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韩铁匠着衣变公子,赵家兄舍命救红颜

叁:韩铁匠着衣变公子,赵家兄舍命救红颜

前文说到,男子跛着脚带了众人找到了永兴当铺,这当铺也竟真未关张,店内伙计掌柜俱在。一进店,前厅伙计就迎了上来拱拳施礼问道“各位爷,典当还是赎当”。

“不典不赎,店里可有死当售卖”赵龙接道。

“不知众位爷要找些什么,崇祯帝的瓶子,老佛爷的镯子还是袁项城打马的鞭子,您尽管说来”伙计一脸诚恳。

“把袁世凯打马鞭子拿来”张和尚一脸不屑,想这小城里怎么有伙计说的这些物件,伙计本意定是唬着来客,问他拿来杀杀威风。

也是和尚那半斤酒作祟,说话口气甚是桀骜,伙计见他这般就直的是那一嗓子。

“袁项城打马鞭,死当出柜”伙计朝后厅吆喝一声。

“袁项城打马鞭,死当出柜”后厅接着吆喝一声。

“收到,库管出货”这声吆喝看不到人,只听得是后厅之后传来的声响。

前厅伙计招呼众人坐下等候,不多时,由另一伙计端一托盘,一马鞭置于托盘之上,从后厅而出。前厅伙计接过托盘,置于桌上,双手拿起马鞭,递予和尚,并吆喝着“佛爷要的袁项城马鞭,开眼验货”。

和尚接过,观摩良久,不知真假,只看着包浆厚重,也不得要义,环视一周,众人皆看向和尚。

和尚脸一阵红白,酒也尽皆消去,转头看向道士,眼里尽是求助,随即把马鞭递上。

道士接过,也不得要义,只是在手里来回翻转,忽见把手底部刻一圈小字‘袁项城小站练兵之用’。

道士抬头看向伙计说道:“虽有文字佐证,但仍不可辩伪”。

伙计也不说什么,张手从道士手上接过马鞭,重新放入那托盘,把托盘交于后厅。随后转头对众人拱手施礼言到“高货卖予真人”。便也不再言它,只等送客。

“马鞭回去研究一二,来日再说,店里有没有上好衣裳,带一套与我这兄弟穿来”赵龙见这和尚耍那酒疯就来气,指着韩纪说道。

伙计对韩纪上下一打量,只言“有是有,就是贵”。伙计一进门看他几人也不像富贵之人,刚经历这般,又是一等一的瞧不上。

“钱好说,只管取来”赵虎接着说道。

“这大汉身形本就高大,本当铺也只有一套能予他穿来,但衣服贵重,我先给众位爷拿来掌眼罢,买与不买您看着说”伙计对众人说道,接着又是一吆喝“掐丝满地麒麟兽,江南织造蟒袍一件,死当出柜”。

片刻后,蟒袍也端着置于桌上,伙计俩手拿着肩膀处,抖搂开来,展示于众人,众人看着,俩眼放光,这蟒深漆的底色,底色之上,团花紧簇,一朵挨着一朵,花有大小,姹紫嫣红,毫不艳俗。

团花花边,拿银丝编着轮廓,胸腔位置,拿银丝绣了只硕大的麒麟,麒麟三腿着地,踩着花团,回头远眺,衣领处用的是一条上好的白狐尾,极尽奢华之能事,众人看的也是叹为观止。

“这叫百花不落地,用的是南京极品的丝绸,新疆长绒的棉花,德国进口的染料,长白山一等一的狐皮,亮色都是用的极细的银丝由前清江南织造局的匠人一针一针勾来,没有一年功夫是做不了这一件的”小二介绍道。

众人看的也是眼直,和尚脱口就问哪里来的这般锦绣东西,伙计叫和尚莫问来处,这是行规,只管要否。

韩纪看着好不欢喜,想未离家之时,只怕当地县长也未必有得这么一件锦绣的衣袍。忙道:“就它,就它”。

道士捂了捂钱袋问价格几何,伙计回银洋三百不议价,道士一阵心绞痛,想让韩纪坚持到天明找个裁缝铺做个上等锻面的衣裳,韩纪也不回他。

赵虎起身,催促道士结账付款,道士扭捏的掏钱结账。因这次出行,花销皆算公伙。

结账走出韩纪已把衣服穿在身上,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上身,昨个一看还是个挑夫模样,现在一看,分明是江南来的阔少一般,几人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出得当铺,天已昏黑,询问男子得知,去的南门约摸还得半个时辰。众人商议今晚先找个地方暂且歇下,明日再去。和尚一再要求男子带找个鱼水交合之所。

道士首先跳出反对,因虾米尚小,不得胡来。赵家兄弟也是赞同。和尚退而求其次,要男子找个奢华的酒楼,随即七人去了‘伯伦楼’暂歇。路上和尚问男子伯伦楼如何怎样,男子苦笑道:“恩公见我这样,像是个出堂入室的富贵吗,和尚也不再多问。”

