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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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是这儿吧?十二幢一单元三楼,三零几来着?”
“忘了,都敲敲看吧?”
“什么馊主意,你还不如现在打电话问一下梁教练。”
“他不是开会去了吗!”
陈清霁草草擦干头发,换了件T恤,抱着“毕竟是个病号”、“防止她讹人”的想法,刚推门出去,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往下瞥了眼,果不其然,几道高高大大的身影,堵在二楼平台,是张波、赵学义他们几个。
“兄弟,早说你也要来啊,”张波听到动静一抬头,三两步跨上台阶,就要往他家进,“我们找路找了半天,这小区也太他-妈绕了。”
“等会儿,”陈清霁站在门口,肩侧抵着门框,示意他站住,“她家在对面。”
张波拎着个果篮,一下愣住了,“那这是?”
“我家。”
“牛-逼。我记得她住这很久了吧,你俩是青梅竹马?”
……
“没有,我们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青梅竹马,虽然小时候认识,但很多年没见了,他是高考完才租过来的,”梁逢雨不知道他们要来,这会儿正在满屋子找一次性茶杯,家里平时客人少,她也不知道老梁都放在哪儿,翻完好几个柜子都没看见,“你们怎么会过来啊?”
沙发一共六个座,五个体育生就坐满了,陈清霁就站在一边,视线随意瞥了下,看见鱼缸侧边最顶上的柜子里放了一筒纸杯,抬手给她拿下来。
“哦,原来在这。”她很自然地接过,取下六个。
校队几个人看在眼里,不约而同交换了个眼神,都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想法——梁教练怕不是把陈清霁当准女婿了吧,破格入队训练,看这架势,好像也挺经常出入她家。
会玩会玩。
不过这其实是个误会。
老梁厨艺虽然很好,但平时不怎么烧大餐,都是鸡蛋面啊、馄饨饺子啊这些吃得比较多,逢上时间充裕,要做点硬菜的时候,就会叫上对门俩人一块吃。
一次两次地过来,举止多少会自然一点,换作谈双旺在这儿,也是一样的。
但张波不知道。
张波心里想的是,还好稽扬这小子有事没来,不然少男心还不稀碎稀碎,虽然本来也碎得差不多了,“这不是听说你脑震荡了吗,那不得来看看啊。毕竟梁教练对我们那么好。”
他有点“武斗派”那种思维,崇尚成王败寇,虽然略显中二,但也很好治,用老梁的话来说就是——“打服”就行。
陈清霁杀了他几次威风,他现在对训练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每天磨刀霍霍思考的就是怎么跑过他。
整个人不飘了,和老梁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
“我爸和你们说的?”梁逢雨有点疑惑。这不太像老梁的风格啊,她被砸得也不严重,今天感觉都好了。
“不是,你还记得傅玉承吧,那天在医院他看到你了,顺嘴就说了一句。我跟他联系还挺多的,他考了快七百分,报的法大。”张波说。
北越地界小,小学初中按区划片分,高中就那么几所,所以碰上熟人的概率还挺高的,“傅玉承”这个名字,校队里也有人认识,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各种聊同学,然后又调侃到彼此身上。
说上学期,赵学义被女朋友绿了,晚自习下课回寝,大概是越想越气,一脚上去直接踹坏厕所隔间半面墙,把隔壁蹲着的兄弟都吓傻了。
“虽然说是豆腐渣工程吧,但他那脚力也太厉害了点,后来学校里传开了,就有人叫他猛哥或者脚哥。”
“哦哦对,我还记得第二天,他大半夜没睡,倒不是伤心,是让班主任罚写三千字检讨,因为把他们班一个男生给打了。笑死,不过那男生也是嘴贱,看见他,来了句——哟,哥们,这么大热天还戴帽子呢?”
“靠靠靠,他-妈的没完了是吧!”赵学义恼羞成怒地把另外一个人的头按下去。
梁逢雨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个桃子,听得起劲,笑得很开心。
陈清霁则靠在桌沿,他刚洗过澡,身上随便罩了件松垮的白色T恤,还带点很淡的沐浴露气味,不香,但很好闻,让人想到某种冷淡、又肆意生长的植物。
他显然也是在听,抱着臂,眼神平静而松弛,偶尔笑一下。
这种时候,梁逢雨越发清晰地感到,陈清霁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不讲脏话,身上没有成群结队、称兄道弟的那股混混气,甚至一眼看去,气质都不像体育生,说是个正统学霸也有人信。
虽然本来也是。
忽然很好奇他的经历。
在队里训练那些年,他是特立独行,还是也像这样谈笑风生?
“不过异地恋吧,确实不靠谱,”天气热,赵学义剃了个接近于光头的发型,头上就只下薄薄一层青皮,不过他长得挺帅,倒不违和,向后一仰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就这个吧,这个我感觉也想给我戴帽子。”
“多好,你冬天头都不冷了。”
“……滚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说群口相声似的,笑得不行,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梁逢雨送他们到门口,回身将门一关,仰头对上陈清霁,有种迫不及待的笑意,“走,干正事,帮我过关。”
重新回到沙发这边,陈清霁帮着她简单收拾了下茶几,把杯子里的水倒掉套在一起,果皮也一块扔厨房垃圾桶。
然后才坐下来。
方才七八个人闹闹哄哄的屋子转眼只剩他们两个,这个点,暮色已经降临,外头公园里时不时传来老头老太太的欢声笑语,屋子里风扇来回摇头,鱼缸的氧气泵嗡嗡作响,混成一系列嘈杂混沌的声响。
但又很静,两人呈直角坐下来,挨得很近,甚至能听到鱼尾巴搅动水流细哗哗的声音。
客厅开了盏昏黄的灯,玻璃上映着星星点点的别家灯火,映在她瞳仁里,也像有粼粼的水波荡漾。
“能专心看屏幕吗?”几分钟后,陈清霁终于忍不了,放下手机,整个人向后仰拉开了点距离,吊着眼梢冷瞥她一眼。
“不是啊,我是在想,”梁逢雨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话题跟游戏半点不搭边,神转折似的问,“你戒烟了吗?”
