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年初一

第二章 大年初一

凄惨无比的叫声响至整条巷子,是那年轻疯子的嘶哑声音。被那称作陈老的老头子一脚将其踹飞十数米,后者嵌入墙上后缓缓倒地。少女走过去,她头一次看清这年纪不大的疯子的正容。他脸型极好,五官也很端正,要不是这么脏兮兮的话,光是颜值就能甩别人好几条街了。她不免有些惊讶。她手拿扇子抵在那年轻疯子的脖子上,感受着那还算平稳的脉搏。陈老的那一踹,就算是个平日练武的武夫都得当场毙命,这家伙竟然还活着,她更惊讶了。手中的玉石确实是颤抖了一下,她感觉到了,很清晰。她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一闪而逝。

”怎么样小姐?“那被称为陈老的老头拍了拍裤腿,沉声道。

”这家伙,还活着。带走。“被称为小姐的少女说完起身后,头也不回的跟老者道。她可太惊讶了,因为陈老刚刚那一脚就连家族里排得上号的年轻一辈,直接挨上都不太可能如这年轻的疯子,脉搏如此平稳。她不禁地在心里问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短短几分钟让她惊讶了两次。

老者的修为是在那少女之上的,他更奇怪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肩上扛着的年轻疯子脉搏平稳,呼吸也是。虽然是昏迷了,但说是重伤这小子,那太牵强了。他开始觉得把他带回去是对的,至少让这样的根骨不至于荒废掉。

修行一事,根骨极其重要。根骨差的人再努力也无济于事,这就是现实。但世道会让你不管怎样都会努力的往前,为了生存。当然也有例外,极少的。他们先天的优势差了也没关系,运气?努力?都可以,但要加倍。一倍两倍,好多倍。

走了好一段路后,越来越多人吃完年夜饭跑出来逛街。小贩们也瞅准时机,给自己狠狠地加了个班。这样的日子谁都想着玩,聪明的小贩逆其道而行当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可不会跟钱过意不去。有钱了,能做的事也就多了。而能做的事多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资源也就多了。

伴随着绚丽的烟火,孩童的欢笑,还有路人的鄙夷。少女和老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老人当然知道那鄙夷的目光是投给自己的,谁让自己扛着个衣不蔽体的疯子。幸运的是这疯子一时半会儿估计还醒不来。

要是醒来估计能把他这老脸给丢尽,一想到刚刚那疯子趴下来对自己狂吠的场景,啧啧,他一阵无语。老者看着那远远走在前面的小姐,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破了。她肯定是嫌弃自己扛着个衣不蔽体的疯子丢人,故意走在前面好让路人知道她不认识自己。老者又是一阵无语,满脸黑线。

走了许久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白峰城徐家。庭院极大,毕竟这可是个大家族。少女还没走到,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人就谦谦的走了上来。来者是徐家的管事,叫徐福。他恭敬地对那被称为小姐的少女道:”小姐,可算等到您了。里边请,老爷已经等待多时了,就差您吃饭了。“

少女点点头,吩咐让陈姓老者把那年轻的疯子关起来后再来吃饭。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入大门。往更里面的大宅走去。

庭院很大,大的不得了。像个村落,里面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房子。徐家是白峰城的首席大家,如今的徐家家主便是白峰城的城主,可见其权势之大。里头驻扎的官兵足以证明,持长戟的甲胄随处可见。家主无儿,仅有一女,名作徐欢欢。而这徐欢欢呢,正是那将年轻疯子带到此地的少女。

徐欢欢还没走到正院的大宅呢,一位戴着官帽的微胖中年人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他大叫道:”宝贝女儿哟,你可算回家啦。快来,快来吃饭,就差你了。“

戴着官帽,穿着官服的微胖中年牵着徐欢欢的扇子大步走向大堂。刚进去,徐欢欢发现布满酒席。无一人动筷!这就是家主的威望。家主徐嵬拉着徐欢欢的衣袖坐到了自己旁边,给徐欢欢夹菜的筷子就没停过。他抬头看着在座的,客气的说道:”诸位等什么呀,吃年夜饭啰!“

欢声笑语,把酒言欢。

陈姓老者把那年轻的疯子五花大绑,交给了正在府邸巡逻的甲胄。吩咐让其送到柴房关起来先。

等做完这些便大摇大摆的赶去吃饭了。

徐欢欢吃过了年夜饭,换上新衣裳走在家族麾下的其中一个市集的路上。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父亲,徐嵬。年三十的市集甭提有多闹腾了,爆竹声、烟花、路上的行人的嬉戏,最有特色的是那欢声笑语的孩童。为什么这么说呢,在白峰城的许多孩子都崇尚文风,就如这城主徐嵬。徐家家大业大,徐嵬不曾因此而选择当个纨绔,而是苦读书,立志高远。徐嵬当年屡次赶考皆以落第告终,屡败屡战。怒从中生,悬梁刺股,废寝忘食。最终当然是考上了,而这里边的故事是每个白峰城人耳熟能详的。因此,崇尚文风的白峰城人才不会让自家孩子平日里也嬉皮笑脸,唯有春节。

徐嵬陪着徐欢欢走了好一段,才找到个话题。和蔼的笑着,问道:“听说你带回来个疯子?”

