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浓淡
齐絮找到了她一直舍不得喝的白茶,这是她今年省吃简用一个月饿瘦了5斤攒钱买下来的今年新茶。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昨天贺丞毕竟请她吃了江南名楼,她也不能太抠了。
“贺老师,您喝茶喜欢浓一点还是淡一点?”
齐絮没有注意到贺丞正在竭力保持平静。他此时甚至需要用内力来稳固心脉,才能掩盖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痛苦和愤怒。
“贺老师?”齐絮没有听到贺丞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
贺丞拼尽全力,紧紧攥拳,骨节作响,这才终于看似平静地说:“都可以,我都行……”
这句话说的不仅仅在说茶的浓淡。
他只是觉悟,能再寻到她已是难得,又如何能有过多奢求。
齐絮微微一笑,不自觉地觉得贺丞应该比她喝的浓度再多半茶勺,就凭这样的感觉,取茶冲泡。而这一举一动,在贺丞眼中,都还似曾经如出一辙。
贺丞轻声试探地问:“你还生气吗?”
齐絮将泡好的茶递给贺丞:“您都这么有诚意了,我怎么会还生气。而且也是我太敏感,所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害得您等了我一晚上。”
贺丞眸光沉了沉:“不怪你,我以为昨晚你会在家,才莽撞地找过来。”
齐絮笑笑喝了一口茶,避开了关于她昨夜在哪儿的话题导向。
见齐絮缄默不言,贺丞没有追问。
他只知道,无论对方是谁,他都要带她走,不顾一切。
这时,齐絮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是杨雅。
“不好意思贺老师,我先去接个工作电话。”
齐絮拿起电话,去了厨房。
贺丞端起齐絮冲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啥时,他再也控制不了奔涌的思念。
如果她什么都忘了。
为什么她还能冲出他习惯的浓淡。
如果她还记得。
为什么她却陌生似与他如隔山海。
齐絮挂了电话从厨房走回客厅,抱歉地对贺丞道:“贺老师,公司催我要交一个报告,所以我不能多留您了。”
贺丞站起身,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好,我走了。”
“哦对了。”齐絮拿起沙发旁的黑色礼品袋提给贺丞,“贺老师,这alpha的裙子还给您。”
贺丞愣了一下:“你留着就好。”
齐絮摇头:“这种裙子可能是您周围女明星女艺人对标配,但是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哪里衬得上这种奢侈品牌。”
贺丞心痛,她明明衬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不,是这世上所有美好都不足以衬她才是。
齐絮见贺丞没有接,接着说:“我知道您可能是昨天看我被尚晴泼咖啡,所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看我住在这种地方生活拮据,所以才仗义疏财扶危救困。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么贵重的裙子我真的不能收。”
贺丞望着齐絮坚定的样子,苦笑着抬手,拿回了那个黑色的礼品袋。
“好吧,那我就走了。”贺丞虽不舍,但他看到齐絮的目光里已有了送客之意。
齐絮见贺丞要走,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门边,打开门站在旁边。
贺丞走出齐絮的家,心中怅然。
齐絮也跟着他出来,关上生锈的防盗门,客气地送他下楼,站在单元门口向他挥手。
那种感觉,就像是陌生的遇见交集,都会在极促的时间内变成永别。
他回到车上,将那黑色礼品袋放在副驾驶,这是他亲自在alpha给她选的裙子,却不曾想她会将它还了回来。
他拿了车上的一瓶辛辣的苏打水,拧开瓶盖猛地灌入身体。昨夜他在齐絮的门外等了一夜,这时有些疲惫。比疲惫更难熬的,是他脑海里齐絮脖颈上的红痕让他的神思和心绪都变得烦躁且混乱不堪。
贺丞沉沉吸气,这世间的事情永远都是一步错步步错,一步迟步步迟,他能找到她已是万幸,还能有多少苛求。
他无奈启动车子,离开了这老旧的居民区。
另一边,齐絮回到家里。
她拿起贺丞喝过的那杯茶,发现他应是一夜没喝水渴了,竟然就坐了那么短短一会儿,他杯里的热茶见底。
她拿着茶杯去厨房水池里清洗,边洗边觉得贺丞是个怪人,看起来拒人以千里之外,实则也算个乐善好施的人。
国家不是提倡精准扶贫吗,难不成贺丞也有什么一对一扶贫指标,而他刚好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帮扶对象?
呵呵,齐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她打开冰箱,将昨天的剩菜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然后坐到餐桌旁不紧不慢地一边看娱乐新闻一边吃早饭。
杨雅刚刚打电话是催她要报告的,但她不想写,拖延症发作。
手机里今日榜一热搜:
【舔糖乐队发布新歌,人和人的最后一面】
齐絮蹙眉,心中不屑。看歌名如此矫情,她就知道齐涟这个人渣又在普罗大众面前装深情emo,虚伪至极。偏偏还有那么多人买他的账,真是恶心。
看到满微博齐涟的新闻,齐絮关了屏幕,无聊地扒拉几口菜,心情不佳地去卧室写报告了。
她打开电脑,点开音乐播放器,听起了随机推荐。
这时电脑里播放出一首歌。
“人和人的最后一面,其若飞絮,我爱你不得,自漱轻贱……”
齐絮认真地打着字,耳边有歌,却不走心,只是个背景音罢了。
她的报告赶在下午视频会前传给了杨雅,然后打开视频会议软件,按照行政办公室群里发来的会议号登陆。关了摄像头和麦克风后,她开始收拾明日出差的行李。
她没有像样的行李箱,只是找了个双肩包,把几件衣服装进去,再放上洗漱用品和化妆品,就这么简单搞定。
她看着这个黑色的双肩包,微微轻笑。
这是高考后的那个假期买的,她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想带着元漠逃跑。
那个七月,她偷了刘医师药房的门禁卡和钥匙,潜入药房,从上锁的药柜里偷了一整盒8支的药,欣喜若狂。
在这之前,她已经认真偷学了卢护士长怎么配药输液,并在家里拿自己的手背练习了很多次。
她以为只要偷到了药,再在路上帮元漠输液,他们就可以完成一次距离并不算遥远的毕业旅行,只为了庆祝他们两人都考上了南成大学。
那时她想。
就一次。
就这一次。
她想带着元漠离开囚笼,去看看世界。
她提前买好了两人去海边的火车票,装好行李,将偷来的药和生理盐水注射器一起统统塞到包里。
然后她带着元漠趁着夜色翻墙出了医院。
他们牵着手在路灯下得逞地欢笑,元漠开心的样子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夜半没有车送他们去火车站,所以八公里的距离,他们只能步行。
可齐絮不知道,元漠的体力根本不足以走那么远的距离。
当元漠靠在路边开始脸色苍白,气喘不止时。
所有的逃跑计划被迫终止。
她哭着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在一片斥责声中,她眼睁睁看着元漠被抬上救护车,而她只剩泣不成声。
想起这件事,她苦笑着拉上双肩包的拉链。难过地蹲在地上,紧紧地把自己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