其实陈清霁平时烟瘾不重,身上也没什么烟味,只是偶尔刚抽完就碰巧见到,会有一点烟草味。
最近,她完全没闻见。
陈清霁“嗯”了声,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左右划,时不时捡起个物品,“刚戒。”
“挺好的,”梁逢雨弯了弯眼,大概能猜出为什么,据说老梁在役的时候也不抽烟,可能是为了保持一个好状态,“好戒吗?想抽的时候怎么办,我也想让我爸戒了。”
陈清霁一手拿着手机,身子略微往后仰了点,长腿抻直,从裤袋里摸了两颗薄荷糖出来,弯腰轻丢在茶几上,“吃这个。不过估计对梁教练没用,他抽挺多年了吧。”
“糖啊?”梁逢雨什么都很感兴趣似的,摸了一颗,“我尝尝。”
陈清霁想出声阻止,但没来得及,她已经剥开糖纸塞嘴巴里了。
入口那一瞬,梁逢雨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直到半秒后,一股薄荷味毁天灭地地冲上来,冰锥似的一路直通天灵盖,那叫一个提神醒脑,激得她人直往后仰,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被呛得想咳又不敢咳,用一种“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陈清霁几分好笑,弯腰抽了张纸,递过去,“吐了吧。”
梁逢雨没有逞强,和他在阳台抽烟那天,她就该发现,陈清霁对薄荷味的容忍度太高了点。
她把纸巾包了包丢垃圾桶,缓了缓泪,话题又绕回游戏,“这个箱子要怎么打开?”
陈清霁已经习惯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跳得很快的说话风格,修长手指在物品栏点了下,调出之前搜到的羊皮纸,“和刚才那张照片对应,能解出密码。”
“但点了这张图,另一张就会被盖住啊。”
“你不会拍照?”
“这不是缺个你的手机吗。”
“……”
两人边玩边聊,陈清霁帮她把这关过了,手机轻丢进她怀里,“走了。”
“嗯,”梁逢雨没有留他,看了眼时间,仿佛很理解地说,“再晚梁星鸣就要回来了,他们今天毕业旅行,坐大巴去隔壁市植物园。”
陈清霁起身,觉得她这话有些好笑,“他会吃人怎么的?”
梁逢雨叹了口气,目光自下而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忘了,以梁星鸣的脑洞,搞不好会以为我们在这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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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哥哥,你再瞒着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啊,”陈清霁开门进屋,迎面就对上了谈双旺,搬条椅子正对大门,像是copy了看电影回来那天两人对峙的造型,二郎腿抖得像个反派,“说吧,对她到底什么想法?悄悄摸摸去她家干嘛了?”
“给她游戏过个关,怎么,这也要跟你汇报?”陈清霁把钥匙往玄关上一丢。
好吧,多少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这种浑然天成的“你奈我何”的架势,他就学不来。
谈双旺心说得了吧,过关要快两个小时啊,过的美人关呐,但是,毕竟还寄人篱下,嘴巴上多少还是收敛了点,但心眼子也有,咳了声故意说,“兄弟这不是为你着想吗?雨哥她对你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今天这事,如果你早早把她微信拉黑了,她也叫不上你,对吧。”
“……”
陈清霁趿拉上拖鞋,迈开长腿去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他去校队训练以后,不常开火做饭了,顶多谈双旺偶尔煮个豪华版泡面,所以流理台很干净。他就这样靠着,边喝水,边听谈双旺在外边侃侃而谈,一口一个“拉黑”。
与此同时,口袋里手机一亮,进了条消息。
Liangfengyu:「你知道,今天听赵学义说异地恋不靠谱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Liangfengyu:「我想的是。」
Liangfengyu:「还好,」
Liangfengyu:「我喜欢的人,大学不和我异地。」
四句话,一句接一句地刷出来,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作得寸进尺。
陈清霁把水杯放下,轻掐了下眉心。
其实就像谈双旺说的,拉黑是最有效的方法,一了百了,两人或许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也是萍水相逢,不算太熟。
他以前拒绝其他女生,拉黑删除没犹豫过。
毕竟理智考虑,他目前这个情况,一穷二白,前途未卜,跟倪家那档子事还没扯清楚,实在不适合谈恋爱。
梁逢雨还是梁教练的女儿,梁教练似乎也不太想让她谈,他把人撬走,多少有点恩将仇报了。两人以后要是没结果,那他看见他们一家都尴尬。
但确实就是,拿她没办法。
所以到今天还在这跟她拉拉扯扯。
陈清霁在这边没办法的时候,他不知道,一墙之隔,梁逢雨也坐在书桌前支着额,一筹莫展。
这些天吧,她看起来一路高歌猛进,其实进度还停在原地。有那个赌约在,她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也就只能过过嘴瘾而已。
你看,发出去的消息他都不回,时冷时热,好会拿捏人一男的。
下一秒,手机屏幕一亮。
张波大帅哥:「小雨,我们到家了,你好好休息啊!」
两人是今天才加上的微信,他头像是一条红色跑道,正应了她的烦心事,梁逢雨盯着看了会儿,觉得这个事应该可以和他讨教讨教。
Liangfengyu:「问你个问题哦。」
Liangfengyu:「如果有一个人,百米跑得比我快很多秒很多秒。」
Liangfengyu:「我要怎样才能跑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