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花

断肠花

斜风细雨海棠裁,近水花深碧玉娇。

寂寞十年红颜改,嫣然一笑百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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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天上也是下着缠绵的细雨。

苏月月的女儿江明心找到了她,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苏月月。

“求求您救救我娘。”江明心直接跪在了许荞身前,她语气凄切,成熟得一点也不像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闺秀。

一番询问下许荞才知道苏月月这些年过得有多难,丈夫将她取进门生了孩子后便不再碰她了,经常出门找小倌潇洒快活。

苏月月生的是双胞胎,女儿江明心留在她身边养着,儿子江明成被送到了丈夫家族里培养。

女儿从小便亲苏月月,儿子对苏月月却是态度凉薄如他的父亲一般。

苏月月就这样守了十多年活寡,许荞也走上不归路。

医馆里的海棠花开得娇艳,风一吹便压颤了枝头,那是她们一起栽下的种子。

“许荞!”嘶声裂肺的呼唤从江面上传来,女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许荞。

她和许荞的感情就像是苦涩荞麦果实,从贫瘠之地长出,无人摘取便掉入土地里腐烂了。

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一句我心悦你这样的话语,她们的感情如同艰深晦涩的文章般难懂。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殿下!甲板有人!”

西宫谨主仆三人到江边商船时便看见两个蒙面黑衣人站在甲板边上,他们都盯着江水。直到听到马蹄声,那两人才转过身来。

一个大宗师初期武者,一个玄阶中期武者。西宫谨跳下马,提着剑就奔过去了。暴雨无情地拍打在江面上,西宫谨伤口处的绷带已经被雨水淋湿沁出了血色。

甲板上的鲜血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西宫谨提剑攻了上去,陆羿、陆耳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也冲了上去。

西宫谨对付玄阶武者,陆羿和陆耳对付大宗师。

刀剑摩擦出铮铮的响声,雨水打湿了甲板。西宫谨因为伤口处作痛的原因被玄阶武者逼得后退了一步,踩出了水花。

“殿下……”陆耳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担忧地喊了一声。

“无碍,你专心些!”西宫谨转了转手腕将玄阶武者的挑起,陆耳也只能专心对付眼前人了。

正当几人在甲板上打得铛铛作响时,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许荞!”

西宫谨这才注意到江水中的苏月月,她忍着伤口的痛楚动作大了起来,将玄阶武者踢翻在地,上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武者倒地,暴雨冲淡了血水,西宫谨赶忙跑到甲板边对苏月月说道:“江夫人,快上来!”

西宫谨不认识苏月月,但眼前的女人和许荞形容的那个少女像极了。不过,现在的苏月月更像一朵凋零的海棠花。

“许荞!”苏月月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又呛了几口江水,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混杂在里头。

江水汹涌起来,西宫谨怕人沉下去,只得也跳入了江水,好歹她是个武者,不怕这点痛。

西宫谨拖着苏月月游了一路,她感觉怀里的人像是心如死灰了,根本没有反抗乱动。

陆羿和陆耳解决完大宗师连忙到岸边把自家殿下和苏月月拉上了岸,西宫谨上岸后顾不得形象直接躺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伤口估计是要恶化了……

“殿下!你可无碍?”陆羿蹲在西宫谨身旁,担忧地问道。

“没事……你去找几个会水的,给我把许荞捞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西宫谨感受到伤口的疼痛,连话里都带着些愤怒。

陆羿刚离开,瘫倒在一旁的苏月月突然坐了起了,她像是发疯了一般又跑回船上。西宫谨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陆耳架着她跟上。

“账本……账本!”

苏月月在船舱里疯狂地翻找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西宫谨只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着,撑着桌子保持身形。

终于,她从一包衣物里翻出了一本薄薄的账本和一个朴素的布袋。西宫谨看那布袋越看越眼熟,那不就是自己的吗?难道里面装的是……

“獠蛇!是獠蛇!他要杀阿荞!”苏月月拿着账簿跑到了西宫谨面前,她不笨,既然这几个人能和那两个杀手打起来,说明他们是对立的。

“獠蛇是谁?”西宫谨眉头微蹙,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獠蛇……其他人是戴铁面具,只有他戴银面具,他们和江恒还有苏家都有往来!”苏月月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似乎一眨眼便会滚落,她恳切地看向西宫谨。

许荞说过苏月月是撞破了什么秘密而被夫家和娘家囚禁了起来,看来应该是撞到了他们交易的场景。

西宫谨心里打着盘算,把账簿拿过来一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便让西宫谨感到触目惊心。

这账簿记录的是购买药剂的人,每页纸都都布满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一个叫傅回轩的人频繁出现。

再往下看,这药剂竟然通过商船渗透到西洲各地!

