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魔星君乔装过隘口,罗刹虎弄巧做菩萨

贰:魔星君乔装过隘口,罗刹虎弄巧做菩萨

前文说到,六人干起了劫道勾当。

过了月余,金银也不知收刮了多少,只知房梁挂着的竹篓已盛装不下。

各自也找好了换身衣物,只韩纪因身形太过高大,一直未有合适衣服穿用。

众人平日里大秤分银,大口吃肉,好不快活,但天气日渐转冷,再过俩月就要入冬,瓜果,野味马上就要断收,生计或面临问题,此地眼看过个不久也不再能呆。

这一日,众人商量去城中打探一二,看如何过得城,好归家而去。于是众人换好衣物。徐师傅与二堂还是道士、和尚打扮,虾米梳起俩个发髻,扮做道童模样,随道长左右。

赵龙赵虎一身商贩打扮,这俩人虽是兄弟,脾气、秉性、长相俱是不像,那赵龙外形粗犷,好逞强斗狠。那赵虎虽是男人,但长得却端的秀丽,今日这收拾利索了,真是个羞煞赵子龙,气死俏罗成。

二人都是火爆脾气,但赵虎那脾气来的,总是毫无征兆,好在去的也快。赵龙相对老成持重,也只是相对。

只韩纪若进城就无上衣,只踩着草鞋,下身一条洗的灰白的军裤。

众人商议把山中采来的木耳山菇各装一筐,韩纪用扁担挑着,赤裸上身,扮做赵家兄弟行商的挑夫。

就韩纪这身形,扮个挑夫真是毫不违和。

就这样,六人结伴而行,向着城中不停歇赶去。

从山上看着城不远,但走起来,山路蜿蜒,只一刻不歇,走了也有将近一个日头。天亮出发,到达城下,已快近黄昏。六人到城门口,只远远看着摆着路障,四个军人对来人盘查询问,等待入城的已排了二十来人,六人互相给个眼神,混入了队伍中。

不多时,轮到了道长这里,一个大兵抬眼无力的上下打量便问:“从哪来,到哪去?”

青袍道人忙答:“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今行至此,望行方便”,又把虾米拉到跟前:“这是我的随身道童”。

大兵看了一眼虾米,也不回应,又问:“身后那和尚呢,是一起的吗?”

二堂知是说到自己,急忙往前跨了一步,对着大兵双手合十忙回一句:“阿弥陀佛”。

道长回道:“半路遇到的云游僧人,便一道同行了这一路”。

大兵抬手对着二堂:“度牒拿来看看”

二堂神色一闪,想着当初那三人劫掠这僧服而来,连个佛珠都没得,哪来的度牒,心道这趟来的有点大意了。

心里正想,那边大兵又喊道“快点的,别墨迹,后边还排那么多人呢”。心里越发慌张,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不发一言,心头却跳个不停。

“路过河南打仗,街面混乱,这僧人的行李都丢了,里面木鱼,佛珠都没了”道长忙替和尚对大兵解释道。

“过去吧”另一个大兵说道,又对前一个大兵说“云游的僧人,也不容易”。

前面那个大兵也不再说什么,一摆手,示意三人过去,道长笑脸相向,忙道谢,和尚也一个劲的善哉善哉。

大小三人忙刚闪过几个大兵一个身子,突然被身后一个大兵喊住问:“那个道士,你是道家哪派的?”

徐道长被这一声吓个激灵,主要是徐道长对道教实不甚了解,只知老子和【道德经】罢了,还未通读过,二吊半子。脑子里顿时空白,不知何如。

“道长你不是路上说你是‘劫’截教的吗”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对道长笑着说道。

“对,对,对”道长听出了是韩纪的声音,先忙着接住话头,脑子在快速旋转。

几个大兵也是一愣,没人说话,场面不知往何处去。

突然一个大兵忿忿的说:“阐教那帮东西也忒不是玩意儿,仗着人多欺负你们,你师傅通天教主太受欺”。

“对,对,对”徐道长忙应到,却实不知这是哪茬的话头。

大兵接着说:“道长不早说,我平生就见不得善人被欺”。

徐道长不知所谓,但也回过神来,拂尘往后一惮,只言:“师傅常说,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大兵不再多言,只关切的让三人过关。

