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百戏尽人生(7)
莹萍又问:“今晚去不去赴约?”便道:”自然去啊。萍妹,你在这里照料燕子姐姐吧。”莹萍摇头道:“燕子姐姐是没什么可照料的了。她神智已失,支撑不到明天早晨。你约斗强敌,我怎能不去?”江晚舟道:“你搅乱了吴司马苦心经营的群英会,此刻,他必然已经查知其中原委,你若和我同去,岂不危险?”莹萍道:“你孤身赴敌,我如何放心得下?有我在一旁照料,总是多一个帮手。”江晚舟知她决定了的事无法违拗,她年纪虽小,心志实比自己坚强得多,也只得由她。
莹萍轻声问道:“郭……郭姑娘,她走了吗?”江晚舟点点头,心中一酸,转过身来,走入庙内。他走进厢房,只听王春燕微弱的声音不住在叫:“孩子,孩子!吴公子,吴公子,我要死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江晚舟又是一阵心酸:“情之为物,竟是如此不可理喻。吴大公子这般待她,可是她在临死之时,还是这样的念念不忘于他。”
两人走出数里,找到一家农家,买了些白米蔬菜,做了饭饱餐一顿,回来在神农庙中陪着王春燕,等到初更天时,便即动身。江晚舟和莹萍商量,吴司马手下的武士邀约比武,定是不怀善意,不如早些前往,暗中瞧瞧他们有何阴谋布置。
江晚舟和莹萍到了陶然亭,但见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都是芦苇,西风一吹,芦絮飞舞,有如下雪,满目尽是肃杀苍凉之气。忽听“啊”的一声,一只鸿雁飞过天空。莹萍道:“这是一只失群的孤雁了,找寻同伴不着,半夜里还在匆匆忙忙的赶路。”忽听芦苇丛中有人接口说道:“不错。地匝万芦吹絮乱,天空一雁比人轻。两位真是信人,这么早便来赴约了。”
江晚舟、莹萍吃了一惊:“我们还想来查察对方的阴谋布置,岂知他们早便到处伏下了暗桩,这人出口成诗,看来也非泛泛之辈。”江晚舟朗声道:“奉召赴约,敢不早来?”只见芦苇丛中站起一个手握铁笛的书生,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只是请两位稍待,敝上和众兄弟正在上祭。”江晚舟随口答应,心下好生奇怪:”吴司马半夜三更的,到这荒野之地来祭什么人?”
蓦地里听得一人长声吟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吟到后来,声转呜咽,跟着有十余人的声音,或长叹,或低泣,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哭声。
江晚舟听了那首短词,只觉词意情深缠绵,所祭的墓中人显是一个女子,而且“碧血”云云,又当是殉难而死,静夜之中,听着那凄切的伤痛之音,触动心境,竟也不禁悲从中来,便想大哭一场。
过了一会,悲声渐止,只见十余人陆续走上一个土丘。江晚舟身旁的那书生叫道:“二哥,你约的朋友到啦。”那剑客说道:“妙极,妙极!小兄弟,咱们来拚斗三百合。”说着纵身奔下土丘。江晚舟便迎了上去。
那剑客奔到离江晚舟尚有数丈之处,蓦然纵身跃起,半空拔剑,借着这一跃之势,疾刺过来。这一刺出手之快、势道之疾,实在威不可当。江晚舟也是纵身跃起,半空拔剑,两人在空中一凑合,铛铛铛铛四响,双剑撞击了四下,两人一起落下地来。
这中间那剑客攻了两剑,江晚舟还了两剑。两人一落地,立时又是铛铛铛铛铛铛六响。土丘之上,彩声大作。那剑客剑法凌厉,迅捷无伦,在常人刺出一剑的时刻之中,往往能刺出了四五剑。江晚舟心想:“你会快,难道我便不会。”展开”狂风剑法”。相较之下,那剑客的剑刺还是快了半分,两人以快打快,如冰雹乱落,似众马奔腾,又如数面羯鼓同时击打,繁音密点,快速难言。
那剑客一面出招,一面高呼:“痛快!痛快!再来!”剑法越来越凌厉。江晚舟也丝毫不敢大意,此时已经不求取胜,招招旨在守御,这么一来,反而深得此剑法的精髓,不求守而自守,不务攻却猛攻,每一招使后,都伏下精妙的后招,哪里还有破绽可寻?
此时剧斗正酣,江晚舟和那剑客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招式绵绵不绝,谁也不能先行停手。
忽听得一人长声唿哨,跟着远处传来兵刃碰撞和吆喝之声。那剑客一声长笑,托地跳出圈子,叫道:“且住!小兄弟,你剑法很高,这当口有敌人来啦!”江晚舟一怔之间,只见东北角和东南角上影影绰绰,有六七人奔了过来。黑夜中刀光一闪一烁,这些人手中都持着兵刃。又听得背后传来吆喝之声,江晚舟回过头来,见西北方和西南方也均有人奔到,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二十人。
那剑客叫道:“江涛,你回来,让我来打发。”那指引江晚舟过来的书生手持一根黄澄澄的短棒模样兵刃,本在拦截西北方过来的对手,听到那剑客的叫唤,应道:“好!”手中兵刃一挥,竟然发出呜呜声响,反身奔上小丘,和众人并肩站立。
月光下江晚舟瞧得分明,吴司马正站在小丘之上,他身旁的十余人中,还有三四个是女子。江晚舟大喜:“四面八方来的这些人都和吴司马为敌,不知是哪一家的英雄好汉?瞧这些人的轻身功夫,武功都非寻常。我和他们齐心协力,将吴司马这奸贼擒住,岂不是好?”但转念又想:“吴司马这恶贼想不到武功竟是奇高,手下那些人又均是硬手,瞧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莫非另行安排下阴谋?”
正自思疑不定,只见四方来人均已奔近,一看之下,更是大惑不解,奔来的二十余人之中,半数是身穿血红僧袍的藏僧,余人穿的均是宫廷武士的服色。他纵身靠近莹萍,低声道:“萍妹,咱们果然陷入了恶贼的圈套,敌人里外夹攻,无法抵挡,向正西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