徐欢欢化了个浅浅的妆容,低头看着小贩摊车上的精细纸扇,没有急着回答。小贩当然认不出城主大人,只当是个富贵人家。城主当然也不在意,虽说这个市集是家族麾下的。他可不经常到这儿来。

徐欢欢思索了许久,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父亲听完也会对此人感兴趣,这才对父亲说了缘故。

徐嵬倒是不太赞成,根骨不错的人虽然很难得,但凭借着他的影响力找来一堆都有办法。他当年也想习武练剑,一览江湖豪情。因为根骨差,练了多年如今甚至比不得自己这女儿,他深知根骨的重要性。只是那只是个不通人智的疯子,栽培可以,那也得栽培的有用才行。他尽量的迎和着徐欢欢。

徐嵬付了钱,对徐欢欢问道:“不过是个不通人智的疯子,真的会值得培养么?”

徐欢欢看了眼自己胸口的玉石,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她始终不知道九岁时娘亲为什么要离开,自从那之后,父亲做什么都像是在偿还自己。她还是跟徐嵬坦白道:“是娘留下的玉石有反应,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我不知是否是象征着什么,但是我不会放过一丝机会寻找娘。你懂我意思吗?”

跟其他的子女一样,徐欢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会有些不耐烦。

徐嵬有些吃惊,怎么会让那东西起反应?那颗石头牵扯到过多的秘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石头是什么。但那石头很重要,这个他还是知道的。他想起了那一天,令他悲愤的那一天。正如徐欢欢所料,他不免有些兴趣了。

他点了点头,对徐欢欢道:“欢儿,爹有事先回去了。”

徐欢欢点了点头,没有作什么挽留。

今天是正月的头一天,就是人们口中的大年初一。春节早晨,开门大吉,先放爆竹,叫做“开门炮仗”。放三枚叫“连中三元”;放四枚叫“福禄寿禧”;放五枚叫“五福临门”;放六枚叫“六六大顺”……爆竹声后,碎红满地,灿若云锦,称为“满堂红”。这时满街瑞气,喜气洋洋。人人见面互道一声“新年好”,这新的一年也就开始了。

饺子、年糕、压岁钱、喝鸡汤,还有拜年。这一天人们起的都很早,城主大人也不例外。等吃过早饭后就是徐欢欢等一众堂兄堂妹、堂姐堂弟领压岁钱的时候啦,这些回忆是治愈着人们一生的。白峰城的人,富人也好穷人也罢,在过年留下的回忆是公平的。当然,过年都吃不饱饭的人除外。那种人在社会上已经很难被称之为人了,穷人都会鄙夷的那种人。这个是现实。

就拿那年轻的疯子来说,作为可怜虫中的一个,他昨晚吃的年夜饭都还是徐家人施舍给他的残羹剩饭。好在他被关在了柴房,要不然他可未必抢的过徐家人养的狗,徐家人的狗身强体壮的,数量还不少。

就在今早,下人们又端着盆残羹剩饭来给他当早餐了。下人们除了大骂其晦气外,还不忘调戏这个年轻的疯子。他们把残羹剩饭倒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后又把残羹剩饭搞得哪里都是。然后就可以看到这个年轻的疯子舔舐着地板了,在他们的大笑中。

今天徐家人的宾客中多了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一身简朴灰袍,手持三尺长剑。能在徐家家主面前持剑的,足以证明其身份的特殊。这是位老人,两鬓微白,长胡子。最有特点的是那深陷的眉弓中长出来的白眉,令人颇感威严。这人是徐欢欢的武修老师,是小武当来的道长。也是徐家家主的叔叔。小武当虽不及武当,但名望也很大。在江湖中最有特点的就是那些道家的弟子,仙风道骨,逍遥至极。

他是来给自己徒弟拜年的。师傅给徒弟拜年,这多少有点扯。但作为徐嵬的独女,徐欢欢配得上。而且这白眉也是徐家人,身份特殊就连徐嵬也要敬他几分。

就在这白眉道人和自己父亲交谈的片刻,她找准时机就给溜出来了。

“呼,烦死了。”徐欢欢长叹一口气,总算逃出来了。据她和那老头相处的这段时间看,那老头啰嗦的不得了。在他的碎碎念下她简直要疯了,要知道,在所以堂兄弟中最叛逆的估计就是她了。每次听到那老家伙的碎碎念,她心里头都想叫下人把这老家伙揍一顿。

她想到了娘亲,小时候娘亲也啰啰嗦嗦的。但娘亲的啰嗦她很喜欢。记得有次她在外面跟一个堂哥打架,她还打赢了。伤痕累累的骄傲地回到家里,被娘亲发现后,给啰嗦的不轻,还有嘲笑.....