徐道长和张和尚此刻只恨腿不再长些,迈开大步向城走去。

“你跟道长也是一起的?”大兵转身问向刚开口的韩纪。

韩纪忙笑着回:“不是不是,我们刚碰到走了一俩里地,这俩位是我家主人”。

“军爷,我们是进城贩卖山货的客商,这不木耳山蘑”赵虎顺势掀开篓子上的布帘,露出货物。

刚才关切徐道长的大兵走上前来,脱下军帽,凑到篓子前,拿手把木耳山蘑往帽子里刮,并把另外三名大兵一并喊来,嘴里说着:“不知是否有毒,待拿点样品去检验检验”。

“应该,应该”赵虎应道。

待样品收集完毕,三个尽皆过去。

话说三人刚入城,三人就被虾米拉到一边,原来是徐道长和和尚早在一旁侯着他三人,此时天已擦黑,六人碰头。

徐道长说道:“刚才好险,亏得韩纪机灵”。

“道长可是说截教?我听说书先生讲‘封神演义’听来的,那崽子看来也没少听”韩纪一脸说笑。

“倒是也不全然,刚才吓着我的是旁边那张缉捕令”道长正色道:“你们没看见旁边的缉捕令吗?大白纸,画人像那个?”

众人差前错后哦着,说看到了,只可惜众人皆不识字,只见画着几个没见过的平常人物,还遮面,看不清样貌,众人也未当回事。道长解释道那缉捕令写着是:

城外鸦山,匪寇横行

奸**女,抢劫客商

匪众聚百余,首祸此三人

但有擒来者,宵小银十圆

匪首一百块,望悉知

众人听后觉得可笑,整个鸦山就他们六人,怎么就成了百人了,还奸**女,他们还不曾劫的那女子来过,这等栽赃,污了我盗亦有道。

“好在我们有遮面,也好在那画像看着不像,就先这样吧,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明俩日探得路途,我们也能早日各自行路,那里终是不安全”赵龙说道。

众人称是,也不再理会那通缉令,众人自北城门入,往城南门而去。

小城街道四通八达,南北,东西各一条主要驰道贯通,当中又各种分支,一条接一条,路网发达。

众人沿南北驰道一路向前,虽天已黑,但道路俩侧商铺皆不歇业,眼跟前看着有茶摊,有面馆,街心还有杂耍艺人被围观人群团团围着,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往来人群尽皆熙攘,各路商贸好不繁忙。真一个北国江南之景。

众人从战火纷飞的战场下来后也是深居高山,久违的烟火气也是看美众人,虾米打小就没见过这世间繁华为何物,此时若不是道长拽着,早冲着这花般世界飞奔而去。

“哥哥们要不咱先找个地方吃点,我这挑着担子走这一遭,已是吃不消,再说你们都有衣物御寒,这天我也扛它不住了”韩纪冲大伙嚷嚷着,顺势放下扁担,坐在路边,一副不走了的样子。

众人皆笑,已是九月底的模样,白天温度也不打紧,一到这早晚,北方锥扎似的冷,也的亏是韩纪天生一副好体格,换谁也早就不堪。再说刚紧张也顾不得饿,此刻一放松众人也早是饥肠辘辘。

