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世界的NPC

第一章世界的NPC

景偿随意往包里塞了几本书,下课铃敲响他仍在座位上,夹杂在流动向教室前后门的同学中间,女生们挽着胳膊讨论如何度过只有一天的短暂假期,她们兴奋的对眼前的每个人说着再见,包括景偿。

寄宿制学校的星期天,放学的学生们格外疯狂,所以他在放学铃敲响后仍坐着发呆,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沸腾,欢快急促的脚步声充斥校园,所有的学生都一步三四个台阶的叫喊着释放被闷了两个星期的愤慨情绪。

这样的环境下景偿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他移到窗边看着人流发呆,恍惚间感觉好像在路边看蚂蚁,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放一片面包就能扰乱蚂蚁们井然有序的一字长队,但是分解面包的蚁群看似混乱仔细观察还是充满秩序,景偿享受它们齐心协力将面包块送进蚁穴的过程,它们不像是单独的个体,在景偿眼中每只蚂蚁都是构成一个蚁群的齿轮,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景偿很喜欢这种自然的精密仪器。

他向人群伸出手想像摸到蚂蚁们那样摸到他们,他们好像那些蚂蚁触手可及,却没有秩序,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在往大门外冲锋,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封闭式私立高中,来这里上学的大都是外地人,校门口各种交通工具放着喇叭声,家长把校门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教室中只剩下景偿一人,他看着钟表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关上教室所有的门窗,今天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格外闷热,乌云密布天空,看来不久会有一场大雨,也难怪今天来接孩子的家长会这么多。

门外轿车居多堵得水泄不通,不少有钱人家特意开来豪车,把车窗降到最低感受四面八方照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样的情况下一辆小电动回家的速度可能比价值千万的迈巴赫都要快,不过仍有望不到头的的轿车逆着人流往校门口挤。能有在暴雨来临前接自己回家的人,那就不会在乎是一辆轿车还是单车加雨披了。

出教室前景偿再次确认一遍自己包里的作业没有少带,整栋楼最后一间亮着的教室也熄了灯,景偿不紧不慢的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踱步,下到一楼后他并没有走进校园内,景偿不从前门出,那里太拥挤了,而且也不会有人来接他,他要从后门上山,高一生活马上结束,这是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养成的习惯,星期天放学后爬一次山。

每一次都是。

顺着台阶慢慢远离喧嚣,景偿在遇到的第一个亭子边藏好自己的书包,这座山离城区不远,政府出资开发在山上建了一路通到山顶的台阶,路上有五座亭子,山顶有一座文庙,这里的绿化很好,政府希望通过这座山助力小县城的扩建。

他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这座山哪里都好,就是没有河,少了河水就少了很多生机,景偿路过的每一座亭子都撒满落叶,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坐过了,在到达山顶前最后一座亭子里,供人歇息的石凳上擦得十分干净,学校星期的时间城里是不会有人来爬这座山的,所以在这里休息过的人可能是同学或老师,景偿犹豫了片刻,他不喜欢再往前走时遇到什么熟人,其实他在学校根本没有所谓的熟人,他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家伙,有些社恐的他不喜欢那种尴尬的寒暄打招呼。但是这时候下山校门口的人还是很多的,狭窄的山路上挤满轿车和欢声笑语的人们,还是去山顶待会吧。

真的和他想的一样,踏上最后一个台阶,那座久经风雨的文庙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庙前的香炉边站着一个女人,景偿认识的人,他的班主任周沁。

“小景。”女人看到他了,朝他挥挥手。

景偿没机会躲开了,抓抓头发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老师好,风,挺大的。”

周沁微微点头,风吹起她的长发挡在眼前,眉眼间有些微红像刚哭了一场,也可能是风太大了,景偿被风刮得眯起眼睛,身旁的香炉中插着许多只烧了一半就熄灭的香,但景偿能闻到很浓的气味,有几支是刚刚才点上的,但风太大它们燃烧不了多久便熄灭掉了。

“小景经常爬山啊。”周沁笑着伸手挡风,她的印象里景偿总是从后门离开。

“嗯。”景偿不讨厌和周老师聊天。

周沁对他很好,刚来学校那段时间有一次物理老师课下来教室布置了作业,景偿不在没有听到,再来学校后被那个老男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老男人经常浑身酒味嘴里都是恶心的气味,所有的学生都不希望和他讲话,有人说那就像在和一碗放了一周的凉菜接吻,那一次老男人的老婆和他离婚了,来了学校拿景偿撒气,景偿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布置的作业,好像他只是吃完饭在操场溜达了一会儿就被世界抛弃了,没有人提醒过他,没有人记得他,骂到最后老男人要他家长的电话,老师好像都喜欢这样,这一刻让孩子最信任的父母变成可怕的存在,但是景偿只是摇头,无论他怎么骂景偿都不会还一下,他只会低着头像个沮丧的木偶任老男人从头骂到尾,因为他确实没有完成作业,这是他的错,可是他的家长,他害怕别人提起他们。

