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陇西
大业年间,胤禧帝刘广滥用民力、穷奢极欲,频繁发动战争,西征鲜卑、三征高丽,导致民变四起。
太原留守李炎见天下大乱,胤朝灭亡的形式不可扭转,于是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大业十三年五月,李炎于晋阳以尊胤之名起兵,一路势如破竹,同年十一月占领金陵,拥立代王刘侑为帝,改元义宁,刘侑即胤恭帝,李炎自任大丞相,进封靖王。
义宁二年三月,胤禧帝死,五月,刘侑禅位于李炎,李炎称帝,建立靖朝,国号“靖”,改元武德,定都金陵,胤朝灭亡。李炎即靖高祖。此后,高祖册长子李泽成为太子,次子李泽旻为秦王,四子李泽吉为齐王。
靖朝初期,由于经历了长期战乱,国家经济遭到严重的破坏,人口也从胤朝大业初年的八百万户骤降至二百余万户。此外,靖朝的北方边境受到了来自漠北突厥的威胁,中原地区尚存余一些地方割据势力。
武德二年三月。
李不疑站在土坡之上,伸出手掌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遥望着前方,淡淡道:“薛举,河东汾阴人,听说这老小子容貌甚是魁梧雄壮,很是骁勇善射,而且家里挺有钱的,还喜欢交结边地豪杰。”
闻言,身侧站着的马晖解释道道:“大业十三年四月,时逢年荒民饥,陇西盗贼蜂起,金城县令郝瑗为讨伐贼寇招募兵卒数千人,任命校尉薛举为将,分发铠甲,大集官民,置酒飨士。”
“怎料,薛举和儿子薛仁杲及其徒党于座中劫持郝瑗,假称收捕谋反之人,随即起兵,囚禁郡县官员,开仓散粮以赈济贫乏。”
“此后,薛举自称西秦霸王,建年号为秦兴,封薛仁杲为齐公,薛仁越为晋公。别处贼寇宗罗睺率其众归附,封为义兴郡公。继而招附群盗,劫掠官马。兵锋甚锐,所至之处城池皆被攻下。”
“胤朝旧将皇甫绾曾率兵一万人屯驻枹罕,薛举选精兵二千人前往袭击,与皇甫绾在赤岸相遇。战前风雨突至,起初薛举一方逆风,而皇甫绾不出击。不久反风吹向对方,天色又很昏暗,军中队伍不整,薛举骑乘甲马率先出击,皇甫绾兵队大败而逃,薛举乘势攻陷枹罕。岷山羌钟利俗率众二万人归降,薛举兵势大振。进封薛仁杲为齐王,授职东道行军元帅,宗罗睺为义兴王,以辅佐薛仁杲;薛仁越为晋王,兼领河州刺史。接着又略取鄯、廓二州之地。不过十天,尽据陇西之地,拥兵十三万人。”
“啧,这人啊,野心一膨胀,啥都不是事儿,一巴掌大点的地儿,还西秦霸王呢,依我看,薛举这老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李不疑嘴里叼着根草,不忘揶揄道。
闻言,马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回话。
自李不疑领军北上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传奇。对于他刚才说的话,马晖并不认为是狂妄之言,相反,他倒觉得李不疑有那个嚣张的资本。
与此同时,在二人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十万背嵬军!
背嵬军乃当世名军,前为秦王李泽旻的亲兵卫队,步兵由马晖统制,骑兵由齐云统制。两支部队由秦王统一节制。骑兵背嵬主要装备有长陌刀、短横刀,约十支短弩,二十支硬弓弓箭围盔,铁叶片革甲。
背嵬军战术多变,常常分成多个独立的战斗小组,紧密配合。与敌人作战时,往往在距离敌人一百余步时就由七八人放箭,七八人用短弩射马,然后长陌刀对劈,迅速冲锋,集结,再冲锋,从而大量杀伤敌兵。
凭借着这支强悍的部队,秦王百战百胜,后被纳入定远大将军李不疑麾下。
浅水原,两军对垒之地。
自古以来,打仗似乎都有些共通点。
一般来说,双方先是放箭几波试探一下,能扎死一大片人那是最好不过了,然后是步兵推进、骑兵冲锋,然后结束,至于结果嘛,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薛举安然喝下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高声呐喊“放箭”之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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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还不等他喊完,令他措不及防的一幕就已经来了。
只见宽广的平原之上,十万背嵬军像一头洪水猛兽般冲撞而来,无所顾忌!
薛举此时有些慌了,于是他火急火燎地下令放箭,不过,背嵬军的速度似乎比他更快一些……
哧哧哧——
甲胄被割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恐怖的让人心悸。
背嵬军就如一个血色的钻头,以让他无法接受的速度,狠狠的刺入了大军,在血光之中快速的刺穿着。
尤其是领头的那员大将,手持一杆梅花枪,大杀四方,他手挥舞的速度已经快到无法看清,身前的刃光在飞舞中带起漫天的血花和撕心的惨叫。
整齐划一的庞大队伍顿时大乱,那人就如一道血色的流星,每一个死在他枪下的人,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只会看到一道刃光,根本来不及做出攻击的动作,即使偶尔几个将武器仓皇拔出横在身前的人,也会被骇人的气浪连人带兵刃切得粉碎。
放眼望去,十三万的队伍竟然被一道猩红的血线从正中直直的切成了两半!
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攻势,凶残无比的穿刺,漫天血花的飞舞让薛举心胆俱裂,在加上那一片片死前凄惨绝望的哀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收割索命的杀人机器!