众人来得伯伦楼外,只见馆高二层,青砖古瓦,雕栏玉砌,建筑雄壮。门口左右各立一石雕麒麟在地,门口四级台阶,各雕梅兰竹菊,众人拾级而上,入得厅来。

小二远远跑来招呼众人是打尖还是住宿,众人说是住宿,想找个大房容纳了7人共宿,也好互相照应。小二嘿嘿的笑道:“这是伯伦楼,又不是车马店,只有二人房可供”。

众人遂办了三间,道人和尚,虾米年小,说和于小二让三人一间。赵家兄弟一间,韩纪与男子一间。男子本想与恩公赵虎共宿一间,用以畅谈,奈何龙虎一家,也不好开口间亲。

众人站于大厅,等着小二收拾屋子,只见一楼都是宋制的桌椅,轻典古雅,数量约摸有几十张。西角处是账台,账台后架子上摆满了一坛坛未开封的美酒,旁边墙壁上挂的皆是木制的菜单,一菜一木,皆用红绳系着,看名字,以鲁菜为主。

其余墙壁挂的都是泼墨山水,豪气雅致。正看间,小二招呼众人上楼,只言也是客官好福气,这几日客房紧俏,再晚些来,就不定有了,众人由小二带着上了二楼,很快到了房门口,三间屋子紧挨着,和尚道士去了太白屋,赵家兄弟去了樊川亭,韩纪男子去了东坡居。

道士说这商家做着世俗的生意,确也爱玩个风雅。

道士招呼众人赶快睡觉,这一天真是困乏透了。七人各自入房,虾米挨着道士睡去,道士却是睡不着,想着这番回去,定要把钱财分来,免得日后享今天这捎带之福。

和尚也是睡不着,久不面世,今日看尽繁华,却仍与这道人共处一室,实乃不甘,想出来前,村里二嫂肤白体滑,虽一直未得,但这番有钱了,回去定要娶回家去。也是越想这身上越似火烧,翻来覆去,久不得眠。

旁屋赵家兄弟也是不眠,赵龙一心当兵,只想着这一身好本领,卖予帝王家。赵虎却是苦了那般没由头的拼杀,只想过个逍遥快活,就是一辈子鸦山为王也是福气。兄弟谁也说服不了谁,赵龙说走到这里,其实我们兄弟过不过城都可以,已无亲眷,咱俩相依为命,长兄为父,我们看看中央军,合适了就投奔它去,总归我能照应你。赵虎也不回应,只是不想当兵,但坳不过哥哥。

再看隔壁,韩纪一进屋恭恭敬敬把衣物脱下,叠放整齐,放在枕头旁,手搭在上边,就沉沉睡去,打着响彻天的胡噜,还不时梦里憨笑几声,闹得一旁的男子也是没法入睡。

男子想着今日这般,又想起刚下世的母亲,也是悲从心来,俩行热泪滚滚而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怕是只是未到孤身时。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地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只一声,便没了动静,醒着的众人听得真切。

赵家兄弟腾身而起,听着像是有人出了事,穿了条裤子就出得门去,俩人也不说话,静静的听刚传出声音的方向。

道士假寐不再翻身。

和尚也听得真切,这一身尖叫只听得和尚浑身酥软,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虽身不能至但心向往之,披好僧服就蹑手蹑脚开门出去,想听个全程,解个苦闷。

才一出去,就见得赵家兄弟已立在门处,和尚坏笑,指着赵龙赵虎刚想开口。赵家兄弟同时抬起食指做出嘘的动作,和尚猛点头,心道我懂我懂,嘴里不住坏笑。

旁边男子也听得叫声,却不做理会,想这乱世,又不知哪家女子遭了劫难,又想起了自己,心里更是止不住的难过。

大厅里的灯照在三人脸上,仿佛蜡像一般,谁也一动不动,闭气凝神,静待声响。等了许久,那声音仿佛从未发出一样,没了下文。

和尚好不扫兴,看了眼赵家兄弟二人,见他二人依旧兴致盎然,心叹年轻人好奇心真重。然后和尚忪眉耷眼,悻悻的推门回了房间。

和尚刚走,那声响处听见有门吱钮作响,猜是刚外出听响的人已回得屋中,随即开门而出。

听得不远处开门声响,赵家兄弟立即闪身躲到旁边种花的大盆阴影里。赵家兄弟在暗处看着,只见一胖一瘦二人身着夜行衣,嘴上蒙着黑巾,胖子一个人背着麻袋,仿佛装有重物。

俩人蹑手蹑脚推门而走,看这穿着神态,好坏了然于胸。只见黑衣人快到楼梯处,赵龙首先一个箭步冲出,助跑几步,冲着胖的就起身俩只脚都踹了上去,胖子没有招架,一个側仰,撞着瘦子,三人尽数从楼梯上滚落,麻袋也顺手脱落,赵虎知道赵龙手段,也先不去帮助,自顾解着麻袋,想一探究竟。

解开扎口,那麻袋宽大,径自脱落,里挂重物缓缓倒下。

赵虎这才看到,这里面竟是个姑娘,全身一丝不挂,脸被头发稀疏的盖着,也看不清长相,只看到嘴里塞着布条,手脚尽数被绑着,不得动弹,浑身白得像雪,就这样赤条条蜷着躺在赵虎跟前。

