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六兵痞地遁升天,儒释道归位鸦山

第一章:六兵痞地遁升天,儒释道归位鸦山

“兄弟好走,这片子你是用不上了,我拿着还能见个水花,日后发达了,一定回来多给你们烧纸”二堂熟练的在横七竖八的尸体身上摸索银元并喃喃自语,看样子,二堂那破布包里约摸装了已有百余块,跑起来包里清脆作响。

二堂猫着身子又跑到一具尸首旁,正欲翻找,只见一只黑壮的手已经死死压在死者口袋上,二堂抬眼望去,只见韩纪也不看他,好像在专注的看向远处,只是口袋上的手压的更紧了,仿佛在向二堂宣誓着主权。

阵地前后不时零星炸响几枚炮弹。

“肯定就是今晚,他们现在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等他们重新集结,总攻就会开始了”赵龙瘫坐在地上,边拿那块脏兮兮的布子擦枪边说。

“哥,咱撤吧,冯司令都跑了,没必要把咱交待在这”赵虎眼神急切的看着赵龙。

“当兵的要有胆气,谁再提逃跑我崩了谁”赵龙瞪大了腥红的双眼,嗓门也提高了俩个八度。

这是一奶同袍的俩兄弟,家里能喘气的都饿死了,只剩俩兄弟,哥哥自幼习得一点拳脚,等把亲人都埋了,听人说当兵有饭吃,便带着弟弟从了军。

“赵龙,你是英雄,你家绝户了你还把你弟弟也带上,你有种”二堂停止翻找冲赵龙喊了起来,边说边竟呜咽着哭了出来,抽泣着继续说道“谁当兵不是为了顿饱饭,和这几块银元,俺村王二嫂还等着俺拿钱上门提亲哩”。边哭诉二堂边把口袋解开扎口,抓了几块银元,狠狠摔在地上。

二堂一米六五的个头,大光头,大方脸,平时他们排里的吃食都是二堂负责,自己也吃成了个小黑胖子,远远看着,好似头直立的野猪。

“好了,好了,听我说几句,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生死之事也看淡了,这仗基本也快打完了,咱们这部队从穷的冒烟的大西北出来,冯司令连个基本的配置也没归置明白,人老蒋部队清一色的德国造,咱还是人人一口铁片大刀,虾米这武器倒是比肩哪吒,一条红缨枪,现在咱几个人,就赵龙和赵虎有俩把枪,子弹也快见底了,对了,虾米你数数还有几颗子弹了。”徐师傅招呼身边拿红缨枪的小孩去包里拾掇子弹,小孩拿起口袋,盘腿坐下,自顾自的数了起来。

徐师傅交代完继续说着“上面的命令是咱死守这个工事,我估摸着是上面要沿着平汉线从郑州往回撤了,按点看,咱这守了一天了,一个排就剩咱几个了,依我看兄弟们犯不上的就现在马革裹尸,都是精壮汉子,不似我这般年月,大家伙都从长计议”徐师傅是光绪年间的秀才,一生未婚,无儿无女,按徐师傅说是皇上退位,天下大乱后,就入伍从军,以求曲线保皇,自认百般谋略在胸,只因年岁不小,混得个大头兵。

平日里谁有个家书要写,都是徐师傅代劳,一头铮亮银发,细长的眼缝透着精光,一撮山羊胡已被战火撩成半截,身子随着年纪有了点佝偻,平常弟兄们出于对徐师傅写家书的感念,有什么危险都让他在后面,没想到这次也上了火线。

“阿爹,还有九十七颗”虾米抬头向徐师傅说道,怀里抱着那个破旧袋子。

虾米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大,没见过父母,是当初冯司令打进北平的时候,徐师傅在路边捡的,饿昏了倒在路边。徐师傅心善,一摸还有进气,自己把东西嚼碎了,一口一口喂他,慢慢的救了过来。

