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一次见鬼
当胖子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只见胖子缓慢地睁开了他那带着不知是卧蚕还是眼袋的大眼睛,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落,口中念念有词:“简直太残暴了,这些女人豪无节制地压榨胖爷的身体,根本就不把爷当人看,连着被干了两针,连特么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女人就是魔鬼,女人就是爪牙,老子要打一辈子光棍!肚子里一点货都没有,她们就是想活活饿死胖爷我。”
“呐,麻辣香锅你也吃不了,我勉强一个人全吃光了。也别怪兄弟我不讲义气啊,我自掏腰包给你点了一瓶葡萄糖,够兄弟吧?瞧!”我冲着挂点滴瓶的输液架扬了扬眉毛。
胖子顺着我的目光抬头看了看身边微微晃动的点滴瓶,低头又看了看手背上插着的针头,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丫就是法西斯留在华夏的间谍!我看你特么和她们就是一伙的,看着你兄弟被几个女人按在床上不帮忙不说,你居然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老子真的把你看得透透的!”
“你自己都说了,她们是一群女人,我可不能对女人动手啊!咱再回过头来想,你大半夜去山上跑这一遭是为了啥,不就是想让女人簇拥在你周围吗?所以我当时就想了,这是你胖子的好事呀!嘿……你可倒好,现在愿望实现了,你反倒怪起我了,你个白眼狼!”
胖子没好气地说着:“簇拥你妹,快点,有什么吃的赶紧拿出来,胖爷的五脏庙都已经弹尽粮绝了。”说着,胖子自己将手上的点滴管拔了出来。我不紧不慢地将白天买的面包和牛奶递给胖子,胖子疯狂地啃噬了起来。
“好了,我们可以行动了。”我揣着手电筒起身准备离开。
胖子叫了一声“喂!”似乎对白天被护士按在床上摩擦的事还心有余悸,又捂住自己的嘴小声地问道:“你还真要去太平间啊,太特么瘆得慌了,咱别作了行不?”
我调侃道:“你特么硕大的身躯,胆子比鸡都小,还有没有点奋斗精神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是一点都没领悟啊。算了,瞧你那怂样儿,怂就在这儿呆着。”
“谁!”胖子刚说完一个字,立马放低分贝继续捂着嘴:“你胖爷什么时候怂过了!说走就走,你等我拿点东西。”胖子将桌上剩的一次性筷子掰开,然后扯了一截输液管将筷子绑成了十字架的形状,转身和我偷偷溜了出去。
京都医院门诊大楼的负一楼是太平间,通常医院指示牌上不会将它写出来,还好我提前去溜达了一圈才知道了地方。
华夏始终对于死亡或多或少有些忌讳,对于经历几千年历史的大国,这倒是也可以理解的。
我和胖子连哄带骗地闯过了护士站等层层关卡,终于来到了门诊负一楼。这层楼里的光线出奇地暗淡,不知道是医院故意为之,还是本来太平间就应该阴暗一些来体现阴森。
胖子双手紧握着那个简陋的十字架,口中还念念有词“阿弥陀佛”紧紧的跟在我后面,我拿出了强光手电在前面打着光。终于我们两人摸索到了太平间门口停了下来,然而太平间的门是锁着的,我们进不去……
我扭头看着胖子:“诶,胖子,我说你怂得一匹你还不信,在华夏你用十字架也不符合国情啊?再者说,‘阿弥陀佛’和十字架是不是过于混搭了?”
胖子恶狠狠地看着我:“你懂个锤子,你能保证咱市的大医院就没几个外国友人魂断他乡的,‘阿弥陀佛’是留给本土朋友的。哎,你就别啰嗦了,你要怎么搞,快点速战速决,下一步要做啥?”