薛举严苛酷虐,不得人心,但是,他还是有一定贡献的。至少薛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惊慌失措时被乱刀砍死的例子成功地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在战场上,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不然的话,会吃大亏。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当老杨头和往常一样,推着摊车,绕过小巷,穿过街角,来到大街上,刚准备扯开嗓子高声吆喝,来那么一句:“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但是,老杨头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在他的眼前,是一排一排的背嵬军将士在地面上熟睡,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鼾声如雷,却依然保持着端正的睡姿,整齐划一。
这一刻,老杨头的心中波涛汹涌,热泪盈眶……
原来,昨日大胜之后,背嵬军的将士们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一个一个的,都人困马乏。无奈之下,李不疑只得让他们连夜入城,但是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许扰民,违者军法处置。
将士们都答应下来,只不过在进城后,他们实在是顶不住了,随便摸了块地儿,倒头就睡。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之后就是一片……于是乎,便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幕。
李不疑清楚地记得,背嵬军正式入城的那一天,全城的百姓纷纷出门,夹道相迎。
……
秦州大营,靖军驻地。
“老齐,伤亡情况如何?”林不疑今日没有披甲,身着常服,漆黑长发仅用一根木簪子简单地插着,此时的他坐在长案前,浅握一支狼豪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些什么。案上,一只灰色的小隼安然立着,一动不动。
“据中军司马统计,此战,我军死亡共计一百二十二人,伤五十一人。”座下一个中年将领起身行礼,微微欠身道。
此人正是统制骑兵领的齐云,年三十五岁,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
“果然,十万人对上十三万人,还是太勉强了,仍然折损了这么多兄弟,”李不疑放下笔,眉头微皱,道:“话说这薛举,早些年也算是个一心为民的地方豪杰,还有些良知,但是当大批百姓追随之后呢,这家伙就膨胀起来了,整天做着当皇帝的白日梦,”然后他又看马晖一眼,笑问道:“马老,依你所见,是什么东西让这家伙变成这样?”
“或许……”马晖长叹一声,“离不开一个利字吧,”想当年,薛举是与他同为一个战营的校尉,没想到时隔多年未见,结局竟会如此,当真是造化弄人。
“世人所求之后,无外乎三个字:贪、嗔、痴。”
“哼!我只知道,靖朝初定,像薛举这种人,还有很多,对于这些人,我只有一个字——杀!”齐云冷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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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手中大戟重重砸在地上。
“哈哈哈,好!老齐果然快人快语,说得好啊!”林不疑起身,掀开帐帘,把写好的纸条装进小隼爪柄上的一支细小竹筒内,然后放飞,他朗声道,“我今日去城内转转,可能要晚些时候才回来,这边你们二人多看着些。”
“是。”
……
解放后的秦州城宛若新生,一片喜气洋洋。
李不疑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不时地咀嚼着,慢悠悠地朝前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瞅着差不多晌午了,于是他干脆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准备应付两口了事。
走进一家小面馆,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下。
“店家,来碗面,多撒些葱花,”
“得嘞!”里头传来一声应答,不一会儿的工夫,小二便端着一道热气腾腾的大碗宽面小步趋来,满脸的笑意,“这位客官,您的面,请慢用!”
哧溜哧溜——
李不疑风卷残云,很快就把一碗面给干完了,完事之后,他打了个饱嗝,问道:“小二,多少钱?”
“不收钱,”李不疑一愣,小二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笑着解释道:“客官您是不知啊,就在昨天,靖军把作威作福的薛举一家全给打杀了,真是大快人心!我家掌柜的一高兴,说自今日起,打三天内,凡是来本店吃食的客官,概不收钱,一律免费!”
“我家掌柜的还说,靖军的将士们在外拼死拼活,咱小老百姓也是时候该为大家伙做些事了。”
李不疑笑笑,道:“你家掌柜的,人挺好的,”
“可不是嘛,咱就说去年,我家掌柜的……”
“小二!”
就在这时,面馆又走进两个食客高喊,恰打断了他的话。
“这位客官,不说了不说了,我干活去了……”
“来嘞!二位,来点什么……”
李不疑笑笑,在碗底悄悄留下了五个铜板,然后就离开了。
……
李不疑在大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忽然,平静的街面骚乱了起来。
北门口,有大量的流民涌入秦州城。
他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这些流民身上。
入城的流民,足有三千人之多,开始让所有秦州城的人变得慌乱起来。
人太多了。
薛举之前占据秦州,城内不过八万余人,但已经算是陇西人口较多的府城了。
可这涌进城的流民,不过半日时间,便让整个秦州城的街道上,全都是人,有站着,有坐着,还有直接在街角躺下的。
李不疑前脚刚返回大营,马晖后脚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经他的禀报,李不疑才知道,这些都是邻边几个郡的流民,自附近经过,又听闻秦州已被靖军解放,于是拖家带口着便都涌到这城内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李不疑微微皱眉,“天凉郡、平阳郡、安陵郡……为什么一下子突然涌出来这么多流民?”
“马老,斥候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这几日没有任何有关的消息。”马晖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李不疑手指在长案上不断地敲击着,不知怎得,他现在有些莫名的烦躁。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猛地起身,提起梅花枪就朝外走,边喝道:“马晖、齐云!带上人,跟我去凉州!”
“得令!”
这一路上,李不疑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也顾不得许多,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他现在只想着尽快抵达凉州。
因为那里,是大靖的西北门户!
如果会发生点什么,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