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生
午后耀目的阳光刺入眼中，莫祭缓缓清醒过来，下意识就猛地起身，桌椅一阵哐啷作响。他环视四周，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阶梯式的教室。
自己刚刚明明......在一个荒村里啊。
教室里坐满了大半，此时都盯着这个忽然起身的奇怪家伙。
“莫祭你咋了？做梦做迷糊了？”
坐在旁边的是叶拓海，和他一批进来培训的，和他关系还行。此时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个小老弟。倒不是担心他出什么问题，只是......今天讲课的老师可不一般。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上课时间请坐正听讲，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莫祭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那个老师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他才抬起头来，愕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林奠。
“这......可能吗......我现在是在......做梦？”
他喃喃自语着，眼前闪过那离别的场面。
难不成，其实那才是个噩梦吗......梦会这么真实吗......
“这位同学，能听到我讲话吗？不想听也可以去走廊里，没人逼你来。”
“哦哦。奠......老师对不起，我这就坐下。”
林奠冷哼一声，就把这页暂时揭过，继续讲课。
“......一般，成为都卫中一员，尤其是行动组的，都会选择‘九流’作为辅助。各职业各有对应的特性，能够为你们执行任务提供帮助，但要记住，只有智慧与强健的身体才是根本，若是依赖所谓‘超能力’这种骗三岁小孩的东西，是无法支撑你活更久的。”
台下忽然有人举手，他认出那是顾念君。不愧是她啊，次次都考第一。听老师们对她的赞许，以后多半会大有作为吧。他支着脑袋，思考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顾念君那个女人不是早自己两届就已经结业了吗？
对于某个家伙的怨念导致他对一些诡异的细节记得格外清楚。他瞬间确定现在是梦境或者幻象，多半是依据他的记忆构建出来的。
他得尽早离开这里，起码不能拖谈哥后腿。
但要怎么做呢？
眼前，林奠挥挥手，示意那人问。
“林老师，您选了什么职业呢？”
“‘讼师’，但不是很建议，限制太大，而且发挥空间也有限。”
那女孩得到答复后便道谢坐下。林奠正要接着讲，却发现又有一人举手了。
正是莫祭。
“这位同学，你想要问什么？”
显然对他的印象很鲜明。
“老师，我想问下......是否有职业能够改变过去？”
改变那个悲剧，博取一个可以拯救他敬爱的老师的可能性。
“这个嘛......没有，过去已成过去，若是想要知晓未来，是有一个的，同学想要知道吗？”
他知道啊，相命，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未来一个短暂的片段，一个似是而非的概念，最差劲不过了。但那是他的选择，即使重来，也不会放弃的选择。
“不用了，谢谢老师。”
他以前并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很明显，这里会根据他的记忆，自动把情节圆回去。
那么就不能依靠这一个办法了......那么怎么办呢......比如，走出这个教室？
他再次起身，忽略过教室里明明没有脸却还是投来目光的学生，
以及旁边的叶拓海的询问，径直往教室外走。
“同学，你要去哪里？”
离开过去，去往未来，去到一个已经不再有你的地方。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张脸，一张总是紧绷着的脸。
“老师，多笑笑吧。”
然后一头扎进无边的虚空。
............
在黑暗中，混混沌沌，茫茫然然，不知所措，不知所去。他挣扎着，想要触碰到一些实在的东西，却意识到这里只有无边的虚无，像汪洋大海，将他的所有认知全都淹没。
我是谁？这也许不重要，甚至还没有被赋予。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些微的声音传入——不应该说是些微，因为那漫长的寂静让一切声响都变成震耳欲聋。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
也许确实是累了，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似乎又有什么在维系着他的清醒，告诉他：你不能睡过去。
但是，真的很困啊......
他慢慢地放弃了抵抗，任凭自己漂浮在这片虚无之海，渐渐地，下沉，下沉......
正在这时，忽然有凄厉的哭喊传来，将他的睡意骤然撕碎。
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却已经不复当初的温柔，只有惊恐与无助，连那片虚空都开始不安起来，猛烈地晃动着，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不要啊！你个混蛋，在做什么......”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啊！”
“救命......”
但是没有人回应，只有一个猥琐的声音在肆意笑着。
压迫感袭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震伤，已经很久都没有知觉过的自我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无尽的痛苦让他感觉到了活着。
却也开始怀念那一无所知。
但是他知道，怀念过去是没有用的。过去是再也到不了的幻梦，因为当意识到那是过去后，自己早已与过去决裂了。
他必须要去往未来。
有光。
一点点光。
然后渐渐漫散，充斥了自己的视野，无比醒目，仿佛占据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在这白光之中，他想起来了，他是莫祭，都卫行动组的一名普通成员，此时正在一个名为寒渡村的地方，和搭档谈熙共同执行任务。
于是，他走向了那光芒之后的未来。
............
“呃啊......咳咳......”
莫祭从一个红绸缠成的茧状物冲出来，干涸的肺部全力汲取着氧气。他干呕着，仿佛新生儿刚刚离开母体的号哭。
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缓了过来，看向周围。
这里到处都被红绸覆盖，层层叠叠，像是蜘蛛的巢穴。正中央是两个缠绕成茧状物的东西，上下刚好与天花板和地面相连。一个就是他刚刚所在，上面有一个大洞，沿着纹理布条凌乱散下，像血丝一样；另一个则毫无动静，但似乎有一个人在里面。
他到处转悠了一圈，连地板上触感滑腻的红绸都快掀掉了一层，但还是见不到谈熙，只好寄希望于这个“茧”里。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用很轻的声音在旁边问道：
“谈哥，-你在吗？”
那茧毫无反应。
莫祭只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便稍稍大了点。但还是没用。
他只好琢磨了一下人耳大概会在什么地方，然后对准地方，用尽全身气力，大喊道：
“谈熙！起床！”
但依旧没用，反倒是周围的那殷红色、仿佛流质的物质，开始涌动成像是手又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肢体的奇怪造物，蠕动着靠近他。
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脚，冰冷而滑腻的感觉传来，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他甩甩脚，勉强挣脱，然后就往外跑，却无奈的发现这里的出口似乎被封上了。他疯狂撕扯着门上的红色物质，胃里几乎要吐出来，但本来就已经饿了很久的他根本也呕不出什么来，也没什么力气，只能无能狂怒。
而身后，那些怪异的物什也并没有放弃它们的猎物，更多的红潮在涌动着，其中伸出无数的手，靠近他，然后攀附而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一直将他整个人都拽入那片猩红的海。
他无助地看着自己被再次淹没，伸出手，却清楚的知道现在没有人能抓住他。在视野被彻底覆盖前，他看见那只完好的茧开始搏动。
就像将要破茧的蝶。
............
泥沼般的黑暗中，一个人沉睡着，他有着纯白的头发，和过分苍白的面色，闭着眼，很安详似的，沉眠在这无尽的空虚之中。
但是下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瞳孔是红绸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