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侧帽风流
刘协穿戴完毕,刚出得门外,命人牵来白马。
伏完乃琅琊东武郡人,自伏寿被废后,伏完便领着家小返回东武,组建坞堡。
所谓坞堡,最初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于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士族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刘协就在东武郡城郊外扎营。所以扎营之地离伏家老宅并不远,也提前命人通知了伏家。
时值正午,伏完便迫不及待的领着儿子伏德和族中几个子侄,跑到伏氏坞堡外的大槐树下等恭迎天子。
若不是母亲不允,伏德都想带着妹妹伏寿和子侄直接去寻刘协了。
几人站在树下,眼巴巴的望着西方。
太阳从后背一点一点的升起,最终定在当头。
十月的琅琊,正午还是有些闷热,还略有蚊虫。几人待在树下,简直就是蚊子的美味,很快便遭到蚊虫毒口,痛痒不已,坐立难安。
伏德和子侄们很快便坚持不住,开始蹦跳起来,驱赶蚊虫。
远处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传来,在一骑烟尘中,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丰神俊逸,只是那进贤冠.....好像戴歪了。应该是赶路过于急切,被风吹歪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吁!”
那翩翩公子拉动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不住踢腾,而马上的公子却稳如泰山。
“陛下驾临,陛下驾临了.....”伏家子侄们拍手雀跃道。
“那位便是咱们的天子吗?当真俊呐。”
“是啊,与子君姐还是真是郎才女貌了。”
“只不过,他那进贤冠是否戴歪了....”
“粗鄙之人,这也许是城里的潮流,你个乡下泥腿子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别说,进贤冠这么戴还真好看,同样是进贤冠,区别咋这么大?赶明日,我也这么戴。”
“那是冠的问题吗?是人的问题!”
听着身后年轻的子侄们的议论,伏完轻咳几声。
“咳...咳....妄议圣颜,你们好大的胆子。”伏完轻咳两声,语调平和,容色自然,却透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几个年轻的子侄即刻闭嘴,不再多言。
顷刻,刘协等人便以到跟前。
伏完忙躬身拱手,行接见之礼,“鄙人伏完令犬子,犬侄参见陛下!”
对天子行过参见礼,伏完与子侄们一起行见过礼于孔融等一众人。
刘协迫不及待的跳下马,一把扶起伏完,看着他脸上的包,很是心疼道:“外面蚊虫多,国丈久等了吧?为何不在家里等。”
“若不是鄙人拦着,犬子们怕是要出乌堡去迎接了!”伏完起身道。
“国丈辛苦了!”
见刘协心不在焉,目光在几人身后搜寻着什么。伏完哪能不知其意,躬身道:“陛下,小女已在屋内等候多时了。”
刘协顿时明白,一脸期待道:“那我们进屋聊?”
“陛下,请!”
刘协刚进得伏家乌堡,就瞅见满腾腾的衣着端肃之人,一看就是族中体面人....
与族中长者一一见过,并一起用餐。刘协本只想见伏寿,但这种应酬又推辞不得,就像你去老丈人家见家长,对方安排一堆族中德高望重的亲戚来应酬你,虽说双方都是赶鸭子上架,但你总不能撂挑子不配合吧。
就这样,刘协作在宴席上,
左顾右盼,外加心猿意马,走完流程,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寻伏寿。
其实,这期间刘协多次问起伏寿,都被伏完搪塞过去,其实以汉制,女眷见客是很常见的事,其他女眷倒是见过,只不不过为何,从入得乌堡开始便不见伏寿。
伏寿是伏家庶女,虽不是刘华公主亲生,但以伏家的地位声望,断然不会苛待伏寿。
特别是伏完,深沉大度,品行端正。官拜五官中郎将、侍中,娶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生刘子一女。
刘协隐约有不妙之感,但是由于人多又不好直言,只得忍着用完午膳。
于是,伏德干脆利索的带着刘协转身往内院走去。伏德一路面无表情,抿嘴不言,而刘协乃至随行的赵芸张衡都若有所思。但是伏德却不愿开口。
终于,绕过几处连廊,一间素雅的屋子出现在眼前,与整个伏家风格不同的是,庭院内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还是和宫内一样的布置。
不同的是,沿墙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正值花期,芬芳馥郁,刘协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
恰在这时,有一阵咳嗽声响起,咳的似有喘不上气的难受,刘协的心跟着揪了一阵,好一阵才缓了下来。
刘协神色大变,惊惶的看向那处房屋,而庭院内再度鸦雀无声。
“陛下,请系上面巾。”伏德命人取来面巾,分发给刘协等人。
“这是为何?”刘协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处房间,显然不愿意相信心中所想。
“小妹身患肺痨,大夫说有传染的风险。-”伏德眉间一蹙,但语气仍然儒雅。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一种传染性疾病,也是一种“美人病”,据传得此病者,面涩红润,如染胭脂,所以有一段时间在欧洲贵族之间流行得此病。
而肺结核也不是像其他传染病传染性那么强,一般在人体免疫力低下时,才会导致疾病的紧张,很多时候,身强体壮的人即便感染了结核,也可能只是轻微的咳嗽,甚至没有症状。
但在古代,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致死率极高,但不是无药可救。
而到像林黛玉那样里咯血的地步,那已经是重症了,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无法治愈。
刘协已能从伏德的表情总感受其心间的隐隐不悦了,便没再多说其他,只是问道:“朕的书信可有给皇后看?”
“看过。”
“她知道朕今日要来吗?”
“不知道。”
“为何不告诉她?”
“小妹说过去的都过去了。除了父母,不愿再见任何人。”
伏德面对的是当今天子,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极力克制情绪,神色连连变幻,却终于还是长叹一声,然后弯腰朝着刘协行了一礼,“恕我直言,在见陛下之前,我一直怨恨陛下心狠,毫不顾忌我伏家的付出,还要搭上我家小妹的命。但直到前几日,陛下遣人送来书信说明一切,我才放下芥蒂。父亲当日拿着书信,久久不能释怀,涕泪纵横。我斗胆问陛下一句,陛下既是苦心经营,为何不将实情告知我父?难道我父和我妹就这么不值得陛下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