我扬起嘴角,邪恶的对着胖子笑着:“你还记得昨天咱们怎么看到那个死老头的吗?”我一边说,一边拿着强光手电在他面前晃了晃。
胖子似乎是回想到了一些细节,一句“我操”准备转身要逃。我猛地拽住他的手臂,打开了点击器,“啪啪啪……”朝着胖子屁股杵了过去,我和他同时开始在原地疯狂的颤抖起来。
空旷的走廊里,伴随着强烈的节奏,两个“痴汉”手牵手跳起了“爱的魔力转圈圈”。片刻“欢愉”后,二人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急促地呼吸着。
我抬头看了眼,此时我的瞳孔放到了最大。
只见走廊两边的墙壁像被撕裂一般,大块的纯白墙皮斑驳脱落,漏出破旧的老墙,深褐色的墙裙格外的抢眼。天花板也像是水蒸气一样极速消失,留下一个个摇摇欲坠的吊灯。
慢慢的,走廊里逐渐出现了一些人。
他们有的穿着不同现在的衣服、有的赤身裸体、有的甚至残肢断臂无法辨认。漫无目的地游走的、痛苦咆哮挣扎的、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艰难在地板上爬行的。
眼前人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尽显世间百态。
时空在眨眼间恍如隔世,虽然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我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我震惊不已。
“妈妈耶!”此时在我身旁的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支撑身体,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喉咙缓慢地吞咽着口水,“阿弥陀佛,各位大能,冤有头债有主。我张昊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平时就爱看点小电影,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放过我吧!”
我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经过胖子一通哔哔,本来和谐的环境不负众望的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当我再转头看向那些“鬼”时,森森寒意袭遍全身,汗毛像爆炸一样竖立,鸡皮疙瘩褶皱着让人窒息。所有的“鬼”纷纷朝我们这边投来惊讶的眼神,紧接着一窝蜂地将我们包围。
这个死胖子,平时叫嚣着胆子如何如何的大,在这节骨眼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儿,我太特么后悔带着这憨货来了。
我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气息向我袭来。
等了许久身上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在度日如年的时间里,突然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慢慢地双眼咪起一条缝,扫视着身边的一切,我突然间明白了。
这些“鬼”在七嘴八舌的念叨着一些琐碎的事,他们就像昨夜的白须老头儿一样,并无意伤害我们,只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他们生前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明白这一切,我豁然睁开了眼,清了清喉咙大声呵斥着:“行了,大家一个一个来,都别吵吵了!”空气又恢复了平静,“所有‘人’,整齐排好队,别一起说,咱有秩序点,每人都有机会,都别急!”
我拉起还在地上捂着耳朵的胖子:“各位,我们能够在这里相遇就是缘分,大家有什么想倾诉的就告诉我的朋友,一个一个来,别插队,诶,那位趴在地上都大叔,说你呢...”我抬手指向胖子,胖子一脸懵逼的看着那些“鬼”开始齐刷刷的在走廊里排起了长队。
首先来的是一个老奶奶,她向胖子讲述着他最放不下的是他刚出生的孙子,胖子满脸懵逼的听着老奶奶的倾述,接着,倾述结束的老奶奶逐渐变得透明,就像昨晚的老头子一样,由实体开始消散。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排着队站在胖子跟前,倾诉着他们生前的遗憾,吐槽人生的无奈,胖子索性也开始搞清了状况,放下了紧张的心情盘坐在了地上。这小子今天睡了一天的好觉,精神好得不要不要的,像知心大姐一样,还开导这些鬼,我简直是无语了。我实在扛不住阵阵都困意,于是找了个墙脚靠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看见了那个看不清脸的佝偻老人,还是穿着那件民国时期的袍子一动不动的站在我面前。我越发的好奇梦里的这个老头到底是谁,为什么最近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突然一声惨叫又将我拉回到了现实,眼前还是一片雪白墙面,胖子好像被一群人架着。
身旁一个白袍医生将我慢慢扶起:“兄弟,你这朋友病得不轻啊,今天早上换班的刘护士无意间看见你朋友在这里盘腿而坐,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而你就靠墙坐着。她知道你朋友精神上有些问题,担心他会伤害你,于是她找到护士长,倾全护士站之力才将他拿下。”说罢,他将强光手电递给了我,“快把这个收好,别再让你朋友拿到了,到时候他伤害到你就不好了。”
我看着手上那把带电击器的强光手电我知道这是个误会,不过现在除了误会,的确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我和胖子为什么会在太平间门口待了一整夜。听着胖子渐渐消失地谩骂嘶吼,我回头望向空旷的太平间走廊,这一夜过后,似乎变得比之前敞亮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们了却了生前执念都离开了吧。
我匆匆向医生道谢后便离开了,我想我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