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厄尼斯特有点懊恼的跟在魏丹程他们的后面。
就像发生争执时,有的时候会出现脑子没转过来的状况,在争吵结束之后重新复盘时便会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严重时还会捶胸顿足,恨不能再冲出门去将对方狠狠地洗剥(指骂人的气势和激烈程度非常严重)一顿。厄尼斯特曾经觉得这种马后炮的行为非常令人难以理解,但现在,他突然一下就明白了。
他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刚才我想说的明明是其他的话。想到这里,圣子好像更加沮丧了。
明明之前没有见到她的时候都已经想了好多遍,真正见到的时候要对她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了。
厄尼斯特轻轻地叹了口气。圣子就任为圣子已经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对于作为圣子的基本素养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如何喜怒不形于色,随时都展现出一幅最圣洁的模样,以凡人之躯展现神明的伟大,他最拿手了。曾经他偶尔怀疑自己是否被“圣子”这个身份束缚同化,但现在,他却非常庆幸,自己一直以来对于圣子的工作还算称职,对于圣子的各种技能也还算熟练。
至少他没有将这种懊恼表现出来,也不算格外失态,可是表面上不算失态,也无法掩饰这一路的沉默。他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也许想一想其他的事情也许心情就会好一点,于是他将目光转移到镜鸟的身上。
镜鸟似乎有些过于活泼了,就算是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厄尼斯特也总有一种他身边星屑起伏的错觉,这种情况极少见,他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样子。活泼,开朗,连身边的呼吸的空气都好想要染上腻人的甜味了,全身都像浇满了糖浆一样黏糊糊的。
他还在教廷的时候厄尼斯特还没有来,对他并没有什么了解,但他曾经见过迷宫中的镜鸟。即便是对于迷宫有着绝对控制权的自己也不敢随便靠近那片污浊漆黑的海,表面上看起来乖巧的美丽小鸟其实是一头磨牙吮血的海怪,做出一副清冷高贵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则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可怕的尖牙利爪已经快要遮掩不住,连带那片肮脏的海都显得蠢蠢欲动。
可是现在他不是了。
不像是在游戏时的假意乖觉,实则随时想要将蛛丝一起拉进沼泽,现在的镜鸟是真的平静。污泥仿佛在阳光下被剥尽了,他的笑容由内而外,眼睛闪闪发光,终于不再像是曾经随时要拖着目中所见的一切陪葬似的疯狂厌世,他好像......
好像重新变成了一个“镜鸟”。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大概是的,毕竟所有人当中,只有镜鸟有资格前往魏丹程所在的世界。
在这里的时候,小魔女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异界来客身份。并不是通过言语,而是通过她的行动,她会好奇的观察,与他人友好交往,但对于朋友的决定很少横加干涉——哦,也干涉过,比如镜鸟要毁灭光辉城的时候。
她一直恪守着旅者的守则,并不是拘泥在世界赋予她的身份上,有时厄尼斯特甚至有一种法则也拿她没什么办法的感觉,就像谢司岚。之前他想起魏丹程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算很短,但对于一个旅人来说,她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教廷都没有细致的游览过。
这个想法让人产生微笑的遗憾和内疚,以及隐秘的期待。长生种的生命漫长,永远让它平静的度过是最理智的选择,厄尼斯特深以为然,但他觉得有的时候也可以有一点小小的例外。他开始回忆,回忆自己作为圣子,作为对教廷最了如指掌的人之一,这里有什么值得详细游览的东西吗?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实在没有。
小魔女没有信仰的神明,向她诉说光明神的伟大宣扬神的旨意没有任何意义,她会耐心的倾听,但是就像听一个三流故事,可以消遣时间,但并不有趣。给她讲讲教廷的历史,可是她只会对着那些圣子圣女们的石像漏出非常隐忍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心里哈哈大笑,又觉得笑出声来很不合时。
那该怎么办呢?
厄尼斯特有点嫌恶地看了一眼身边盛开的夜蔷薇,将它推到一边去。
叹气时,他忍不住幻想起来,幻想要是魏丹程在的话,她会想要去哪里玩耍。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
那一切好像就变得不同了起来。依然是无聊的石像,依然是无聊的历史,但是如果她在这里,那一切好像就......
他捂住脸,不准自己再想下去。
这样的情感好像与他最初认定的伙伴、朋友有了一些质的变化,他并不是没有朋友的人,但是对待朋友,厄尼斯特从来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会在寂寞时偶尔想念,但更多的是想用对方打发时间,他的朋友们也都一样——长生种一生当中能想到朋友的时间不多,百分之八十都是觉得无聊,需要打发一点时间。
他从不会因为朋友的原因在寂静的夜里独自看着满月窃喜,也不会因为朋友的到访,让一些本就无聊的事情变得有趣。
在赫德之前,魔族的王是一位大恶魔,漫长的生命已经将他的激情与好奇早磨损的一干二净,他从很早之前,在厄尼斯特出生之前就一直放肆又自律,深谙长生种的生存之道,从不让自己的心绪为他人所牵,生活一直很好。所有人都说他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大恶魔,天赋无匹,没人能从他手上占到便宜,没人能找见他的弱点。
但厄尼斯特却知道不是的。
他曾经见过一次这位魔王,在他的父母还没有同归于尽之前,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不可转圜之前,仇恨还没有那么深,锁链还没有那么重的时候,父亲曾经带着母亲出过一次门,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还没有长大,但已经能跑能跳,会说会叫,父亲的手始终握在母亲的手腕上,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讨好和谨慎。他说要带她去散散心,她生育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他热络的介绍魔域有他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一次正好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母亲无动于衷,如同往常一样无视了父亲的话,连同他的存在一起漠视。
他就是在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曾经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