老江湖了,这些规矩我都懂呢。”
张霁将季寸言拉到一边,对她道:“给你一个东西,你随身带着。”
季寸言道:“护身符么?”
张霁道:“那些都不顶用!还是活物好。”
说毕,张霁抬起左腕,一只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甲虫从他袖口钻出来。甲虫一展薄翅,两只触须对着季寸言的方向晃动了两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这是什么?好可爱呀!”季寸言向甲虫伸出手指,甲虫就由张霁的手腕跳到她的指尖。
“这是我儿子。”张霁道。
季寸言噗嗤笑了,道:“你认一只虫作儿子啊?”
张霁皱眉道:“呸!所以说小丫头没见识,这是虫吗?这是湘西蛊王!”
季寸言将手指凑近眼前左看看,右看看,道:“哪有长得这么可爱的蛊王啊?你看它的肚子圆滚滚的,哎呀,还会翻肚子撒娇呢!”
张霁无奈道:“唉,都怪我没养好……总而言之,你带着它。万一遇到险境,好歹也能护你周全,不过也别全指望它,你看它这副模样就该知道它没什么用。”
那只蛊王似乎能听懂人话,听到张霁如此瞧它不起,居然转过身来,用两只触角在空中挥拳一样比划了两下,仿佛是在抗议一般。
季寸言选了一楼临河靠窗一处雅座坐下,不多一会儿,便有小二端上一壶热茶和四盘冷碟。
春分刚过,天气一日暖过一日,碧波轻盈粼粼,河岸边绿意渐浓,季寸言只觉得今日的春光风景,竟比昨日更好看了几分。若是没有任务在身就好了,随波逐流,慢悠悠浸泡在这苏州盎然的美景中,品尝着地道的苏州美食,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但她还没有高兴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响起。
“这不是昨日那位颇为泼辣的捕快姑娘么?怎地?今日便换了艘船撒网?”
那庄公子今日也换了一身绫罗绸缎,大红大紫的颜色往身上铺盖起来,显得既艳俗、又刺眼。他将一柄折扇扇出伙夫的阵势,得意洋洋地坐在季寸言面前的空座上。那位王公子也还是跟着他,依旧穿着昨日一样的长衫,唯唯诺诺,竟像是庄公子的陪衬一般。
季寸言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也在这艘船上?”
“哦?许你换船,就不许我追随佳人么?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在何处,在下就在何处,死死贴着你!”说毕,庄公子还从季寸言面前的冷盘中,直接用手捻起一块薄荷枣泥糕送进自己嘴里。
季寸言被庄公子油腻得一阵恶心,一拍桌子道:“你快滚!姑娘不喜欢你。你也不想想昨日那臭道士被姑娘我打得满地找牙的惨样,居然还敢凑过来讨打么!”
庄公子笑道:“旁的我就不知,但是你今日上船的目的并不是相亲我就能确定。昨日我买通了画舫伙夫,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同靳捕头还有那个臭小子又在厢房密谋了许久。大概是在办什么案子吧?”
季寸言将庄公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后道:“既然知道我的官家身份,你还敢造次?”
庄公子摇着折扇道:“我管你官不官家呢?我家在苏州城内,也算富甲一方,连苏州知府都要给我爹三分薄面,你一个小捕快,能奈我何?”
季寸言握紧小拳头,道:“谁跟你说我是小捕快?我是——”
话说到此处,季寸言忽然想起自己若是随意暴露身份,可能会被三哥教训,只能活生生把后面的“天龙卫属下玄镜堂密探”咽回去。
庄公子眯起眼睛,笑得极为不怀好意。他只打了一个响指,便有手下家丁用托盘端上一壶酒同两个海棠样式的白瓷酒杯。
庄公子道:“我在苏州城可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姑娘昨日触我霉头,害我丢脸。今日同我喝一杯,就当向我赔罪。你喝完,我必定不再为难你。你看如何?”
说毕,也不由得季寸言答不答应,家丁便上前一步。将两个白瓷酒杯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先将季寸言面前的酒杯倒满,然后,握着酒壶的右手拇指微微波动了一下酒壶把手,这才转动壶嘴方向,给庄公子也满上一杯。
“这是正宗的绍兴女儿红,十八年的陈酿。别处可是喝不到的。”庄公子道。
在二楼甲板上注意楼下动静的张霁有些按捺不住,正想出面制止,却被靳捕头按住肩头。
张霁道:“那家伙拿着的是子母壶,倒的两杯酒中有一杯肯定有问题。”
靳捕头对张霁道:“小天师稍安勿躁,我看季姑娘自有分寸。”
只见季寸言只看看那杯酒香四溢的女儿红,又瞧瞧庄公子,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子母壶我会不认得么?这酒里蒙汗药的味儿都冲鼻子了,你是下了多少?”
庄公子刚想反驳,又被季寸言抢住话头。
“别说本姑娘冤枉你。”季寸言将面前的黄酒往庄公子面前一推,道:“你敢干了这杯酒,我就陪你喝一壶。”
“你!”庄公子气得脸皮通红,半日说不出别的话来。
季寸言又道:“自己下的药,自己没本事喝?不喝就滚!”
庄公子怒道:“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给你面子!”
季寸言站起来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花拳绣腿,也想打本姑娘的主意?一会儿看我的本事,定叫你们缺胳膊少腿,满地找牙。不信来试试看?”
王公子见状连忙拉住庄公子道:“庄公子,莫要冲动行事!你忘记你爹说——”
“你给我闭嘴!”庄公子喝止住自己的跟班,又死死瞪了季寸言几眼后道:“很好,你坏我好事,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愿。现在我就喊将起来,说你是府衙密探,到画舫抓人,船上必有江洋大盗,让大家小心逃命!”
季寸言眉头紧皱,心道这可大事不妙,暴露了身份,打草惊蛇,还是真的“蛇”!那条蛇妖搞不好就更难抓了。
她右手食指同中指并拢,手腕微抬,便想封住这些人的哑穴。只是这庄公子排场不小,家丁打手甚多,不知道以自己的身手,能不能在眨眼间封住所有人的口。
便在此时,那只蛊王从季寸言衣服领口飞出,只往半空飞去,它挥动金翅悬浮一会儿后,便往庄公子及众家丁的方向疾速俯冲过去。它如同一只被激怒的蜜蜂,在众人衣间袖缝穿梭来往。
不过眨眼功夫,庄公子同他的手下便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直在当处,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只留一双眼珠不住惊慌乱转。庄公子哪里撞到过这样的邪门事?更是被吓得挤出眼泪。
这是……妖术啊!
这美貌的小娘子,其实是个妖怪吧?!
季寸言见蛊王弹指间便制服了这许多人,开心地摆手道:“小蛊王,你真厉害!快回来!”
蛊王依言回到季寸言指尖,蹭了下她的手指,便钻回衣服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