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腊月初一,寒风凛冽,海边的一座小山中,崎岖的山路上,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正在缓慢地行走着,她手里拎着竹篮有些忧虑地望了眼天边的夕阳后加快了脚步,此刻的山中早已没人了吧,她得在太阳落山前拜祭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半年前在海里被海妖咬掉了差不多半边身子,被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断气,临死前还搂了下才一岁半的大儿子,摸了摸她的肚子,满眼的不舍。
穿过前面的小树林就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寒地冻的原因,此时的小树林除了风声外,显得格外幽静,女子莫名地打了个哆嗦,背后生起阵阵寒意。
她整理了下衣服轻吸一口气后就低下头继续行走不敢四处张望。走着,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她心中一紧,竹篮险些掉在地上。
声音是从左边不远处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
此刻的女子头皮发麻,关于山精野怪的传说她听得太多了,何况自己的丈夫就是被妖兽咬死的。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大气都不敢喘,只求是错觉,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越往前走,那呻吟声越大,隐隐间还闻到丝丝的血腥味。忽然间,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响切山林,紧接着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这是。。。”本来被吓掉魂的女子在听到啼哭声后反倒镇定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往哭声处走去,走了百步左右,她赫然发现一个华服女子正躺靠在一颗大树旁。
然后这个大着肚的女子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她放下竹篮,一步一步的朝华服女子走去,这时的她完全没有了恐惧。
华服女子一动不动,身前一摊鲜血,一把满是血迹的匕首掉落在她旁边,她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哇哇”哭着的婴儿,婴儿已被她用布包住,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腹部被切开了,鲜血正不断地往外流,此刻的她脸色惨白,脸上却没有痛苦之色,反而充满着一种喜悦之情,她两眼痴痴的望着怀里的婴孩,就连有人走到跟前也顾不得瞧上一眼。
大腹便便的女子双手捂着嘴来到了她跟前,难以自信的望着她那被切开的腹部和掉在一旁的匕首。
“帮。。。我。。。照。。。顾。。。他。。。”她尽可能露出一丝笑意后带着满眼的不舍离开了人世。
她从她怀里抱起不断哭喊的婴孩,发觉这女子早已浑身是伤,那一身华服被鲜血湿透,只是那些再怎么狰狞的血色也比不上那恍如空空如也的肚子,热泪夺眶而出。
她望着婴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还留在家中的大儿子,慢慢地朝山顶方向走去。
夕阳下,山顶处的那座老庙显得格外沧桑,一个老道正站在庙旁往下看,喃喃地说着:“不应该啊,不应该。”
十六年过去。
一天之计在于晨,天还未亮,短发少年应不该牵着一头小毛驴踏入童安镇,毛驴驮着一个竹筐,框里装有几条鱼。他的身上背着一个布包,包里装着药材。腰间还别着一个葫芦,空的,一回还要装满酒拿回去。
菜市路上行人已有不少,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将毛驴上的竹筐卸下,笑着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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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小贩打了声招呼后,就站着静待客人的到来。
童安镇是方圆五十里村寨的中心,不大,但每天都人来人往,无论是镇里的居民还是附近村寨的人来到这里总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但卖东西总是难,尤其是对于应不该。
别人卖东西总是大声吆喝外加热情拉扯,买卖的时候一面精打细算还可以一面有说有笑。
应不该做不到,此时的他恍若一棵树。有几个人走到他跟前,看了看他的鱼,他刚想伸出树枝摇两摇的时候,人已经被旁边的小贩热情的拉了过去。
应不该也不懊恼。
这时,一个胖子边走边气喘吁吁地喊着:“买鱼,买鱼,有没有君子仙,今天醉倾心高价收购君子仙。”
那胖子一路走一路喊,来到应不该这个十字路口时,已是大汗淋漓,他抹了把汗抱怨地说道:“要说今天卖鱼的不少,怎么偏偏没有卖君子仙的?”
“君子仙?”应不该望向那胖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竹筐里面也没有,于是便冲他笑了笑,示意他过来看看。
或许是笑得不够真诚,或许是笑容欠缺了点穿透力,胖子没有察觉到他左右看了两眼便要失望离去。
“你应该叫他过来看的。”说话者站在应不该旁边,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衣衫破旧,头发蓬松凌乱,面黄肌瘦,左眼被杂乱的头发遮挡住,右眼却一闪一闪的,透射着别样的神采。
应不该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这小姑娘他不陌生,从他五年前第一次在这里摆摊开始,每次都会出现在他身后。
小姑娘摇了摇头,然后一瘸一瘸的向胖子走了过去,原来她的右腿已经瘸了。
也不知道她对胖子说了什么,那胖子跟着她走了过来。
“我看看,还真有君子仙,还是两条。”胖子抓起一条长有红白相间竖纹的怪鱼看了看后说道,“这样吧,你这里有两条君子仙,三条杂鱼,我全要了,五十两,怎么样?”
