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瓦子和刀
“江湖人的命,是水里的鱼,命运随着水流运势而走,随着风浪流走,不能停歇。”
“那我这种人呢。”
郑朗笑了“你是一颗枯草,没可救药了。”
丁寒山用双臂盘起来掂在脑后,把郑朗抱倒,缓缓的说“我冷了。”
郑朗眉头皱起来“在这种地方吗?”
“不怕冻僵了你。”
丁寒山觉得好笑,爬起身来,让郑朗跟着往一个丁寒山熟悉的地方走了。
水船靠湖岸边泊下,有一支跳板,像桥,水手从那里走到岸上,如今岸湖岸镀上一层薄冰,有人扣开一块冰洞,掉出鱼来,坐在船上喝酒掉鱼。
冻了一天,在夜前往瓦子里去,找几个女人暖和身子,把一天的僵冷全捂热了,把很多的情感用在年轻的女人身上,互相依偎。
香河就是这样的人,她有时会吸烟,有着瓦子里的人的恶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恶习,很久很久以前,丁寒山到北朝时,天就下着大雨,他瘦瘦的身子,帖在香河身上。
“我没有钱。”
“我知道。”
丁寒山哈哈的笑,盯着她如水面波荡的眼里,和长长的眸子,白成雪的皮肤,他身上所留的刀痕,在一个个雨夜被这个女人所抚摸。
那间瓦子是丁寒山半个避风港,现在他带着郑朗回来,正看见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胡闹,是两个马兵似的人,他们非要香河唱戏。
香河就乖乖的唱,丁寒山回来抓起两人踹出门去,那人还怒目看着他,丁寒山恶狠狠的对他一笑,摸了摸寒刀,让他们滚开。
香河看着丁寒山的黑色布子缠住腰间的伤口,她有些惊讶的说“你又伤到了?”
丁寒山玩味的说“很久没见我伤到了吧。”
香河点头,又瞥了一眼郑朗见到他墨色的长白和红色的眼睛与唇,里面是有一块寒冰,这是女人的直觉,可她跟着丁寒山回来了,心中难免有些低落。
郑朗不知道她的低落,用嘴往丁寒山耳边凑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地方去了。”
郑朗没话了,看着院子外几家小女孩在堆起雪人来,上面抹上红妆,她讲不清这是什么,但看着顶有趣,里面有雪兔子,雪狗。
她细细的看着,丁寒山在桌边喝酒暖身子,香河看着丁寒山,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道想起来丁寒山小时候,自己年纪也不大,也一起堆过这种东西。
很多年了,起初,丁寒山隔一段日子回来,身上都有一些新伤,有一次,丁寒山险些死掉,他躺在床上,眼球只打转,香河在那里很担心,无能为力。
丁寒山开口问郑朗“会堆什么?”
“我吗?”
郑朗说上来,她从小也没玩过雪,只待在金家院子里扫雪,看书,做些细工。
“我什么也不会。”
“很悲哀。”丁寒山说。
“对,什么都对。”
丁寒山递给郑朗一些酒,两人喝起来“讲讲昨天夜里,怎么出的变故。”
香河静静的看着落下的雪花,说出来“是暗门,蛇帮的人,我看见了那个带三把刀的男人。”
丁寒山皱眉,说“是大蟒。”
“你认识?”
丁寒山面露出难色,摇了摇头“交手过。”
“北朝四大快刀,他进了暗门做了一个舵主。”
郑朗又说“他进门来,下了很多暗招,射箭手在屋顶,上布满三道阵,大多数人死在箭海里。”
“你怎么活下来的。”丁寒山问道。
“我自有能耐。”说着她狡黠的一笑。
“我还看到了郑寒。”
丁寒山说“你认识郑寒吗?”
郑朗摇头“不认识,但我听见那个大蟒这么叫他。”
“你知道郑寒的绝学吗?”
“什么?”
“是一把伞,里面有很多的门道,只是他很少拿出来用。”
郑朗想了一会,轻声说“你和他交过手吗?”
