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野兽
落日带走了它最后一丝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黑暗,以及遥远星空中黯淡的星光。念完颂词之后,祭司华丽的转过身来,长袍在风的带动下在空中舞动。这样熟练的动作,想必在相同的地点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如浪潮般从下方涌上来,打破了空气中难得的平静。
祭司,长袍,权杖,离的越来越近。
紧接着的某个瞬间,权杖顶端蓝色光芒直抵住我的胸膛。那一刻,血液似乎被抽走了一般,浑身上下的血管像有蚂蚁在里面爬动,寒意和一阵奇痒难耐的感觉涌向了心脏。随着那颗已经膨胀的心加快跳动,莫名的悸动开始伴随着红色的血液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人陷入了扭曲和变形之中,肌肉和骨骼犹如初春的种子一般向外不断生长,在异常高温和热度的作用下,原本用来困住我的禁锢只在顷刻间崩坏,留下了铁和地面碰撞的异响。
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从祭司那放大的蓝色瞳孔中,看到的只是莫名的恐惧和惊诧,我不喜欢他那张已经痉挛的脸,于是便用一只手把祭司的头翻转至另一了个方向。
神殿顶部,几个守卫已经向我扑了过来。将右脚抵在身后的石头上,借用着从腰部送来的力量,我用右手的利爪向前挥去,撕碎了冲在最前方那个守卫的头颅。其他的守卫见此情形,顿时停滞了下来,只是摆出将要攻击的姿态,朝我发出低沉的吼声,却不敢向前。
神殿的下方早已乱作一团,惊恐的人群无目的地向任何可能的方向逃窜,尖叫着、哭喊着。
逃出去,这也是此时我唯一能做的事。那些遍布要点的众多守卫,虽然暂时他们被不明就里的情景唬住了,但我知道,很快他们就会有组织的向我发动新的进攻。
向前夺取,我开始顺着石阶向下奔跑。半道上,我发现狼人守卫已经包夹了过来。没有更多的路可供选择,情急之下,我离开了之前顺着石阶的方向,向右侧建满了房屋的地方奔去,前肢承接落下的冲击,继而用后肢向上腾空跃起,在那些高低无序的屋顶上跳跃。
突然间,一个身影跃动至我前进的方向,那庞大身躯留下的影子像乌云一样阴沉,令我不由的回想起那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夜晚。那只野兽把它的左手向前举了起来,挡住了一只眼睛向前的视线,身体微向右侧,另一只手则贴在胸前。
明知道它站在前方,却来不及躲开了。再一次的,我举起右手的利爪,向朝野兽站立的地方扑去。撕碎它,我这么想着。
可是,这攻势轻易的便被阻挡了,那野兽只是用它的左臂向外一拨,我用尽全力的一击便消失在了空气中。紧接着而来的是一记右钩拳,击在我的下颚部,那力量顺着脖子一直送到肩部才弱下来。
在那一刹那,我瞥见了那只野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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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额,一缕毛发从眉心的位置开始延伸,直到脸颊的另一端才完成收束,近乎完美的遮掩住了右眼。虽然缺乏更多的证据,甚至嗅觉告诉我它的气味和劳德不一样,不过那一刻,凭借着回忆我敢肯定那只野兽再不会是其他生物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那种眼神,在矿场上我看过数不清的次数了。
这又是一个梦吗?就像之前在地下室做过噩梦的一样。
不,疼痛是真实的。当我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撞击在那略带凉意的石屋顶上,异样的痛感从身体的各个部位爆发,却又在转瞬间消失无影。等到我侧身翻起,发现已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些许被凝结的毛发聚在了一块。
身后,卫兵寻着打斗的发生的位置而来,虽然他们的前进的速度被这些毫无规律的建筑拖缓,但已然离我越来越近。
此刻没有更多的抉择,我重新摆好战斗的姿势,弓着腰伏下身躯,不顾一切的向那只野兽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部。
但劳德的右脚向后一撤步,便把身体向前撑住了。这种情况下,想把他撼倒在屋顶的平面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左臂向内侧的皮肤开始被一股力量向上带起,我知道,劳德已经把他的右手举了起来,很快,向下便会有一记重击--那正是我想要的。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松开了双手,用尽了腿部全部的力量,我开始向那只野兽的身后,对我而言的前方逃跑。