旁边的几个小贩听到后不由得凑上前来,看是什么鱼这么值钱,然后杂七杂八的对应不该说着“发财了”“运气真好”之类的话。
对于胖子的价钱,应不该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胖子将鱼和水倒进自己的竹筐里面,爽快地给了钱后便离开了。
应不该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我要吃豆沙包!”小姑娘说道。
应不该点了点头后,牵着毛驴离开,而小姑娘则一瘸一瘸的跟在后面。
不远处就有个包子摊,应不该要了四个,递给小姑娘两个。
这些年来一直都这样,不会卖东西的应不该在小姑娘的帮忙下卖掉东西,然后小姑娘会跟他说想吃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吃完后两人各奔东西。
“要下雨了。”小姑娘接过包子,望着天说道。
应不该也望了望天,点了点头。这几年来,两人说的话不多,其中里面就有这句“要下雨了。”
待他吃完包子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离开,要下雨了,他的心情有点莫名的压抑。
今天卖鱼赚的钱很多,但应不该还是去了药材铺把包里的药材卖了,钱多少无所谓,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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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治病救人的东西,有人收购总是好的。
像往常一样,买了些米和肉,葫芦也装满了酒,应不该离开了小镇。
回去的路大概十里左右,山路居多,应不该放开缰绳,任由毛驴自己走,自己则慢慢地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走着。
太阳出来了,只是被阴云遮住了不少光线,路过一条小山村的时候,应不该站在远处呆呆的看良久,直到小毛驴在前面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带着失意离开。
雨是第二天凌晨开始下的,应不该起来的时候,庙外的世界一片苍茫。
这雨看着能下好几天,还好昨天买够了粮食。
应不该伸出手,豆大的雨珠打得手心微疼,他摇了摇头,准备去做早饭。
“真是见鬼的天气!”门外突然冲入一人,此人三十岁光景,长得肥头大耳一身膘,虽然是从雨中冲出,却浑身不沾一滴雨水。
应不该有些意外,却不吃惊,他停下脚步打量着此人。
那人也发现了这里还有人,他走到应不该跟前,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位小哥,打扰了。我本是海上螺牙岛的一名散修,应邀前往七百里处的雀鵠山做客。这风雨实在太大,我修为尚浅,害怕在雨中飞行出了意外,所以希望暂借宝地休憩片刻。”
应不该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将庙堂的灯点亮后,示意那人自便后便走入厨房忙碌起来。
那人望着应不该的背影,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在庙堂中走动起来。
就在那人惊奇于这庙的装饰布置时,左侧的小厢房门“吱呀”的一声大开,里面走出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老头。那老头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在门外伸了个懒腰后,便径直来到庙堂。
那人见到老道,晓得他才是此庙主人,连忙走到他跟前施礼,刚想开口说明来意。
那老道却是罢了罢手,不再理会他,而是走到庙门处伸手接了些雨水放进口中簌了簌口,然后对着门外苍茫的天地喃喃说道:“这雨下的,也不知道附近村寨的居民怎么样了?”
不久后,厨房内传出小米粥的香味。
不一会儿应不该就两手提着个瓦煲出来,老道则摆好了桌椅。
这是要吃早饭啊,进来避雨的胖子有些尴尬,想着走去门口看雨避一避的时候,却发觉那个少年正在看着自己。
“你要是想请人家吃个早饭,你就开口说出来啊,就这样看着,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老道没好气的说道。
胖子这才明白那少年眼神的意思,本想说些客套的话,但又觉得多余,于是说道:“那就有劳了。”
应不该走进厨房拿出三对碗筷,又给碗里装满粥,分别递给两人后,又走进厨房拿出一盘子咸鱼后才坐下来,他也不理会两人自顾自的埋头喝起粥来。
胖子则有些拘谨,本来进来这里避雨就很冒失了,现在却被请上桌吃早饭,最关键的事这爷俩什么招呼礼节都没有,让他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这是场大风雨啊。”老道喃喃地说着。
胖子觉得他意有所指,于是偷偷地瞥了一眼应不该,那少年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