“交过手,这家伙比看起来狠的多。”
郑朗乖乖的点头,说“那些人一从到到尾,都不怎么出大动静,像影子一样,人过去,把人也杀了,一点不停留。”
“杀了二个时辰的人,他们就开始找东西,一直不停的找。”
丁寒山问“找什么?”
郑朗哼了一声“装糊涂。”
丁寒山笑了,他知道暗门的人是为了找那把,自己从郑朗手里拿走的玉刀,这里面肯定有东西,只是自己不知道。
“你们杀门和武门为何都来寻这把刀呢?”
语落,木屋的门被人踹开来,只见一个黑衣满身是水的马海袍进来,他刚落了水,如今正冷的身发颤,胡子曲杂着,显的他的脸消瘦。
“名捕,怎么搞的?”丁寒山问他。
马海袍的抢着丁寒山的酒喝了一口,缓了一下说“落水了。”
郑朗想笑出来,他看见马海袍的刀也掉了,全是上下湿透了,拿了一块垫子缠住自己。
“你怎么掉下去的。”
马海袍皱眉,说“你说我为何找你。”
“有人假扮我。”
马海袍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没这个能耐。”
丁寒山露出嫌弃的样子,冷笑着盯着他身上的铁皮扣子,和一身透了水的布子,看他想一只水獭。
原来,马海袍正要往丁寒山逃去的地方走,到了岸边,能瞧见一个身影,是丁寒山蹲在哪里,马海袍刚要上手就被按在水里,只交了两下手,他就淹了。
马海袍结仇丁寒山有七年,对方有多大能耐,自个心里都清楚,从丁寒山初来北朝,两人就比刀,都是丁寒山逃的多,到了如今,确实拿不透能耐了,只是丁寒山总不能两只手能按住他。
丁寒山倚在窗口,看外面的雪“马海袍,我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哼。”
马海袍冷冷的一笑说“我带了另一位人来。”
“谁?”丁寒山有些疑惑,可马上想起马海袍有位同僚,他在这里,那丁寒山确实没有胜算。
“你真要抓我,七年抓不住我,现在就能?”
马海袍苦笑摇头“别这样说,我这回没想抓你。”
“是我这个朋友,想试试你的刀。”
丁寒山气的咬牙,看着窗外“偏这个时候试?”
马海袍说“我知道你累,可这个人只停留在北朝一会,今夜就要走。”
“他本不想和你打,只是想试试郑家的花刀,可现在活着的花刀,我只能找到你。”
马海袍语落,丁寒山的刀已经出了,竖在前面,一道影子被分割,又消散掉了,静静的留下一声刀鸣。
“寒刀一把?”
丁寒山对着屋子里的角落说“没有花刀了,借一把徐家的寒刀。”
如今丁寒山没有多少神情了,事情压着他的思绪,郑家一门被屠,郑寒的毒计和暗门,如今还有人假扮他,丁寒山真的累的头有些晕厥。
那道黑影,闪住两道蛇影,丁寒山的刀挡住左侧又拦下右侧,刀背发出两声鸣声,他看清是一道黑鞭。
丁寒山直往闪出来的地方钻,那里出来一道蛇影被他的嘴叼住,一把寒刀直刺角落,可空了一场,蛇影也从嘴角滑落了。
而丁寒山的身后却多出两道身影,从空中冒出两道刀光,丁寒山的后背直发冷。
那个黑影说道“马海袍,拿下他。”
丁寒山怒了,大喊“马海袍,你耍我。”
他刚好回过身子来,知道自己被逼在墙角无法动弹,他仰着头,像饥渴的野狗看着太阳一般,见蛇影直扑而来。
他用刀挡住那道马海袍的刀,他知道这刀不挡不行,因为马海袍的刀上有毒,只是蛇影也从头顶上空落了下来。
郑朗上前,用掌截了一段,黑影一闪,蛇鞭落在丁寒山的手臂上,开了一大个口子,郑朗又要按下这一掌,不料被马海袍用长刀挡住了。
郑朗的手心冒出血来,很热,沾了寒气又有些冷,她看着马海袍消瘦的脸上,全是笑意,她觉得恶心。
马海袍笑出来“姑娘,你完了。”
郑朗马上觉得不对劲,她的手脚乏力,马上要摔倒起来,正好丁寒山接她到怀里,她想着这毒真猛,见血起效。
丁寒山的手臂全淋出血来,湿了郑朗一身,她委屈说道“我的白衣,脏了。”
丁寒山呼出一口气,对着她的耳朵轻声的说“谢谢你。”
郑朗的耳朵红了一点,像雪地里的红梅,闪的很美好,只是她如今脸色更白了,无力的说“你的朋友,也完了。”
马海袍这才去看那道黑影,他正愣在原地不动,哑哑的嗓子说“你的掌里,也有毒。”
郑朗马上说“拿药换药。”
黑影点头,马海袍笑了说“不换。”
黑影骂了一句,慢慢扶着桌坐在木椅上说“姑娘,你是哪家人?”
