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材怎么了
月神池边,瑶台之上,明月郎朗,幽云森寒。
一行人手持法器,个个下的都是杀招,为首的女子一袭新嫁娘红衣,端的是仙姿从容,唇角勾起的笑却是胜利者的姿态。
“白矖,今日是我和师兄的大喜日子,你前来破坏,害师兄为护我而受伤,你该死!”
被称作白矖的女子回头看向那美丽浩然的月神池,她回以一笑,登时引得前来诛杀的众人神魂难守。
天枢上仙的契约神使白矖被誉为六界第一美人,饶是今日身受重伤,却依旧不能折损她半分美色。
她美丽无匹,娇美无限,艳丽不可方物,绝色不可逼视。
可这又如何,她不过是一只妖,得幸被天枢上仙契约成了神使,便以为能颠覆这天地的规矩?
“我们快杀了她,不能让这等祸害祸乱六界。”
白矖吐出一口血来,她唇红齿白,这血痕顺着唇角而下更显她梨花白般的脸庞。
“素白,天枢为何昏迷不醒你我心知肚明。从他要和你结为道侣那日起,我俩就再无瓜葛,我今日不过是要回被抽取的仙根,没想到你一直等着我。天枢可知,你就连新婚之夜都能拿来设计杀人?”
素白闻言,神色更为狠戾。
众人也不以为然。
“你少妖言惑众,素白师姐心地善良,从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人,你是自己跳下月神池还是我们逼你跳?”
“就凭你们?也配!”
白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双腿幻化成巨大的蛇尾,只见她屹立于空中,双眸微阖,双手结印。
众人以为她要全力一击,并不以为意。
白矖已是强弩之末,她的全力一击能有多大能耐?
他们纷纷施法,巨大的力量逼得白矖退无可退,只差分毫就要陷入这蚀骨的月神池。
月神池名字虽烂漫,却是历界犯错的神使堕仙葬身之地,这池水看着秀美,却腐骨为食,仙人坠入其中,不消一息便连骨头都不剩了。
就在素白以为胜利在望时,平静无波的天空忽然风云变幻,乌云弥漫,雷电轰鸣,像是承载着天地巨大的怒意。
白矖腰间的混沌铃忽然放大数千倍,她倚在混沌铃上,月白的蛇尾轻轻摆动,混沌铃忽然摇晃起来,无数超强声波直震人心。
在场所有人都喷出血来,个个惊魂未定地看向白矖。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白矖的本命仙器,她一个妖女怎么会有上古混沌铃?”
素白听着脸色发白,她抬头凝望那雷云,登时高呼道:“她要渡劫!”
众人面色一变,个个都想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此时天空一道道轰鸣令天地变色,可谓地动山摇。
谁也想不到一个蛇妖,天劫动静竟是万年来最为震撼可怖。
“我们快走!”
“今天谁也别想走!”白矖一声令下,声波令人头痛欲裂,每个人捂着脑袋痛苦地倒地不起。
素白心中一片骇然,今天明明是她诱白矖入死局,竟没想到白矖却要坑杀这么多仙家!
白矖难道不知,这是天大的孽,天道不容吗?
“素白,觉得我疯吗?”
白矖右手撑着脑袋,整个妖娆的身躯侧卧在混沌铃上,唇边勾起一抹笑来。
这抹笑越发肆意,显得疯魔而痛楚。
“你和天枢在书房的对话我听到了,天雷永不可渡是吗?你们神仙给了六界彻头彻尾的谎言!骗子,骗子!哈哈哈哈……”
什么?
她知道了!
素白全身僵硬,这是天机,绝不可泄露于绝品仙人之外。
白矖望着天空那即将降下来的雷击,再次扬起不屑的笑,她眼尾绯红,低头道:“我也不亏,既是众神撒谎,我便让众神一起陪葬,你看如何?”
可惜啊,少了天枢!