刚捡来时孩子瘦骨嶙峋,为了好养活也是吻合孩子身形,徐师傅取名虾米。想来跟着徐师傅也过了俩个年头,孩子机灵可人,徐师傅与众人平时看着虾米也欢喜的紧。

听到虾米说完子弹数量,众人心头也皆是一紧,都知道对面阵地过会把消耗的战斗单位补齐就会配合重武器发起下一轮冲锋,他们只剩六人,无重武器加持,俩条洛阳造,九十七发子弹,五把大刀,一条红缨枪,必死无疑。

“韩纪,你一直不说话,你咋想的,也说来听听”,徐师傅转头问向左边的年轻人。

韩纪盘腿坐着,刚把旁边尸体身上银元摸到自己贴身口袋里,听到徐师傅喊自己,手顺势摸了自己一把脸,装着状若沉思。

韩纪二十七八模样,都坐着也比众人高出了一个脑袋,膀大腰圆,皮肤黑的泛红,红的冒油,为人憨直,不善言谈。按二堂的评价,韩纪看着就像头不会说话的熊瞎子。

韩纪自小是个打铁的匠人,因冯司令补给不充裕,便要求部队人人要背一口大刀,一来吓人,二来肉搏之用,虽不胜德械步枪加刺刀,但聊胜于无。被抓壮丁后知其会打铁,便做起部队里的打铁匠来。

“这个......我随大家伙儿,家里虽有老母,可还有兄弟照料,只是没得娶妻,也是个不美满,如果这劫躲过,恁地凭手艺也倒是能挣口过活”韩纪憨笑的答道。并不时瞟向旁边离自己稍远的几具尸体。

“你就说你没碰过娘们儿,不想死就罢了,整的云里雾里,老徐正经光绪年的秀才说话也没你生涩难懂”二堂狠狠的咒骂道。

韩纪脸一热,也看不清黑红,只是傻呵呵的憨笑。

说着,又有几发炮弹落在阵前,赵龙拿起枪探出头去,朝对面胡乱的开了几枪。

“我的亲爷爷,你省着点用吧,”二堂急忙朝赵龙喊道。

赵龙开完枪,朝着二堂瞟了一眼,慢慢的说:“他们在看我们还有没有人,但我们已经形不成火力,估计他们也知道我们快没人了”。

赵虎极速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说:“是走是留,赶快定夺,待会想走也难”。众人看着赵虎又互相看看。

二堂嗖地站起来,拉起赵虎的手就说:“赵虎兄弟,走,你哥哥想做个流芳的英雄,我们不能绑个作古的陪衬,你也就别做计较了,咱兄弟们先走一步,也全了赵龙断后之义”

赵龙看着,刚想开口,被徐师傅打断,徐师傅也站起来讲道:“我和虾米也走”。

徐师傅双手抱拳,置于左耳上方继续道:“想来我这把光景,理应战死沙场,以报冯司令养兵之恩,但虾米还小,这俩年我尽力拉扯,不能把娃交待在这”。

虾米看着徐师傅,也不是太清楚徐师傅什么意思,只是答道“我跟阿爹”。

徐师傅把手放在虾米头上,只是说“好,好,好”。

韩纪也站起来,把大刀往身后一背,便道:“我和哥哥们一起走”。

众人点头,随后齐齐望着坐在地上的赵龙,徐师傅拱手说:“赵龙义比关公,忠塞岳飞,我等来日定竖个牌位,早晚供奉,今日就此别过,有命来日再见”。

赵虎也深情的蹲下一把搂住赵龙的肩,双眼噙泪说:“哥哥放心,赵家香火不绝”。

韩纪和二堂对着赵龙也俱是抱了一拳,眼里充满了期许,毕竟有人断后,是极好的。

随后五人拿起行装,沿着壕沟,朝着阵地后方,猫着身子,极速的移动起来。刚走十几步,后方一声大喝:“你们几个戳鸟,出去了也得被胡子,流民打死,带上我,起码拳脚利落,枪不虚发,保你们平安”。