“不告诉你。”
“够狠的毒,能逼上我的内脏。”
黑影见郑朗一直不开口,就对马海袍说“以后死也不帮你了。”
说罢,他直接翻窗还逃,只留下丁寒山恶狠狠的盯着马海袍,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像狗遇见狗的呲牙,他冷冷的盯着马海袍。
马海袍知道,他与丁寒山相识多年,这副恶狗相,是丁寒山真想弄死人的表情,可他不怕。
郑朗脸苍白起来,对丁寒山轻声说“他的毒,也很厉害。”
丁寒山咬牙说“我知道。”
郑朗无力的说“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丁寒山低下头去听,愣住了,又等到郑朗吻他的脸,他才自然着笑出来。
马海袍提了提刀柄,身上的水已经冰到他的身子许久了,他等不了,身子的燥热能等到沾着贴着衣服的水更寒,刀直刺过来。
他双手抓住长刀,压在丁寒山的刀上,下面是丁寒山的头,他一只手死死撑住,很快坚持不住了。
“七年之交,舍的杀我?”
“想让你死。”
丁寒山的嘴里又冒出血来,他完全的丧失了内劲,等到一只纤细的手,那是郑朗的手,从他的身下的衣袖里钻出来,结实打在马海袍的胸膛,一声闷响,马海袍的骨头断了。
“你为何没事?”马海袍咬牙,憋口一血。
“金家人,万毒不侵,知道吗?”郑朗对马海袍残忍的笑,俏皮里有血腥和阴谋。
“你刚才骗我。”马海袍扶着桌子,长刀落在地上,他连拿起的力气也没有了,这次他体会到黑影的感觉了。
“姑娘,好毒。”
郑朗瞧着丁寒山断开的刀,冷哼一声说“是啊。”
丁寒山觉得郑朗很不错,很像他,他觉得好笑,在生死之间的释怀,让他有点兴奋。
郑朗倚着丁寒山爬起身,揉了揉手掌,风流倜傥的捡起来,那把落在地上的长刀,要往马海袍身上捅。
马海袍稳住身子,要翻开窗子往雪里面钻,却停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郑朗,于是往河岸上跳了下去。
冬日的湖水里刺骨的冷,一日里马海袍落水两回,身子又有毒在身,在这种情况,生死难料,风还哑哑的追,这场雪下的太久了。
这一场从头到尾,香河全看在眼里了,丁寒山和郑朗多少亲昵与情愫,郑朗很像丁寒山,那样决绝,狠毒,她待在丁寒山身旁的最好,她心情低落了。
其实香河的嫉妒,是不能说的,这里面的人性过去复杂,她扼不住自己的情感,只好无奈的叹气,这一刻里她觉得丁寒山要走了,远离开她,丁寒山却站在那里,险些晕过去。
如今他伤痕累累,哪里也去不了,香河心那里还是不对劲,刺的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