素白摇头,惊恐地道:“不要!你疯了,你疯了!”
是啊,她早就疯了,被抽取仙根痛不欲生,如今种种皆是绝路。
只见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闪电从云层中击出,直直打在了白矖身上。
白矖身下的里混沌铃摇晃地愈发剧烈,底下众人双目欲裂,生生流下血泪。
紧接着一道接一道天雷毫不留情地劈下,先是碗口般粗大,再是桶般,接着如树桩般,似是没有尽头一样,无限放大……
白矖已没之前艳丽,浑身焦黑,只一双眼眸依旧明亮锐利。
而反观仙家们,有些难忍剧痛滚入月神池,有些已神识涣散,有些失了四肢,那瑶台上血腥难堪,令人作呕。
“来啊!”白矖撑着一口气大声对着天空唤道。
素白已被雷电劈地浑身骨裂,疼地死去活来,她真想跳下月神池来结束这场身心的折磨,可她不能,她要活着,她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众神魂飞魄散般想要逃离这即将到来的漫天雷劫。
最后这道闪电,竟是弥漫天地,将这瑶台全部笼罩。
白矖无悲无喜,却在看到飞驰而来的那一道身影,嘲讽一笑。
天枢来了。
只见天枢抱起素白,在最后那道天雷抵达前飞速后退。
白矖在他惊痛的目光中,灰飞烟灭,随带着数百位仙神一道消失在这瑶台之上。
而这瑶台从今日起,便被六界唤做诛仙台,用来纪念这一场神界大浩劫。
人人都以为,这场浩劫已了,然从此后雷雨不歇,人间地动山摇,洪水泛滥,在白矖死后的数百年还被人在唇齿间鞭尸,恨不得用最毒辣的语言另其遗臭万年。
人界不知这些因果,黎明百姓纷纷跑去女娲庙求福,却见女娲庙崩塌,女娲神像也随之碎裂。
一缕缕白光从各大女娲庙宇中飞出,朝着天涯海角而去。
那立着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人们不知这石头是哪里来的,或许千万年前已在此候着有缘人。
只不过来往求姻缘的有缘人都得了好运,便叫这石头姻缘石。
姻缘石内独成乾坤,那些白光一旦汇入,便形成了一道美丽的身影。
只见一身白衣的女子卧在石床上,身下的雪白长尾微微摆动着,女子乌黑的长发勾勒着她美妙的身形,她面若梨花白,天资秀无双,卧如瑶台仙子,天上人间难寻其一。
只她眉间伤痛难忍,沉睡于此,任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千年已过。
直到有一天姻缘石一阵晃动,石床上的人儿醒来,就见外头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头撞在了石头上,鲜血淋漓。
小姑娘似已失了神魂,圆溜溜的双眼无悲无痛,她额头的鲜血竟与姻缘石结契,不等女子多做反应,她的神魂就被小姑娘吸入体内。
几乎那一瞬间,小姑娘身下生出白尾,不过须臾就消失不见。
小姑娘名唤萱罗,是昆仑一名花农的孩子,因这孩子生无仙根绝缘于仙道,就一直被舍弃在昆仑边界。
她醒来摸了摸自己胀痛的脑袋,竟是前程往事尽忘。
只在林边设计了陷阱,抓起一只野兔就拿出石头磨成的刀开始剥皮烤肉,正吃得大快朵颐,就被一双不期而至的白履打断。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道月白身影浮现于前。
他通身仙气萦绕,好似揽明月入怀,此时落叶轻缈无声,似聚还散,清风伴枝丫蝉鸣,静谧地好似世界就剩他们二人。
萱罗见这人虽仙风道骨,却双眸激动,吓得拔腿就跑,别是什么拍花子抓小孩!
然而,她被定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萱罗,你又是谁,是不是要抓我去卖?”
