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馆人尸(中回)

药馆人尸(中回)

前面是壶铃大街,此时是夜市的开始时间,小贩和杂耍艺人们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场地,这会还没上灯,一切笼罩在桔黄色的晚霞里,平日中脏乱的零零碎碎也显得柔和起来。顾杏衿带了一面长到脚踝的的鬼纱,被集市的晚风半吹到空中,只露出那双美丽的眼睛在其中荡漾,让人的心都化了。

美人骏马,轻纱弄面,可谓是相当惹眼。我与她并肩而行,引来不少人的侧目而视。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东张西望的看向周围的店铺,突然,一家奇怪的店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家店门漆成朱红色的店,上面有五个鬼头铃铛,却一颗獠牙也不露出来。这可是奇怪的很,朱红色的漆不是一般商贩敢漆的,除了是有诰命,天家要凡是管得严一点,结局就是逐出燕京。我在燕京生活了八年,壶铃大街上是不会有身上有诰命的商贩的,他给自己的店刷了红漆,说明关系够大,自己也是自负满满;成群结伴,鬼头辟邪,獠牙除凶,这店门上的鬼头愣是一个也没中,这家的掌柜不看风水的吗?处处邪气生,面面财运锁。

我满头疑惑的转回头,却看到顾杏衿也在冷冷的盯着那家店铺看,她对我眨了一下眼,鬼纱之下的面容晦暗不清。她说:“药馆到了,少爷。”

我扶她下了马,她带我走近那家药馆,几乎是一到店门,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向我们俩扑来,嘎吱一声,一个瘦的像是老鼠的伙计开了门,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们一遭,最后一眯鼠眼,满脸假笑的迎我们进店。眼前是一列长队,那个伙计说:“您们是最后的病客。”

这一进店到还挺震惊我的,店里的人摩肩接踵,或是坐或是靠,硬是把那个高高的过道给挤满了,他们说着自己的病痛,他们说着医师的高明,有人说:“药到病除呐!”有人说:“鬼口夺命呀!“,不知情的病人好奇地向他们张望,竖起耳朵倾听他们就医的经历。

顾杏衿此时倒变得默不作声了起来,半合上她长长的眼睫,我看着她也说不出话来,所兴就保持着这种和谐的沉默,也闭目养起神来。

等到了队伍快排到一半时,我睁开眼,这才发现前面的病客都抱着一个黑咕隆咚的罐子出来了,奇异的气味越来越重。那罐子倒是没什么稀奇,奇怪的是那些出来的人的表情,个个都像久逢甘霖一样,有的人还贴着那罐子的蜜蜡封口,眼神贪婪的忘情闻了起来——我陡然觉得不对劲,是人都知道,再好的药也不会有好喝这一说,况且不少人来看的都是内病,这一类的药更是苦,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出现?

顾杏衿还是在闭着眼睛,凭着听力跟着队伍亦步亦趋,我听见她深重的呼吸声,很显然她也沉醉于这奇异的气味里。我担心她的身体,赶紧抚了抚她的背,她猛地一惊,这才如梦方醒的样子。

“你没事吧?”

“我,应该没事。啊,只是想到我阿娘在儿时常给我做的菜了,和这味儿——到还真有点像。”

她四处环顾,看到病客们手里抱着的罐子,又看了看四周堆到天花板的药柜子,什么也没说。我也只好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终于,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声远远的,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昏暗的穹顶下纸糊的窗户里投射出迷茫的月光,只剩我和顾杏衿的衣物摩擦声,我知道已经酉时了。我向前看去,前面是一张低矮的长桌,一个穿黑麻色长衫的矮小的老头坐在桌子里面,

一双鳄鱼一样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顾杏衿,满脸的不可置信,虚汗都冒了满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们等了很长时间,突然他的浑浊的老眼明亮了一瞬,颤抖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在最后摇了头,他低沉的声音说:“失态了。”

失态你个毛啊,不就是见到美人把持不住吗,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好承认这个,呸,明天就往你这破药馆放鬼。我愤愤不平的看向顾杏衿,准备一看到她不开心的表情就给那老头一个大耳光,结果她也一副奇怪的样子。我心里一股无名火顿时上来了。

“您二位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咱这病是瞧还是不瞧?”

“啊,瞧的瞧的瞧的”那老头忙不迭的回答道“姑娘她有什么病?去太医院了吗?抓药了吗?能把名字给我登记一下吗?”

我当时就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咬牙切齿道“老子有肩伤,叫李清欲,清心寡欲,别他娘的写错了,没去太医院没抓药,登记好了吗?!”

大概是十四岁后就再也没在她面前这么失态,顾杏衿撇过了头看向我,竟然笑出声来。

笑毛啊笑,还不都是怪你,你还笑我。鬼店的女人没一个好心肠的,顾杏衿就是坏的冒黑水的那一个。我腹诽道。

那个老头倒是回过神来,开始让我脱下上衣,顿时我感到两双肆无忌惮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打量起来。

“快脱!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怕脱衣服,不脱我怎么看你的肩伤。”

“对呀,你要听医师的话!乖,脱了!”

我头上一颗豆大的汗珠下来,要,要我在顾杏衿眼睛底下脱衣服······

“掌柜你怎么跟着他说话?“我冲顾杏衿喊道,谁知道那医师先开了口。

“你们是主仆关系啊?这掌柜可真好,还带你一个干活的来我的药馆里看病。”

“这可是我店里最能干的师傅,必须得重视嘛!”

我都要看病了,你俩怎么还能聊起来?

没有一丝犹豫,-我当时就把上衣脱了。看着我双肩上狰狞的伤口,那老头想聊也不敢聊了,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密密麻麻的列了一堆药材,又让伙计给我们抓好药。又是直勾勾的盯着顾杏衿露出的半张脸看。

“医师总是看我是因何?”

“您,长得和我一位故人真是太像了。”他干笑两声“要不是想到她已经死了,我就应该把你给当成她了。”

“天下一样的事很多,不足为奇。”

“对,对啊。”

“伙计怎么还没抓好药?”

“姑娘,我们这边的药都是熬好了再给您的,罐子您记得还回来,一罐喝七天。“

没办法,等到他熬好药,已经是戌时了。顾杏衿接过罐子,小心地抱着,慢慢出了药馆的门,此时外面一片寂静,我牵着两匹马,在壶铃大街上的青石板上踢踢踏踏,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马玲。

此时的顾杏衿只是小心翼翼的搂着那个罐子,时不时还深深嗅下那个罐子。

“掌柜,这药我喝吗?”

“你想喝吗?很香呢。”

“谢谢了,不喝。”

我们走到鬼店的门口,这会贩鬼的交易才刚刚开始,我们从偏门绕进去,彼此分开。

临别前,我问她要不要把药给鬼店里的药师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她拒绝了,说已经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煮的了,我没有怀疑她。

隔着九楼和八楼,我们一直没有相见,直到第五天,青蚨去给她养的花换水,抱出了一个已经空了的黑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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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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