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助
2047年九月七日，哀郢市，
阳光刺入他的眼睛，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向旁边的闹钟，才意识到他起晚了，不过对他来说，就算不开门都没人会来说什么。虽然休息的不是很好，但值得庆幸的是，昨天的事情他已经大半都丢在脑后了。
就当是个诈骗短信。
他自我安慰着，稍微弄了会手机，然后打了个哈欠，勉强地把自己从被子里拖出来，他拖着拖鞋，慢悠悠地走过自己6平米的卧室。
整个房间透着一种半旧不新的气息，电子钟，墙上却还挂着泛黄的挂历，实木的书桌上有笔记本和LED台灯，墙里还嵌着一个木色的大立柜。书桌上方就是窗，刚好对着河，窗外杨柳已依稀显出萎靡，在早晨的清风中摇曳着枝条。
洗漱完毕，他从冰箱里拿出吐司面包——毕竟他连门都不能出，自然很难享受传统的大饼油条，不过豆浆还是有的。他正把面包放桌上，打算放微波炉里热热的时候，忽然有门铃声传来。
“大清早的，是谁啊?”
他赶忙换了一贯穿的皮鞋，理了理自己根本不脱的蓝布长衫，穿过那空荡荡的桌椅间，开了门锁，一张画了浓妆也掩不住憔悴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认出来是顾念君，因为以前裴衡经常在她的辖区里面活动，他跟着也得和她打交道，一来二去就熟了。看见来者，她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是热腾腾的油条豆浆。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谈先生。早饭顺便给你带了。”
“谢谢。顾小姐是去上班吗？”
将袋子递给谈熙，顾念君揉了揉眉心，显然相当疲惫。
“不，是刚下班，等会回去上班。”
谈熙可以理解，毕竟这份工作确实如此。不过，这年头再卷下去，恐怕007都不够。说不准哪天就弄出个时间调节器，号召25小时工作制。
“这年头工作越来越辛苦了啊......不过，这么忙，竟然还腾出空找我来闲聊？真是受宠若惊啊。”
“恐怕是有事？”
他不喜欢那么多拐弯抹角，直接就点出了对方的来意。
“确有事相求。”
“您应该知道最近的事情。我们最近在组织搜救，希望谈先生能加入。”
“这事……我恐怕无能为力。顾小姐，我只是一个茶馆老板罢了，对于这种事一窍不通。而且，都卫中……也不至于无人吧。”
谈熙一脸认真地注视着顾念君，她刹那间差点就信了——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茶馆老板，原来就是都卫的成员，再怎么说也有些能力，而且……
这人可是上头亲自点名的。
“谈先生，来请你并不是我的主意。”
谈熙一边嚼油条一边听着，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他嗦了口豆浆，望着对面这个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姑娘，依旧是那副无所牵挂的冷淡样子。
“我懂，但我并没有那个能力，顾小姐，还是请回吧。”
“既然如此，也不强求……就是，能否向您打听一下寒渡村？”
“此次，林奠便是在那里消失的。”
谈熙表情不变，却是盯着那双眼睛。顾念君也回以注视。最终，谈熙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背对着她，依旧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道。
“抱歉，不知。还请回吧，别误了工作。”
“好。不过谈先生，最近......您也要小心点。”
待人走后，
他把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稍微收拾收拾了店里，便开始今天的营业了。但谈熙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寒渡……又是寒渡……
裴衡就是在那里死的。
他还记得裴衡的追悼会，一具棺材被黑白两色簇拥，黑的是丧服，白的是灵堂，外面是倾城暴雨。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只是默默地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少有的没有人来盘问他，或是阻拦他。他就那么跟着上了山，到了他们的陵园。
他亲眼看着他被下葬的。
原本他今早的打算是吊吊嗓子，可经顾念君这么一打搅，又没什么兴致了，只好拿起手机看点没营养的短视频来消磨时间，看着看着无意识地又点开了短信界面，点开了那条讯息，回过神来，却只是把手机垂下，不再去看。
上面白底黑字。
“拜托了，找到我。”
............
早上一如既往没什么客人。这样的清闲一直持续午后热气积攒最烈的时候，哪怕已经入了秋，凉意依旧不明显。
正是这暑意最盛之时，却忽有“欢迎光临”的声音响起。一老者走入店内，浑身汗流浃背，湿透了那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衬衣。他满脸的皱纹，白发枯槁，明显岁数已经很大了。
“小伙子，我能不能在你家店里稍微歇会？”
“当然。对了，老人家喝点水，不收钱。”
那老人道过谢，接过一只古朴的青花瓷杯，不一会已经灌了半壶水进去了。
“谢谢小伙子啊，这年头，好人少喽。”
好人？我算什么好人啊。谈熙自嘲着，坐在了那红木方桌的另一端，和老人扯着闲天，眼神却是时而游离，不时向上瞟，有些心不在焉。
老人姓张，妻子早亡。膝下一子，已过而立之年，在城里成家立业。怕家中老父继续孤苦，便接入城里。儿子还算孝顺，儿媳妇也挺不错，就是依旧孤独。他便时常乘了公交，四处走走散散步。
今日便是如此。不过似乎出了点意外……
没错，老人迷路了。
“您当年住哪啊？”
“寒渡那边喽。不过后来听说那边都搬了，还要搞什么开发。老朋友也没几个能见着的。”
听到“寒渡”二子，谈熙神色微凝，不过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而且城里弯弯绕绕的，怎么走的明白的撒。这个导航，东西南北中，咋看得懂啊。”
“对了，老人家最近睡眠好吗？看您精神有点差”
“就那样了，不过这两天起夜确实有点多了。”
“......”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两人聊的仿佛已是忘年交。天略微显露暮气，谈熙看了看表，差不多要五点了。
“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啊。”
“该做的罢了，张爷爷，时候也不早了，要不，送您回去？”
“不用，我喊儿子来接就行。”
老人的儿子到时，已是有些着急，毕竟以往他父亲一般半天就回来了，今天他一天都没在家里的监控中看到父亲，自然容易乱想。
“今日叨扰老板您了。”
“没事，-本来也无事可做。”
那男子道谢完，便带着父亲上了车。路上，他对着父亲一通数落。
“今天您老知不知道我有多急？说起来，那个茶馆没坑您钱吧？”
毕竟他对那些茶是嗤之以鼻，所谓的高品质都贵的要死，尝尝却是一个样，不是骗子是什么？
“瞎说什么呢。那个老板是个好人，一文都没收我，就跟我喝喝水扯扯老空。”
局势瞬间逆转为老父亲对逆子的再教育。不过这和谈熙已经无关了。
他不会刻意闯入他人的生活，至多在人间给予一杯清泉，尝之甘洌，如此便好。
不过命运的车轮似乎不想放过他。虽说来者便是客，冥冥之中自有缘法，不过，这缘也真是啊……
怎么还步步紧逼了呢？
他目送着那车远去，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手里一团黑气缓缓散去。
那是来自于老人身上的。
晚上，他又查了查寒渡村。不出所料，大部分资料已经被那边封存。因为最近那里又出了事，条目增加了很多，但也只有一些小道异闻，看起来有理有据却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评论分析文章，以及那边镇政府下的拆迁令，和当初看到的差不多，没什么有效信息。
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警戒令。
估计是因为普通人容易遭遇危险，终于决定把那块地划到郊区里面了。
关上电脑，已经是明月挂树梢了。有轻云隐隐覆着月色，显得有些阴翳。
不是很好的月色。他想着，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