逃出去,此刻对我而言,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
靠着山的某处,一座木质的水车在瀑布的推动下,周而复始的作逆时针旋转。把爪子嵌入水斗,我紧紧抓住水车,借着那巨大的装置向高处升去。暗色的水在斗内左右激荡,翻起无数白色的泡沫。接近最高点的那一刻,我才敢向后看去,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劳德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连同着那些卫兵一起,并没有追上来。
伴随着惊险的一跃,我跳到了瀑布的上方,穿过连绵的岩石之中被冲击出的缺口,这便是后山了。这片土地比我想象中还要荒凉些,四处长了不少的植物,但大多都是些低矮的灌木丛。为了找到藏身之处,我开始朝着某个狂奔而去。渐渐的,月光如同迷雾般开始笼罩大地,天空中繁星点点,四周静谧的只剩下虫鸣声,凉风吹拂着脸庞,送来一丝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在跃过一个陡峭的山坡后,一片树林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加快脚步进入了那庇护之地,直到确信自己离这片树林的边缘有了足够的距离,我才敢停下脚步。
找到了一棵巨大的古树之后,我沿着树干向上攀爬,选择的这棵绿色植物虽然不是四周最高的,但是有着巨大的枝干和浓密的树叶。即使这棵树的主干是这样粗壮,树冠的边缘对我而言也还是太脆弱了,不及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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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的中间,巨大的重量已经把那久经岁月的枝条压得摇摇欲坠。
那种强烈的、驱动着我前行的恐慌和求生意志消失以后,靠着表皮已经干裂的树干,疲惫和四肢的酸痛袭来,击溃了那原本就不算坚强的神经,整个身体只剩下了某种无力感,甚至不能确定四肢的位置。
自从那个暴风雨降临前的夜晚以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日出了,我斜躺着,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撑起眼皮,努力不让它垂下来盖住只剩下迷茫的眼睛。就这样等待太阳的升起,记忆里的山水、动物、植物、人物、悲哀与欢笑一齐登场,如跑马灯一般在我的大脑中变换,四周开始在黑暗中旋转,透过只剩下一条细缝的视线,看到的只有在黑暗中摇曳的树叶而已。
对了,在这样地方怎么能看到日出呢?真是的,我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这样自责的心绪自然是不能长久的,抵抗睡意的精神越来越虚弱,最后成了一种徒劳。
当我的思绪又开始重新活跃起来的时候,尽管双眼还没有睁开,已经能够感觉到阳光的刺激。醒来了,或许也还没有,虽然并不感觉到疲惫,但我全无起身的想法,只是想保持这样的静止状态。很久没有过如此悠闲的日子了,难得到我刻意放慢呼吸,生怕惊动了周围的一切,扰乱了这美妙的清梦,不论是将来作为回忆也好,还是当作有着纪念意义的时刻,又或者只是彻底遗忘掉,此时此刻我只愿它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清脆悦耳的鸟鸣不绝于耳,伴随着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那风拂动我的毛发,带来慵懒的感觉。偶尔会有鸟儿在空中扑动着巨大的翅膀,传来震动着空气发出的响声。曾几何时,我也想变作一只鸟,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可以去往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看到不曾看过的美景。此时的这种愿望则更加强烈了,我逃了出来,可是还没有真正获得自由,在这森林里,大概只是个过客,在此稍作停留。我不能像小鸟一样把这棵树当作真正的依靠。
阳光越来越强烈了,周围的气温也开始升高。我并没有挪动的想法,只是略微有些口渴。一股浓厚的气息由着鼻腔一路进到了肺部,那是树叶、土壤、某些小动物和许多不能一一分辨的物体发出来的,谈不上芳香,却也并不难闻。透过这股未曾感受过的气息,我可以察觉到这是一座无私奉献的森林,不知多少世上的生灵在这里得到成长。仔细感受,可以嗅到甲虫从身旁缓慢爬过,兔子从铺了一层落叶的地面飞速的奔跑了一小段距离,在空中留下了一串标记。
鼻子变得比先前更灵敏了,可是健硕的身躯已经消失了,四肢又退化了回去,留下的是一幅原本无力的模样。可以用来追寻自由的力量已经消逝,或者说,对我而言,这个新的林中世界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