几人心里恶狠狠的咒骂起来,刚想着有人断后,没一刻钟就把自己拉的全咽下去。

几人背朝赵龙,五人成行,谁也看不见谁脸上的表情。但毕竟血浓于水,赵虎先回头,冲赵龙一摆手说:“要走就快点”。

见事已定,众人也不说其他,只是吩咐赵龙行动快些,赵龙边顺势把枪背上,边高兴的应到“唉,唉,唉,这就来”。

只可惜了英雄梦断,六人地遁升天,此是后话。

前文说道,六人义合一处,展地遁之术,未敢稍有停留,天刚擦暗,便急行于夜色之中。行至凌晨,忽闻背后枪炮大作,知是敌方开始冲锋。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火光大作,煞是鼎沸,众人也不说话,皆是死里逃生的心境,暗暗窃喜。也顾不得饥渴,拔腿就行,赵龙体力最好,比众人多跑出了几百米,赵龙大喊:“动作快些,看前面有没有庄子可以讨点吃喝”。

赵虎离哥哥不远,停下,弯下腰,俩只手抵着膝盖,喘着粗气回道:“马上,马上”。后面四人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一个老头,一个小孩,一个厨子,一个铁匠,平时疏于训练,此刻扶老携幼,虽已穷尽全身气力,也难与赵龙一刻同行。

“这鳖孙最装,说的万古流芳,跑起来比谁都快”二堂咒骂。韩纪不能再同意的点起头来,只是夜色昏沉,谁也看不见。

“不要这样说,没有赵龙,再跑一天我们不是饿死也真是得被流民打死,赵龙直似那韦陀”徐师傅义正说道,众人也不再说话,只是不断鼓励自己加快速度。

就这样不间断行进,已不知过了几日。饿了沿途就拔些野草野菜,挖些蚯蚓小虫作食,风餐露宿,饥饱不定,沿途饿殍遍地,尽皆无人区。

终年征战,各地已伤痕累累,皆一副破败之状。

又行数日,今天看日头应该是恰逢正午,七月的北方正是暴热难挨之时,正好看到颗大树,六人艰难的挪过去,躲在树荫里,再没有坚持的气力,齐齐的倒下,喘着粗气,竟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纪拼命摇晃着众人,嘴里不停喊:“下面有镇子,下面有镇子”。

众人听得一骨碌爬起,顺着韩纪指的方向居高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小城,有深宅有小屋,依稀看着城中有摊贩走卒,有饭庄票号,来往人群好不繁忙,二堂流着泪说:“终于能做个人了”,赵家兄弟也是劫后重生模样,每个人心里都想着这场劫难算是活了。

徐师傅这时提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小城四面高墙,每座墙上都有个炮楼”,城墙正门拦有岗哨,看动作,每个过路人都要查验什么,这城实在大,看房子约摸也有千户,商贸发达,属实是富庶之地,但你我都是西北军,不知哨卡是敌是友,若是敌,这身皮就是催命符,再说纵是西北军,你我兄弟临阵溃逃,也难不落个军法处置,先观察,从长计议”。

众人佩服的看向老徐,无不点头称是。看到这时,众人也精神了大半,才观察起了自己身处的位置,几个人现在趴的是一个峭壁的边缘,后方是座大山,看着林深树茂,山与峭壁之间是一条大路,顺着大路,蜿蜒的通向小城。

“看样子这是入城的必经之路”赵龙喃喃说道。

“果真是必经之路,城里又那般繁华,为甚不见往来客商”一旁的赵虎转头问向赵龙,赵龙也是一脸懵懂,几人转头看向老徐,徐师傅毕竟自比萧何,又是前清秀才,这把年纪,也算是老泥鳅成精,见多识广。

“大晌午的这毒辣的太阳,没有性命攸关的,谁像我等这样赶路,我们权且找个阴凉地暂歇,待会凉快了,必然有人路过,虾米没穿军服,也机灵,待会虾米找往来走卒打听打听这地界”。

众人尽皆称是,便找了一处隐秘阴凉地,守株待兔。

过了几个时辰,约摸看着走来了一团东西,远远看着,也看不出是何打扮,黑不溜秋的几个影子。韩纪揉揉眼,问旁边的二堂“我是不是撞邪了,看着走来一团东西,却好像不是人”。

二堂也是眯起眼睛,脖子尽量的往前探探,嘴里嘀咕:“应该是人吧?”