得到回应的人双眸沉痛,却道:“没人会卖你,我是天枢,你以后可唤我师父。”
萱罗对这人莫名亲近不起来,却知自己此时没有逃脱之力,只好假意答应下来。
于是,萱罗便被带回了昆仑,成为天枢上仙最小的内门弟子,十年成长却因“逆天废材”闻名于昆仑山巅。
要说她没有修仙天赋吧,却能制造法器甚至仙器,可偏偏自身修为一塌糊涂,颠三倒四。
若不是知道她生无仙根,怕以为她生来不愿意修仙。
昆仑虚境,烟波氤氲,雨雾缭绕。
白鹤驾云而起,林间虫鸣花香。
碧瑶池边的练功场,众位弟子两两对决。
“萱罗,看招!”
只见一位貌美女弟子甩起了九节鞭,朝着身着红罗裙的少女挥去。
被唤作萱罗的少女堪堪避开,身侧的地面已被鞭子抽出了灼灼黑烟。
大师姐着急道:“萱罗,快用师父给你的混沌铃。”
二师兄一听,冷笑了起来。
“萱罗仙根都开不了,那混沌铃能有几分威力?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收她为徒?师父还每日给她开小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宁珠,不要客气,比武场上,难道还要做戏不成?”
宁珠听得师父给萱罗开小灶时,鞭子的力道就越发凌厉。
萱罗充耳不闻,只从怀中拿出自制的水晶帘帐,就躲了进去。
任由外头打地噼啪响,也不闻不问。
她反正也不能成仙,混的就是这几十年安稳日子,今日被骗来比武场,他们真以为能拿自己怎么办?
她打了个手势,水晶帘帐便隔绝了外头所有声响。
宁珠等人气个半死,今日师父闭关,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教训这个目空一切的废材,竟还是被她躲起来。
这萱罗修仙无路,却对符咒,炼器有几分天赋,十岁折腾出了什么玄武墓,十二岁折腾出了捆仙锁,到如今竟还有这劳什子的水晶帘帐,简直气人。
她倒要看看这水晶帘帐能不能抵她新得的神龙鞭全力一击。
她高举鞭子,凝结她全部的灵力,结结实实地挥了出去。
“够了!”
只见那神龙鞭生生卡在了空中,而宁珠身边忽然出现一道月白身形。
众人只看到那一头白发如瀑如雪,便都惶惑地跪了下来。
“拜见仙尊。”
宁珠颤抖了起来,不是说师父今天闭关吗,怎么忽然出来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萱罗灵根未开,是谁让她上场的?”
二师兄不服气,“回禀师父,是萱罗自己要上的。”
尽管是不服气,可说出这话的同时,二师兄还是害怕地直颤。
昆仑天枢上仙不知寿几,却连掌门都恭恭敬敬。
传闻这五千年来天枢上仙只出了一次昆仑,与麒麟仙主晏清大战了一场。
听闻麒麟仙主忽然功力大涨,二人之战令天地变色,潮水翻涌,谁也不知道二人因何而斗,只是自那之后两界竟相安无事了近千年。
而麒麟仙主晏清忽然功力大涨的缘由,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参透了仙骨的本质,有人说他吸收了别人的仙骨,第二种说法却是贻笑大方,这仙骨仙根除非本人自愿送出去,任谁取了去也吸收不了。而谁又愿意将仙根仙骨送人,那可是修仙的根本。
二师兄刚一说完,双腿膝盖忽然剧痛难忍,他噗通一声趴在地上,神情惊惧。
“二弟子博文不吝惜师兄妹情分,不友不恭,罚跪思过崖。”
一声令下后,几位弟子就上前来将紧握双拳的博文带走。
其他弟子来不及说什么,只见天枢上仙身形一恍,连带着趴在地上的萱罗都消失无踪。
宁珠见状,刚要去追,却被人施法定住了身形。
来人清冷端方,面色淡漠,众人一见忙道:“参见素白师叔。”
素白轻轻颔首,道:“师兄自有他的安排。”
宁珠望着素白的身影,抖若筛糠,别人不知道素白是什么人,和素白同出一族的宁珠却非常清楚。
素白师叔千年前与天枢不知为何假意成亲后,素白便对天枢生出执念,所以天枢也就收了两位女弟子,除了宁珠便也只有萱罗了。
宁珠能进来不能说没有家族支持的缘由,而萱罗能入昆仑却是天枢一锤定音,根本没有给素白反对的机会。
“都退下吧。”
栖霞宫内,跪着的萱罗满眼无辜地解释今日的行径。
“师父不必生气,萱罗没受欺负。萱罗虽断了修仙之路,可谁想要欺负我还得掂量掂量。”
天枢低头看向这悄然长大的女孩,心中发怔。
十年了,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她都生不出一厘仙根来,难道她这一生就短短几十年?