从景偿有记忆开始,他只能在照片上见到妈妈,有彩色的还有那张披着薄纱的黑白照,他与父亲见过的次数景偿能清晰地数出来,很少很少,他第一次知道新年是全家团圆的节日是在课堂上,这个概念在他认知中不成立,他的父亲是个永远匆忙很不负责任的人,这是小学的家长会后同学对他父亲的评价,那是景偿第一次和人动手打架,他哭着被那个小胖子按在地上,老师们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没有表情的瘦小孩那一次眼神像个悲伤的小狗。

父亲不是那样的,他每次回来确实都很匆忙,但是他知道景偿喜欢甜口。一定会为亲手为景偿做一顿糖醋里脊,然后带他去城里那个很有年头的锅炉澡堂泡澡,他们去的很晚澡堂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么温暖的好像全世界都只属于他们两个,父亲一定会背着他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一定会在睡前温柔的给他讲故事,一定会在景偿昏昏欲睡中走进那个房间,那个只属于妈妈的房间,在那里一直呆到天亮,爸爸每次只能陪他一晚,他匆匆地回来,又匆匆的离开,景偿醒来后眼前依旧是空堂堂的房间。

父亲是温柔的,但他很匆忙,匆忙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需要他。景偿偶尔也会有虚荣心,初中时跟别人吹嘘爸爸是神秘特工,酷炫狂拽屌炸天,初中生都怀有拯救世界的梦想,所以很好骗,后来景偿才知道,骗得过再多的人骗不了自己,牛逼是吹给他们的,空荡荡的家是自己的,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害怕别人提起他的家人,也许是从小学的家长会开始,父亲很好,可是当你需要他时他不能来到你身边,一切都没用了。

周沁将景偿从老男人劈头盖脸的谩骂中解救出来,她是个善于观察的女人,给老男人介绍了个好律师,这样他就能在离婚后的财产分配里多捞些。

周沁一直住在学校里,她是个样貌很娇好的女人,景偿听说她已经结婚了,但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丈夫,跟周沁说话很舒服,她观察入微,景偿总觉得她能看到自己的内心,大概只有她知道景偿经常爬这座山。

“小景的成绩最近还不错哦。”周沁吸吸鼻子,她好像有些感冒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吧,下山吧。”

景偿愣了一下,他确实是来躲避人群的,他很早时发现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间刚好能爬上山顶再下来,他很喜欢做些突然冒出在脑海的事,加上自己体力不是太好,总在一千米达标上把午饭吐出来,所以就把爬山坚持了好久。

“好的。”周沁从他身边走过,景偿笑了笑跟上。

“小景这学期最后一次家长会,爸爸还不能来吗?”周沁说,她感冒了有些鼻音,声音很温柔。

“大概率是不行了。”景偿低头搓搓手,他没和周沁详细说过自己家的情况,初中时景偿了解过其他同学的家庭情况,愈来愈觉得老爸很奇怪,他没办法将老爸和任何一个家庭的家长匹配起来,也想不出来他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他感觉老爸很神秘,如果周沁知道景偿的爸爸一年可能也不会回一次家这样的事,可能会怀疑他真的是个秘密特工什么的。

“嘿嘿,这样啊,大雨将至,但是小蚂蚁还不知道。”周沁忽然开心的像个小女孩,“那你下周的期末考试努努力,万一考个第一名你爸爸就来了呢?”

景偿全当老师是在开玩笑,真要是这样的话,景偿被小胖子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就应该出现了。

“老师您总在学校住着,星期天几栋楼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多少有点吓人。”景偿找别的话题瞎聊。

“有时候会有一点,但回家也还是一个人,还不如在学校呆着。”周沁稍微加快脚步,“小景同学,我觉得我们应该加速一点,大雨不等人啊。”

她一步两个台阶跳着,像只轻盈的小鹿,景偿看了眼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开始后悔自己这一次爬山的决定,可能免不了变成落汤鸡回家了,静谧的林间偶尔几只喜鹊大声嚷嚷几下,两人一齐小跑着穿过亭子惊起几只发呆的麻雀,天快要黑了,炎热的大地即将迎来久违的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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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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