赵虎一拍二堂后背说:“放近点再看”,二堂吓了一激灵,打了一个冷颤道:“去你娘的,我以为被什么咬了”。

赵龙站起来作势就要打二堂:“你再骂一个试试”,二堂眼睛瞟向一旁怯怯的嘟囔着:“这气度......”。

“别闹,静静观察”老徐止住众人。

再近些,众人才看清,那是几个乞丐,披着几块泛着油光的破布遮着身子,一路走来,头发糟糟的一团一团,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破碗。

“那头发刮刮,能攒好几盘炒菜油,二堂你这厨子会使发油不?”赵虎打趣道。

二堂回:“单拿那几人发油给你炒个回锅肉”,二堂嘴上从来不饶人。

“虾米去吧,打听打听这是哪里地界,那城中是哪派军头管事,机灵些”老徐对虾米说道。

“好嘞阿爹”,虾米拉拉衣襟,拍拍屁股上尘土,走到路中,佯装玩耍,静待众丐前来。其余众人在暗处静静观察。

不多时,众丐已快行至近前,虾米打量起来,一共是三个乞丐,走前头的是一个老乞丐,后面俩个年轻一些,步伐也算有劲,看气力完全不像是缺衣少食之辈。虾米走上近前,找老丐搭起话来,乔装凄楚的问道:“叔公好,你们这是去哪”

老丐显然不常有人找他攀谈,一时竟有些呆怔,恍惚几秒才蹲下身子也不回答,只顾自己问起来:“娃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玩闹,你家大人呢”

“我爹带我贩枣,走到这里走散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下面那城里又是什么地方,想着碰到叔公们正好问道”虾米边问边哭,不知道是不是真想到了自己这出身坎坷。

老丐转头瞟向身后二丐,二丐心领神会前后左右张望起来,四眼四耳巡视一圈,然后拍拍老丐后背。

“娃娃别怕,你爹怕是找你不见,进城卖枣去了,我们正要进城,你跟着我们,带你寻你爹去”老丐安慰道。

“我先想在这里再等等我爹,不然他来找我,又走散了”

“娃娃你哪知道这林深树茂,有多少虎豹,怕你再挨得几时,只做了这山中肉食,速速跟着我们,带你寻爹,护你周全”老丐说道。

虾米还再推迟,只见身后一丐从腰间拔出一三寸长匕首,冲着虾米晃晃,狠狠说道:“娃娃听话,我们也算你命中贵人,今日遇见,带你寻个大户人家,再不听话,剁碎了喂狼”

老丐也嘴角露出邪魅一笑,三人渐渐逼近,虾米涉世未深,哪见过这个场面,身子不由得就后倒下去,俩条胳膊后杵着地,慢慢的挪着。

“真是猪油蒙了你们的心,鬼给了你们胆,诈到爷爷们头上”那躲着的几人见这般情形,自是疾步而出,赵龙边走边喊。

只见是那赵龙端着枪瞄向老丐,嘴里大声喝道,赵虎端着另一杆枪瞄向另外俩人,剩余三人双手提刀,半举至胸前,稍躬着身子,像老虎扑食前的恬静,五人成扇形,向着圈中三丐走来。