修仙一途,长如星河,人世短短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他要的是她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
“你就真不要修仙?”
萱罗笑了笑,这哪里是她要不要,是她根本不能。
“师父说笑了,上天给了萱罗这样的身体,指不定就是给萱罗定了命,说不定上辈子萱罗坏事做尽,能安稳活这几十年已是天恩,更何况我出生就失了父母疼爱,有师父照顾已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何必多折腾?”
听得萱罗一句上辈子坏事做尽才得此惩罚,天枢心痛难忍。
“为师一定会给你开了这仙根,得了仙骨,你要好好活着。”活上千年万年才好。
萱罗不感兴趣,这十年来师父对她很好,却也极为限制她的自由,她虽口口声声都是师父说师傅说,却知道自己并不是真奉若圭臬。
“想要仙根有什么难的?”素白踏入房内,在天枢凝视之下,依旧故我说道:“你且去麒麟仙都去偷晏清上仙的仙骨便可。”
“素白!”
她怎么敢说出口!天枢正要喝止,素白却道:“师兄,难道你忘了天帝的嘱托?放任晏清越发尊大?”
说着,素白就双手结印,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中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负手而立,他身上雷电闪烁,头顶乌云密布,身前无数妖魔跪喊,“拜见魔尊。”
那被唤作魔尊的男子转过头来,萱罗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屏住呼吸,神色一震。
只见他身着深蓝色的劲袍,身形尽显器宇轩昂,他五官干净清透,眉宇之间似藏冷锋,双眸犹如寒星闪烁,偏生唇红齿白,充斥着矛盾之美,只觉得这人若是盛怒必然如烈焰红莲,若是惹他开心了,想必是星河韬韬,明珠生辉。
素白喷出一口血来,那画面也随之散去,萱罗这才恢复了神色,却生出了几分怅然可惜,这麒麟仙主只匆匆一眼却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来,竟觉得比师父要亲近一些。
“师兄,我本命天赋可预知未来。晏清成魔会成为不争的事实,你还是让萱罗去偷取仙骨吧。”
萱罗并不明白师父为何执于让她修仙,不过能下山走走还挺不错。
届时若师父说问起,就说是她能力不足,想来师父也怪不上她。
“师父,你就让我去吧。”
萱罗见天枢还在犹豫,立刻就跪了下来。
“师父,我自懂事起心里就一件事,那就是开仙根。您收了我这么一个废物徒弟,多给您丢脸啊。您就开恩,让我去吧,到时候要真有妖魔作乱,我还想和师父一起并肩作战呢。”
天枢似乎被那句并肩作战乱了思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好半晌才颔首。
等萱罗出去,素白才提醒他,“天枢师兄,十年前若不是我算出这丫头和晏清上仙有纠葛,你又怎么会寻她回来?你这些年有些宠她太过了,就连妖女的混沌铃也给她了,是她有什么特别吗?”
素白盯着萱罗这小丫头十年了,总觉得她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过于古怪,让人不得不深想。
天枢双眸定了定,道:“到底是我的徒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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