“再走走,前面找家酒楼,造它个昏天黑地,这几月也真是嘴里寡淡出个鸟来”和尚揉揉肚子,拍着韩纪肩膀宽慰道。

韩纪也不搭话,坐着自顾自的扣起了指甲。

徐道长抬手指着前面一家店铺说:“就眼跟前这刀削面馆吧,我们干正事要紧,今天先垫吧几口,明日再来挥霍,吃完找个成衣店铺给韩纪买件衣服”。

韩纪听得这般顺势坐起,跨起扁担就朝面馆奔去,虾米一看,快步跟上,众人刚喊慢些,只见二人已然面馆坐定,径自朝四人看来,四人苦笑,自顾跟来。

“客官坐定,马上就来”跑堂小二见落座了六人,身未动,话先出。朝着几人而来。“客官来点什么”小二笑脸相迎。

“有什么吃的”和尚边问边朝店里临桌桌上摆放食物看去。

“可做刀削面,和一些家常小菜”小二回道,“也能做素面”小二看着和尚补充道。

“要甚素面,有甚可口酒肉只管上来”和尚回道。

小二一听便断定这也是跑江湖骗人钱财的和尚,再看众人,也觉不是好人。只是整日迎来送往,见多不怪。

继续笑盈盈道:“小店主做山西削面,酒是汾酒,菜只能做些家常小炒。虽是家常,但味道极好,回头客说三日不食,不知香滋味,长老有意,小的做主给长老挑着做个三四盘上来尝尝”

“上来,上来,再打个一斤酒来”和尚边说边把巴掌前后扇动,作势让小二不要再啰嗦,速速办去。

不大时,酒菜削面上桌,众人风卷残云,韩纪又加了倆碗,虾米十几岁模样,也楞是吃了倆碗。一斤酒,和尚喝去半斤,韩纪不知是好酒还是为了驱寒,也喝去三俩,剩下二俩,其他三人分了,三人浅尝辄止,赵家兄弟最是严谨。

和尚已有七分醉意,满面通红,只嚷着再来半斤才够劲,赵龙劝下,只言正事要紧,和尚才停下。

道长喊来小二结账顺便问到哪里有成衣店。小二听后看看一旁的韩纪,心想这真是铁打的汉子,竟刚知冷。

回道:“客官,这时辰那成衣店已关张,若是着急用,您就受累去前面的永兴当铺试试,败家子弟最好晚上去变卖,当铺也经常有死当出柜”。

众人点头,又问可有收山货店面,顺势挑起盖帘露出木耳山蘑,这东西原为掩人耳目,当下已无用,看顺势卖掉,也少个累赘。

真是些节俭之人,已坐山劫道,也不忘商农本份,可叹。

小二从篓中拿一俩朵木耳山蘑到手上看看,知是上等货品,回道:“看您卖什么价,合适小店就收”

“你看给多少,差不多就给你得了”赵虎回道。

“客官稍等片刻,我跑堂伙计做不得主,我去问问柜上”。

“别墨迹了,这一筐约摸也有得几十斤,倆筐百十斤,抵得今日饭钱就行了,省的麻烦”赵虎继续说道。

小二一听,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这饭钱才几个大仔儿,这百十斤山货就跟白送一般,当下就同意,小面馆中见得豪横的主,也是不多,小二忙不跌挑走送客。

众人酒足饭饱,继续往南门而去,也沿途找着永兴当铺。

此刻出得面店,街面人流已不似刚才那般熙攘,秋天北风一吹,不禁让人打个寒颤,韩纪也是哆嗦着催促众人走快些。

又行一段,忽见前方一商铺门口,几个黑衣人在对一男子拳打脚踢,被打男子蜷曲在地,双手护着脑袋,黑衣人拳脚雨点般砸下,嘴里还不停骂骂咧咧。

几人看着眼前,原只当这小城是乱世桃园,终免不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众人也不计较,毕竟还的前行,径自向前走去。这场面对上过战场,手粘过血的几人来说不足为惧。

过得那个商铺,赵虎突然叫众人稍微等等,竟一人折返过去。其余人不解,不及细问,赵虎已到打架场中止住众黑衣人。赵龙挂心的急切,深怕弟弟闪失,忙不迭也跟过去。其他四人立在远处,下意识的摸摸身上,腰背空空,毕竟入城未带一枪一刀。

道长着急,脱口就自顾自的说:“怎地这般惹事,莫不要苦了我等”。

和尚酒也醒了大半。四人呆呆看着赵虎,只见赵虎和一黑衣人说着什么,也听不真,赵龙立在赵虎右侧。

“兄弟们稍等一下,这兄弟是犯了什么事,我是过路客商,想给大伙讲个和”赵虎笑着对众黑衣人抱拳说道。

“少他妈管闲事,这孙子输了不给钱,想管事,拿钱来,没钱麻溜滚,多一刻连你一块揍”黑衣人也不客气,指着赵虎就骂,其他几个黑衣人脚下一直没停,这地上的汉子也不说话,只是吃痛时闷哼几下,一直抱着脑袋,蜷着身子,任由打来。