“动一下打死你,虾米过这来”徐师傅冲圈中喊道。虾米回过神来,倏地从地上爬起,一个箭步冲到众人身后,这时众人也已把三丐围成一个小圈,不得动弹。

“把家伙什扔过来跪下”赵虎边瞄边说。

阳光照到刀面,直直的折过光来,径自照到三人脸上,给人极大的心里震慑,三丐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捣蒜,嘴里手上不停作揖:“爷爷们饶命,有眼不识泰山”

老徐提刀来到老丐跟前,拿刀尖抵着老丐下巴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老丐连连摆手,自顾自的磕起头来,紧紧的闭着双眼,胡乱的回道:“爷爷们是天神下凡,我们凡人看一眼就死,不敢看见爷爷们真身,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爷爷,饶命饶命”。

众人看到忍不住大笑,二堂对着三丐说道:“许是爷爷们高看了你们一眼,原当是劫道的汉子,却是个泥糊的骗子,说,要娃娃干嘛”

“爷爷饶命,没敢想着伤这小主,只是看着小主机灵可人,只想着卖与大户人家做个娈童,不知冒犯了众位爷爷,万死万死”。

徐师傅一听,瞪时火冒三丈,徐师傅无儿无女,只把虾米当亲儿子来养,虾米也是一口一个阿爹叫着,听到老丐这娈童回答,不由起了杀心。众人见徐师傅脸上一阵青白,也不明缘由。

韩纪问道:“徐师傅他们说的是啥”

老徐狠狠回道:“他们想把虾米卖去大户人家,与男人行那苟且之事,换做银钱。”

众人哑然,二堂深好房中之事,忽地大笑,只言:“有趣,有趣”。

其余众人眼光投来,尽是鄙夷神色,二堂自知失言,苦笑的忙与众人点头道歉。

“这是何地,下面何城,城中何人,速如实道来,爷爷们可能给你个全尸”赵龙对三丐说道,徐师傅看向赵龙,点头称是,差点被愤怒冲撞,忘了原本初衷。

“这叫老鸦山,下面玲珑城,城中中央军”三丐争先恐后答来,生怕晚了脑袋不保。

“一个一个说,这离潼关远吗”赵龙拿枪指着眼前跪着的一个年轻乞丐问道。

“这是山西陕西河北交界地,三不管地界,离潼关还远,这是关隘,过了城四通八达”乞丐哭着回答,泪水鼻涕冲刷着脸上沉淀的黢黑包浆,一道白,一道黑,活像个斗败的夜叉。

众人听后,心里逐渐明白个大概,想着接下来如何处理众丐。

韩纪忽问道“你们从哪来,看脚力也不像个体弱少食,哪来的口粮”。

三丐听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从各自怀里拿取藏着的肉食并说:“爷爷们尽管拿取,有眼无珠,万死万死”。

韩纪忙接过一个,饥渴这地良久,看见肉食正要下口,二堂一把打翻食物,韩纪一口恶气直灌头顶,想着银元要抢,这到嘴的肉食二堂也不落下风,属实不是个玩意儿,正要发泄。只见二堂刀插在肉块上,指着老丐问道这是什么肉,老丐忙回:“鹿肉,我们仨打来,随便拿火烤烤,也莫得调料,爷爷们不要见怪”

“鹿有五指?”

老丐也不曾细看,方听二堂这么一说,才看向肉食,心里暗骂自己蠢货,不曾吃去。

“这是婴童”二堂斩钉截铁说道,并顺势看向众丐,看他们是何反应。

三丐也不答话,只自顾自的磕头。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不曾想这乞丐已坏到骨髓,看着地上的肉,不免胃中一阵干呕。

赵龙虽没读过书,但为人也算憨正,平时说话颇有些家国情怀。只见他把枪背起,取下大刀,抡圆了照着一丐后脑就去,霎时白的,红的溅了一地。剩余倆丐被一股热流激到脸上,不自觉的才睁开眼睛,看到这般情景,只是吓的说不出话来,身子也怔怔的僵在那里。

