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诱饵

第49章 诱饵

喉结上下滑动,顾承暄仰首长舒了口气,“方才是顾某一时情急冒犯了公主,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景初融笑了笑,一如她平日里友善而自然的笑,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愫,“怎么会呢,少将军心里有我,我很开心。”

顾承暄将她的神色尽收眼中,心底忽地一凉,生出许多失望。

她总是这般,对他看似十分热络,实则尽是疏离,不露真心。

顾承暄也笑了,笑得悲凉。

他知道,他在作茧自缚,而景初融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迷足深陷。

“我唇上的胭脂好看么?”景初融抬指撩过唇角,打量着白皙指尖的一点嫣红。

“什么?”顾承暄闻言眉间微皱,不解地望着她。

景初融指尖一拢,噙着笑意倾身凑至他耳畔,轻声呵着气似有若无撩拨道:“我在问少将军,今日唇上的胭脂好看么?”

她抬手替顾承暄整理了发冠,诱着他将视线落于唇间,呵气若兰,引出几分娇怯的意味:“回答我,好看么?”

喉结动了动,顾承暄错开目光,沉声道:“好看。”

景初融微微嘟着唇,不满地捧起他的脸,委屈道:“少将军好生敷衍,都不曾认真看过便随口应着。”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好看么?”

顾承暄定了定神,眼睫轻颤:“好看。”

景初融抿抿唇露出一丝笑意:“可我觉得,口脂的颜色若是能印在少将军的唇上会更好看。”

出其不意,她踮起脚尖在顾承暄的唇角落下轻柔一吻,蜻蜓点水般若即若离。顾承暄登时怔在了原地,耳根“腾”地一下涨得血红。

景初融俏皮地偏了偏头去望他,一面整理鬓边的流苏,一面同顾承暄招招手:“好啦,多谢少将军相救,你我一同入殿难免遭人猜疑,烦请少将军在外逗留片刻,我先回去啦。”

转身的一瞬,景初融顷刻敛起那份明媚娇俏的女儿情丝,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看呢,鱼儿上钩了。

***

为不引人注目,景初融绕着麟德殿转了个方向自一侧门入内。

方一入园,只见侧门处一人斜倚石桌对月独酌。

景初融走近了,方看清此人身着绯色长袍,上绣仙鹤。依着服饰品级来看,此人乃是朝廷一品文官。

景初融见这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依制颔首微微致意,而后踏上小径欲回殿内。

“公主请留步。”

那人不知何时撑着石桌晃晃悠悠起身,不知是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景初融脚步一顿,转身望向他:“大人认得出我的身份?”

那人颔首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下观公主的服制而知晓公主的品阶绝非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比,恕在下冒昧,敢问公主的封号是……”

景初融见此人面生且位高权重,主动搭讪意味不明,况且方才经历了陆恪寒那一遭,本不欲与他多言,遂礼貌答道:“敬安。”

“啊…敬安,是了,是了,我没有认错,果真是你。”那人捋了捋长髯,忽而畅怀大笑而后声音愈来愈低,抑于胸腔,竟听出几分低泣的悲恸意味。

景初融见状心生疑惑,反倒不愿当即离开,便多问了句:“您认识我么?敢问大人是……”

那人止住了笑,借着月光,只见他眼角似是噙着泪水,亮晶晶的看不真切。

“多年不见,你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在夜色里低声叹着,言语模模糊糊传入景初融耳中。

景初融蹙了蹙眉,问道:“什么?”

“无妨,无妨,年纪大了触景伤情罢了。”那人一挥双袖,拄着拐杖向景初融靠近。

景初融这才发现此人腿脚不便,他虽自诩年老,但观其面貌,应是刚过不惑之年。

朝堂内年岁不惑的一品文官……莫不是,内阁建极殿大学士,次辅晏忠?

景初融试探着问道:“阁下可是,晏忠晏大人?”

那人点点头,满意道:“是个顶聪慧的小丫头,我尚未透露出什么信息,这便被你看出了身份。”

小丫头……?