赵虎也是二十多岁的汉子,尚未婚娶,也不曾做得那钱色买卖,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竟一时无法动弹,也不知如何是好。

恍惚一下,手搭着女子的肩,扭过头,把姑娘扶正。女子经这一摔,也径自醒了,惶恐的看向四周,嘴里塞着布条,像是在大叫,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赵虎听着这声,知是女子未死,有些高兴,扭过头,俩人四目相对,女子越发惊恐,赵龙眼不知该看何处,脸色一红,竟僵在那里,迟钝了几秒,赵虎慌乱的把麻袋重新套起,遮住了身子,把姑娘头留在外,给姑娘嘴里布条拿出,叫姑娘不要害怕,自己不是坏人,那姑娘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哭声叫声响作一团,直冲房梁。

赵虎没有见过女人咆叫,顿时急的大喊“别他妈叫了,我是来救你的,别吵”。

经这大喊,姑娘怔怔的看着赵虎,好像才懂了什么,竟安静下来,不再大喊,只是一个劲的哭。

赵虎手提着麻袋,紧紧拿捏着,生怕掉下去,又看着楼下赵龙与二贼打作一团,虽赵龙从小习得些拳脚,但对面二人明显也不是生手。

此时只见一贼从腰间取出佩刀,就朝赵龙劈砍,赵龙已无还手力,只有闪躲功。赵虎看的真切,急的心切,这时韩纪一屋的男子听得赵虎刚才大喊,跛脚而出,走到面前,赵虎一看,大喜过望,急言:“抓好口袋,不能拉开,不准掉下”。

男子点头称是,急忙接过。

赵虎起身快步跑下楼去,与那二人斗在一处,男子与姑娘同时看向楼下,此刻姑娘也不再哭,只是忍不住的自然抽泣。

当下男子忽想起这正对着房里就是那和尚道士。看着下面焦灼的四人,男子听赵虎的吩咐也不敢松手,手抓着麻袋,伸长了腿,一脚踢开房门,大喊:“长老,道长,咱们人下面打起来了”。

屋内道士,和尚听着那男子喊他二人,也再含混不下去,索性箭步而出,忙问:“哪里哪里”。

男子手指着下面,道长和尚二人看着赵家兄弟与俩黑衣人斗在一处,那黑衣人一胖一瘦,皆手持利刃,往赵家兄弟二人身上招呼,二人哪里有还手机会,只搬着桌凳狼狈的躲闪抵挡。

道士和尚二人见下面这般,对那男子只说我们找些称手家伙,战那贼人,说着二人就回屋找寻去了。

大不时,虾米突然冲出。

孩子睡觉沉,但这般喊叫,除了猪和韩纪,人都醒了。虾米床上听得道士和尚外面说要回来说要寻些称手家伙。虾米环视四下,下得床来,举起屋内的圈椅,重重砸下。卸了四条腿,待和尚道士进门,虾米把倆把椅腿各交予二人,二人怔怔的呆住。虾米拿了一条,竟飞奔出去,从楼上看见赵龙赵虎和倆黑衣人战在一起,径自跑下,要助一臂之力。

这世间孩子总是那般良善,你对他好,他便对你好,没有心机,也不晓得那趋利避害。

道士见状,真似关二爷在世,发疯般冲向楼下。

今日定与赵氏义薄云天,和尚也不再言它,只好冲下。

五人对阵二人,虽无称手的兵械,但贵在人多。二人渐渐招架不住,又战几个回合,二贼人急闪一步退出圈外,拿刀指出。

众人手中各拿桌椅板凳也不上前,胖的说:“前日取我衣物,今番又坏我好事,恨不得把你几个劫道的贼人生吞活剥了”。

瘦的接着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然后拍拍胖子,二人扭身开门便跑,几人也不追赶,放任那二人去了。

二贼走后,五人喘着粗气瘫坐在地。这时,楼上住人的客房才有人出来,客房众多,黑压压出来了一片人。

掌柜的这时也跑出,看着满地的狼藉,招呼前厅后厨的伙计把好门口,休放走了这五个打砸的贼人。另喊一人,去巡捕房报官,来抓几人。

和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赵家兄弟说:“你看,除了猪和韩纪,人都醒了,世态炎凉,没人管的,等那贼人走了,这帮杂碎才出来看个究竟,你等出风头,苦了我们也走将不出去了”

赵虎只言:“休啰嗦”

也不再多言,留着几人善后,自顾自跑到楼上,见男子还紧紧抓着口袋,也是感动,只说我来吧。

随后问姑娘在哪个房间,我抱你进去,姑娘也不说话,眼里噙满了泪水,满是感激的看向赵虎,说:“我一个人不敢呆了,我去你那里”,赵虎也是理解,径自抱起麻袋进了自己屋里。

这世间纷扰,光怪陆离。你且看那劫道的贼,却做这为人拼命之举,这满屋良善,却做那冷眼的看客。

人之恶,不可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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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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