赵龙这时把刀递给韩纪,头冲一丐仰仰,暗示韩纪动手,韩纪平时军里打打铁器,不上火线,这次上火线也是全程划水,并不曾沾的血气。

韩纪本想拒绝,只见赵虎把枪瞄准了自己,赵龙心想,如今这步田地,不把众人绑到一条绳上,实在不安。

韩纪也清楚,今日不纳投名状,也不得安宁。心一横,借着膀大腰圆的气力,刀重重劈下,血流如注。事闭,韩纪面如冬雪,兀自杵着。这时剩下一丐几近奔溃,拿头撞地,咚咚作响,嘴里只念留条性命,此后不再伤人。

老徐看着韩纪失神落魄模样,对众人说道:“今日一事,也算替天行道,你我众人不必愧疚,想此等人渣,早去早了”。

虾米早吓得躲在后面不敢睁眼,本就第一次上战场,六人地遁后,更不曾见过白刃肉搏,此等血腥,对孩子着实要命。

赵龙从呆怔的韩纪手里拿过刀,来到二堂面前,二堂接过,虽平日炊事不免杀猪宰羊,但这活从未做得。

二堂环视一周,除了虾米闭眼不看,韩纪还魂游天外,剩余三人尽皆看来。索性心一横也不再犹豫,说道“下辈子做个善人”,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倒也干净利落。

事后,六人把尸首推下峭壁,拿新土盖了路上的血迹,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行几百步,六人也从刚才场景回过神来,韩纪魂魄也游历归来,只是看来有些失神。

众人也不再赶路,围在一起讨论今后生计。

商量良久,只一点,城不得入,眼看重庆下了城池,莫不是捉拿晋军和西北军。众人皆忪眉耷眼,不知该如何打算。如今六人已线绑一处,不再有它,无论如何也要先过得关去。

“先找些衣服,我们六人换罢,就能随意进出”赵龙说道。

“去哪找,总得有个裁缝铺吧”韩纪回道。

“找是没办法找了,守着这条入城大道,看来弟兄们不得不干点拦路劫道的生意了”赵龙回复。

众人皆不语,想着昨日还是个军爷,今日就做了匪,多少心里有些落差。

“事已至此,也不用想些无谓的东西了,兵荒马乱的,不伤人性命,我们劫些衣物吃食,也算盗亦有道”老徐说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搭话,沉默良久,思索后都以为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当下也就不再迟疑。

众人当日林中找些山果野菜充饥,适逢盛夏,林中物产甚是丰富,众人食罢,生了一堆篝火,防那虎豹豺狼,半围着火堆,轮流站岗,剩下的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次日天亮,众人醒来,溃逃途中难得的一个好觉,又有果菜充饥,众人也恢复了七八分气力。

“不管多久,咱总要在这休整些日子,现在想去哪也得过得城去,休整也需要时日,不如权且搭个屋子,权当个临时遮风避雨地”赵龙询问的看向大伙。

众人点头称是,遂各自提刀入得深山伐木割藤去了。材料收集完毕,找了块高地,旁边有山泉流过,临近树木也茂盛,便于隐匿,便着手开始了搭建。

都有挖战壕,修工事的经验,只一天便建好了一座长十米,深六米的屋子,木头做基,离地也有半米,拾级而上。不怕返潮和虫蚁肆虐,屋高三米有余,进去显得空旷透亮,众人看着也是欣喜不已。

“就差几个婆姨了”二堂淫笑着说,众人听后也是大笑,此不再表,众人食罢都在大厅席地而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徐就喊起了众人。众人睡眼惺忪爬起,二堂打着哈欠咒怨着老徐:“还让不让人活了,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觉,这个时辰起来,莫不是徐夫子要子乎者也带我们做番早课?”其余众人也是一脸不解看向老徐。

老徐盘腿坐下,缓缓道“久居这里终不是个长久之法,你我归乡心切,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徐师傅捋捋胡子继续说道“我带虾米去林里做些圈套,捉些鸟兽食用,二堂就地取材管起炊事,赵龙,赵虎,韩纪你们三人去劫些衣物钱财来用,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众人也称极是,不再多言,各顾各忙了起来。