“去看看那家伙吧。”她心想。玉石为什么会有反应?她不知道。但她深信,这块玉石是找回娘亲的唯一线索。

走过好几个大院,她看到两个年龄较小的堂弟在远处放爆竹。后者发现了她,她对两小孩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之后就一路往那小柴房去了,那是昨晚陈老告诉她的。

支开了守卫,她看到那趴在地上的年轻疯子。地上的米粒,菜叶。尿迹,污秽物。他看着自己,那空洞的眼神仿佛说着什么。她感到反胃,作呕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不过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这家伙绝对不可能一出生就这样,他应该是经历了什么。证据是他身上的衣物,她还辨认的出那破布原本是件衣裳。而且看那款式应该还是个公子哥。

她拿着那玉石缓缓走了进去,吓得那年轻的疯子躲在了墙角。

她拿出玉石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道:“你可认识这个?”

徐欢欢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年轻的疯子有了反应,他怔怔地看着玉石,若有所思。年轻的疯子眼神反而没这么呆滞了,他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玉石发出的一片绿光,年轻的疯子开始嘶吼。刺骨的疼痛感再次传来,他的身体开始扭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倒下了,满地打滚。

徐欢欢吓的赶紧把玉石收了起来,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快告诉我!”

她不顾眼前那年轻的疯子是什么状态,大声问道。既然有了反应,那肯定是有所关联。徐欢欢大叫来人。等那几个守门的甲胄过来后吩咐他们去找家族的族医过来。她脑子转的很快,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疯子为什么会打滚。

年轻的疯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以一种浑然不同的气质。他捂着额头,环顾四周。

“我是谁?我在哪里?头好疼。”他自言自语道。

族医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感知到动静的白眉老人和徐嵬。徐嵬这辈子都没到过这种地方,饭菜的馊味和污秽物让他当场扶着墙吐了出来,今天的早餐白吃了。白眉老人脸色凝重,他大步上前拉起那年轻疯子的手,为他把脉。

年轻的疯子开口说话了:“你是何人,放开我!”

白眉老人像是没有听到般,紧锁眉头。他心里感慨道:“一切都是缘,这份孽缘终究还是来了。”

七年前他在武当修行,他那师叔祖对现在这事早已做出预料。他记得那时候师叔祖对自己说:“小徐,你虽剑道天赋平平,但你会在江湖上挥出历史的一剑。”

后来他曾问师叔祖为何这么说,师叔祖没有给出什么预示。直到这位师叔祖圆寂的那一天,他才暗示了个大概。

这位徐家长老级别的人物抬头看着这位年轻人,汹涌的杀意在他周围环绕。他拔剑怒道:“今天老夫只给你一个生的机会,那就是跟老夫走。否则,你就见鬼去吧。”

被吓一跳的不只是徐欢欢和那个年轻的疯子,就连一把年纪的徐嵬见此模样也有些心惊胆战。徐嵬这叔叔悟道数十载,今天他头一次见到这道行极高的老人如此。那白眉老人的衣袍无风自动,持剑怒目。

年轻的疯子仍是犹豫不决,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又是谁。为了活命,他还是点点头。刚刚那颗玉石确实是刺激到了他,比起先前那不通人性的样子,如今倒还像个正常人了。虽然以前的事仍是回忆不起来,但至少不至于像个动物般。

见到眼前这年轻人的点头,白眉老人如释重负。扭头跟徐嵬致歉后就带着那年轻的疯子离开了。在这之后他将不是疯子,而是作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待白眉带着人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徐欢欢抱头大哭。她对着徐嵬吼道:“你就这样让他带着我带回来的人走了?你知不知道那人对这个玉石的反应很大,那是找回娘亲的唯一办法!当年你就是因为这样,娘亲才会走的!”

徐嵬听了也很恼火,她根本就是个不明真相的孩子,不懂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无奈。当年他就算把命搭进去,也拦不住那帮人。但他还是很迎合着女儿,赶忙安慰道:“我这就让人告诉你徐叔公不要伤害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会有事的,改天你去小武当修行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见的到呢。”

徐欢欢一气之下赶忙追了上去,她才不信这种安慰小孩的谎言。她要凭自己找回母亲,就像这次要凭自己保下那个年轻的疯子。刚刚自己那徐叔公的姿态已经表明,他会不会杀了那年轻的疯子已经不好说了。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她的奔跑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好像所有人都阻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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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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