“好说好说,多少钱?”赵虎问道。

“五十块大头,少一块也不好使”

“先停手,我取来就是”赵虎回道,并冲道人挥手过来。

领头的黑衣人止住众人,看向赵虎,赵龙趁这空档忙伸手扶起被打的男子,男子颤巍巍起身,双腿有些立不住,半靠着赵龙,脸已是青一块紫一块,此时开口说道:“拢共二十大洋,哪来的五十”。

“剩下的三十是利息”黑衣男叉腰说道。

“我干你娘,要么打死老子,多一块也不给你们这些杂碎”男子此时也不忘斗凶耍狠。

众黑衣人作势就又要打来,赵家兄弟从中拦住,此时道士四人也已过来。

“给我拿五十大洋”赵虎冲道人说道。

道人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赵龙一眼瞪过去补道:“算我们兄弟的”

道人从怀里掏出口袋,点出五十枚。被黑衣人一把夺过,黑衣人拿手里看看,装进怀里,指着被打男子说:“再踏进店内一步,打断你的腿”。

随即冲着店内扬长而去。剩下街面几人这时才朝商铺抬眼看去,正中央大匾写着‘乾丰赌坊’四字。

“虎子,以后再干这事提前打个招呼,好歹咱把家伙什得带上,真拼起来也能和他们见个高低”二堂和尚一副似在关切的对赵虎嗔怨道。

“好说,好说”赵虎笑着,这笑就当给大伙赔个不是。

众人这才转头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子,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样子,穿着一双手编的草鞋,模样破旧,俩个大拇指也翻在了外头,衣裤上下密集的补丁,看起来也是个穷苦之人。

男子还斜靠着赵家兄弟,赵虎问他能自己走吗,男子试着自己一个人立起来,一脚蹬地,另一只脚轻触着,看样子伤了筋骨。

男子试着走了几步,自觉并无大碍,转身就给赵虎跪下,低头便拜,赵虎忙往起扶他,男子也不起,只道今日遇到恩公,救下性命,也不知如何报答,自己已身无分文,银元也不知何时才得还。

赵虎直言不用计较,没想着让还,也不用愧疚,举手之劳,说看到他想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境遇,与他也没有差别。只见他挨揍也不喊也不求饶,像极了自己,就当是救了自己的过往。

赵龙此时也搭手与赵虎一并把他扶起,问及男子家住哪里,今天这事是何原因致此。

男子也不隐瞒,直言自己就是玲珑城人氏,家中原有老母和他二人过活,老母在当地吴员外家浣衣十几年,自己在当地一肉店杀猪谋生。

上个月老母重病,做不得活,被吴员外给了几个散碎小钱就遣散出宅来。自己日常杀猪收入微薄,也无积蓄,为救母命,便把家中寒舍卖掉,自己也辞了工作照顾老母。

但老母病来得急,没几日就撒手人寰,安葬了老母,终日昏沉,迷上了赌博,借了乾丰赌坊的高利,赌了就输,输了越赌,以致今日遇到了众恩公。

众人听后也俱是同情。又向道人要了些银元,递给男子,让他自己找个地方修养生活。

男子感动,又要跪下,被众人拦住。临走男子问赵虎姓名,赵虎迟疑不语,因众人鸦山劫道,终不该以真名示人。

男子见赵虎迟疑,说只为来日飞黄了,给恩公立个牌位供奉,众人大笑,赵虎也说不用,哪有活人吃灯油的。

只言不用记挂心上,只是看到了自己过往。后言要往南出得城去,就此别过。

男子突然大惊,问众恩公是第一次来玲珑城吗。众人说是,男子说这半年南门得出不得入,众恩公若出得城去,似那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众人疑惑不解,男子也不多说,只言要和众人一起去南门便可一探究竟。

众人疑虑之际,韩纪已急不可耐催促众人先找当铺置办衣物,众人才反应过来,已忘了韩纪还是赤膊上身,忙叫男子带路先找永兴当铺。

罗刹虎弄巧做了菩萨,常言渡人即渡己,善恶轮回屡试不爽,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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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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