老徐带虾米去设计圈套,二堂采集瓜果,其余三人去等往来客商,约定正午时分厅堂聚合。

赵龙,赵虎,韩纪三个躲在路旁灌木中,静待有缘人。老徐带虾米摆弄好陷阱已是不早,今日无所获。唯有二堂收货颇丰,因这林中物产实在丰富。

正午六人合聚,吃些瓜果,下午按职责各自忙去。

赵龙三人再次躲在灌木丛中。

韩纪懒散的躺着。赵虎一直盯着路上的动静。赵龙自小喜好枪棒,对兵器爱不释手,找了块石头把随身的水倒点上去,不停的磨着刀。

“今天是不是不来人了,天都快黑了”韩纪嘴里摆弄着一颗狗尾巴草,似问又似自言自语的说到。

“再等等”赵龙边磨刀边说。赵虎回过头看了一眼赵龙,问道:“哥,等咱过了城,去哪?”

“当兵”。赵龙斩钉截铁道:“下次找个好买家,不去西北军了”。说完拿起刀看看刃口,拿衣角擦拭起来,磨的那叫一个熠熠生辉。

赵虎刚想说什么,被赵龙打断,“有人,准备”。韩纪一骨碌从地上直起身来,三人也不说话,看向路上,只见远处走来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模样打扮俩人。韩纪一看便又躺下,说道:“没戏,徐师傅说了,我们盗亦有道,不劫方外人,不劫女人,不劫孩童”。

“放屁,睁大你熊眼看看那是方外人吗”赵龙边看着路上俩人,边小声冲韩纪嘀咕“你见过和尚打野鸡的?”

韩纪爬起一看,还真是,和尚和道士手里各提溜着一只野鸡,细看这和尚肥肠大耳,僧袍不紧,袒胸露腹,身形模样活脱像庙里那笑面佛,反观旁边那道士却是瘦骨嶙峋,颇有点世外高人模样。

三人把提前准备好的面巾拿出,包住口鼻,静待前来。屏气凝神,不再搭话。

和尚道士似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不时窃窃私笑,又不时前仰后合,就差滚在路上。

说时迟那时快,忽从路边灌木丛串出三条人影。和尚道士也是练家子,下意识的就从后腰取出佩刀,执在手上,左腿向后一噔,佩刀执在胸前,护着门户,野鸡扔到一旁,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哪路好汉?我兄弟二人借贵道一行,倘若侵扰,还望好汉行个方便”和尚边打量边说道。

只见前面三条汉子拦着去路,口鼻尽皆挡上,袒露着上身,中间一人左手执一口亮银大刀,身若重枣,虎背熊腰,似一头成精的黑熊。左右各二人,精壮的身子,各端着一条枪,枪口冲二人指来。

和尚斜着眼冲道士嘀咕:“怕是栽了,你看这三人尽是浑身腱子,气势身形怕是那刀山血雨中滚来人物”。

道士咽了咽口水,也是镇定说:“兄弟莫慌,且看他们是如何打算”。

“老君派我下凡间,讨得人间一锭钱;金银玉缎放路边,兄台走留不用蛮”韩纪开口唱和道。赵家兄弟二人愣神转头看看韩纪,不知所谓,转而又专注的瞄住了和尚,道士二人。

“原来是自家兄弟,我家供奉的就是三清四帝,你是老君爷派来,莫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道士满脸笑意,把刀往回收收,但仍是戒备姿态,兀自套起了近乎。