外地购买药剂的都是些身份不高的官宦子弟,即使身份不高,他们也能在自己父亲或者亲戚管辖之地一手遮天。

陆耳倒吸了一口凉气,阿娘与他说过,他这辈子必须要与黄赌毒不共戴天,因为他阿爹就是因为赌博把命赔了进去。若是没有皇后娘娘,他们母子两早就死了。

西宫谨将账簿和药剂递给陆耳,让他藏在身上。若是沈厌景到得早,明日或者后日沈常青便能到洛水镇了。

处理好泡得发白的伤口,换了身干爽的衣物,西宫谨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撑着一把竹伞站在江边看人打捞许荞。公子一袭白衣被江风吹得鼓了起来,风流恣意。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陆羿在西宫谨身后站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上前劝道。

西宫谨闻言看了眼陆羿,又看了眼心如死灰的苏月月,她点了点头。正想离开便看到陆耳跑来了,她今早让陆耳去知县府里查看江明心的状况。

“殿下!江知县死了!”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炸醒了苏月月,她僵硬地问道:“明心呢?”

陆耳说完西宫谨这才知道昨夜知县府里走水了,幸好突下暴雨浇灭了大火。

火势只烧到了大小姐的闺房和闺房附近的一间小屋子,谁知众人进去小屋子查看,竟发现江知县赤身裸体地死在了里面,大小姐江明心也不知所踪。

苏月月听后郁结于胸,竟仰天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殷红的鲜血挂在她的嘴角,仔细看她的黑发里竟夹杂着许多根白发,苏月月此时不过才三十岁!

她披陈着头发,容颜都苍老不少!她疯疯癫癫地跑了起来,她要回去!明心还在等着她!

一晚上了,许荞活下来的可能性大概为零。西宫谨胸口有些闷闷的,她撑着竹伞绕着江边走了一圈都没有疏解开来。

许荞肯定是自作孽不可活,那苏月月呢,苏月月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错的难道是不该嫁给江恒?但她又有什么能力逃脱自古以来便有的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的束缚……

西宫谨从他们的生活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出生在畸形的帝王之家的自己。

但她的身份却比这些人尊贵,就算不得明德帝喜爱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

她是否有责任来守护这江山的子民,答案是肯定的,她有责任。

江水涛涛,时不时卷起一层浪拍打在岸边。远处的太阳渐渐升起,如同万古长夜中的第一道光芒,照进了西宫谨的内心。

叫回船工,给了他们酬劳后西宫谨主仆三人便去了知县府。

官兵层层围住了知县府,根本不让人靠近,打头的正是刀捕头。

刀捕头在人群中认出了西宫谨,这样一个晃眼的家伙,刀捕头怎么也不会忘。他还因为抓了此人被知县痛骂了一顿,后来他才知道这人是当朝太子西宫谨。

西宫谨只是看了几眼便要离开了,她也没想到江知县的死亡是江明心一手促成的。沈常青也在下午申时到了洛水镇,他接手了知县命案和毒剂买卖案。

府衙内,身材高大魁梧的俊朗中年男子见西宫谨走了进来便起身迎了上去。

“殿下。”沈常青正想行礼便被西宫谨打断了。

“沈大人办案要紧,不必与孤行礼。”说罢西宫谨便从陆耳手里拿过账簿和药剂递给沈常青,“这些便是证据”。

“多谢殿下配合,听闻景儿说您在落水也对他颇为照顾?下官便替沈家感谢您的照顾。”沈常青

“举手之劳,沈大人还是先办案吧,这些以后再说。”

西宫谨将她知道的状况全部告诉了沈常青,可当去二人查探赌坊时,那些武者早已撤走了,就像他们从来不存在过。

要不是有昨日甲板上那两具尸体为证,西宫谨差点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题外话------

海棠娇

斜风细雨海棠裁,近水花深碧玉娇。

寂寞十年红颜改,嫣然一笑百花开。

————出自青蔺崖《海棠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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