“去你娘的,把身上钱财放下,饶得你二人性命,敢说一个不字,与我手中枪说话”赵龙放着狠话,完了还冲着道士脚边放了一枪,吓得二人急忙一个趔趄。

三人边说边顺势往二人身边凑近道:“把你俩手里那绣花针给爷放下,快的过这把枪吗,爷们儿不要命,旦取些花销,不要折了你等性命”赵龙说着。

随之赵家兄弟倆杆枪也抵在二人脑门之上,二人也不敢再无端造次,扔下佩刀,双手举过头顶。

“好汉,既是取些花销,我兄弟与好汉们取来便是”和尚边说边顺势朝腰间摸去。

“别动,动一个打死你”赵虎的枪又狠狠的往前抵了抵,和尚被抵的歪过了头。赵虎顺势在二人腰间摸去,找到了俩个口袋,随手颠颠,哗啦作响。

好一对富贵方士。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旋即准备离去,这时赵龙突然想起还要寻些衣物。

“把衣服褪去”赵龙冲二人说道。

显然二人有些懵懂且无措,和尚被这要求有些激怒,直怒喝道:“好汉们这是何道理,钱财也尽皆献予你们,士可杀不可辱,要杀给个快的”。

道士忙打圆场,“好汉息怒,我兄弟就这性子,得罪的地方不要见怪,其他好说好说”边说边解起了道袍。

天气炎热,道人只穿这单薄一件,只一眨眼功夫,就把道服,道冠叠放在一边,拂尘也放在上面。道人双眼一闭说道“切勿太过用力”。

和尚竟哭了出来,见道友这般模样,也不再强硬,便脱起来,并对三人说他们的银钱足以城里‘凤鸣楼’里潇洒一番,不可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三人也不搭话,待和尚褪去后,赵龙冲韩纪点点头,韩纪把衣服拾起,抱在怀中,又把那俩只野鸡挂在手里。

见韩纪妥当了,赵龙叫和尚道士二人闭眼,说道:“我数一百个数,你二人若跑的远,打你等不上,算你们命大,若一百个数数完,你们还在射程,莫怪爷的枪仔儿不长眼”

“一...”

话音还未落,只见二人赤条条狂奔于驰道之上,真是动若狡兔,只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真是天生的一副好脚力”韩纪不禁佩服的叹道。

三人笑盈盈,满载归去。路上赵虎问韩纪哪学的那上下句,韩纪神色飞扬道:“打小就是听书的好手,茶馆先生一开讲,必雷打不动去听,要不是当兵,定说书去了,好不好也是满腹经纶”。

不大时,三人也已到家,徐师傅与二堂、虾米尽在等候,见他三人抱物而归,好不欢喜。

二堂接过野鸡,唱和道:“众位爷,明日碳火烤鸡走起”,赵虎把口袋递给徐师傅,二堂放下野鸡也围了上来,六人一清点,足足银洋三百余枚。

徐师傅下午早归,便拿藤蔓编了几个筐子,想着以后捉禽采果之用,现在已有了用处。徐师傅提议,把今日及日后钱财尽装筐内,悬于厅堂之上,日后兄弟们下山之时,分来各自备做盘缠,询问众人可否。众人尽皆附议,日后便以此为章。

金银之事妥当后,韩纪又递上俩身衣物,众人轮着试穿,僧服二堂穿着严丝合缝,韩纪穿不上,赵家兄弟又架不起来。道袍徐师傅穿着正好,他二人和和尚道士身材倒也别无大差,穿起来几无二致。

二堂穿着僧服,转一转看一看,嘴里说着好好好,徐师傅也把道冠一戴,拂尘一拿,左手轻捻胡子,还真有那几番模样。

这时徐师傅冲天抬手抱拳道:“托光绪爷隆恩,做得秀才,我是个儒生,今天却披得这青袍,二堂是个杀活的厨子,却做了这寡欲的和尚,不管如何,也算是儒释道今天三教合一了,我们今日做这劫道的营生,也是情势所迫,犯的是杀头的罪,旦得过城去,你我众人务修身齐心,一心向善,定补了今日之孽”。众人拍手称是,尽皆欢喜。

自此,儒释道三教合一,径自干起了劫道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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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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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六兵痞地遁升天,儒释道归位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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