当朝大员对一国公主的称呼这般亲切?景初融感到颇有些不自在。

“我见大人十分面生,大人待我却似旧相识,不知其中可有什么缘故?”景初融看了看他的腿脚,示意他坐着。

晏忠长叹了口气,专注地凝望着景初融的面容,满目慈爱,似是在透过景初融在追忆往事。

“你与你的母妃,眉眼有几分相像,但是她的气度比你更为凌厉果决,不似你这般温和。”

景初融的面色陡然一僵,她将目光缓缓落在晏忠面上,问道:“晏大人,与我母妃相熟么?”

晏忠笑而不答,提壶斟了一杯酒,却也不喝,转腕将杯盏一倾,酒水便浇在了地上。

景初融心中的疑惑更盛,将欲开口问他什么,便听得晏忠正色对月祝祷:“娘娘,如您所愿,公主已然平安长大,而今入了上京,晏忠定会竭尽所能,护公主余生周全。”

景初融越听越觉得奇怪,难不成晏忠一早便盯上了她,特地等在此处候着?

还有,那句多年不见又意欲何为?

“大人,我们见过面吗?”她问道。

晏忠笑了笑,点头道:“公主尚在襁褓中时,晏某有幸见过公主。其余的事,此处不便多说,日后若有契机,晏忠定当向公主和盘托出。”

景初融警惕地扫了扫周围,眼见远处巡逻的宫中侍卫逐渐靠近,遂起身意欲同晏忠道别。

晏忠亦扶着拐杖起身朝景初融躬身一拜,行了个极恭敬的大礼,复又自怀中掏出一枚质地极佳的玉石印章递给景初融,道:“公主且收下此物,若是遇到难处便托人将玉章传至我府上,我定当竭力为公主扫却一切阻碍。”

说罢,他一扬宽袖,请景初融回殿:“夜深寒气重,公主先回殿歇息罢。”

景初融接过玉石印章放在手心仔细打量着,见下面刻着晏忠的名号,其上隐隐透出云纹。

“今夜除夕宫宴众宾欢聚,大人为何孤身一人待在此处独酌?”

晏忠抚摸着长髯,发出一声嗤笑:“何为众宾欢聚?不过是朝堂虚情假意之辈虚以委蛇拉帮结派罢了,一个个的满脑肥肠,满身酒肉臭气,不去也罢,还是外头清净。

那帮人暂时不会去为难公主,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公主,公主只管拿酒泼他个满脸,泼醒了便晓事了,余下的残局皆由我来收拾。”

景初融见他为人通明豁达,不免抿唇笑了笑,她攥紧纳枚印章向晏忠道了谢。

“公主无需谢我,这是晏某应该做的。这枚玉质印章还请公主仔细收好,这是云妃娘娘……”他抬起眼帘眺望远方的梅园,若有所感,“这是云妃娘娘二十年前,送给晏某的生辰礼。”

“亦是晏某,自寒门来到上京城后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

景初融收拢掌心轻轻摩挲着玉章,取出荷包珍重地放了进去,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下。

“上京城不比漠川行宫,四四方方的一座城风云诡谲,豺狼虎豹应有尽有。公主深处其中,行事千万小心啊。”

晏忠仰起头,拄着拐杖忿忿敲击着地面,道:“云妃娘娘当年步步为营,行事谨小慎微,依旧被那帮坏东西寻个由头落井下石。这些年来,我苦心经营着一切,只为替娘娘洗刷冤屈。既然公主回来了,只怕那帮豺狼会将余恨迁怒于你,公主千万小心冯氏一族。”

“当年,冯贵妃可是将你的母妃视作眼中钉。”

晏忠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他点到为止,示意景初融尽快回到麟德殿内赴宴。

“公主亦不必太过忧心,你还年轻,后顾之忧便由微臣代劳去处理干净。”

晏忠云里雾里的一番话,景初融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她直觉这人与生母关系匪浅,对她亦没有坏心思,遂依着对长辈的礼节朝晏忠还了一礼。

晏忠慌忙扶住她的双臂不许她还礼,惊得险些握不稳手杖:“使不得啊公主,这都是微臣应当做的,您此举可谓是折煞了微臣。”

景初融摇摇头,坚持要还礼:“大人既是我母妃的故人,便是我是长辈,大人担得起这一礼。”

晏忠按住了她的肩,默了默,叹道:“公主能平安站在这里,臣虽死而无憾了。”

“臣此生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十五年前,违抗圣旨拼死护住公主的性命。”

景初融一瞬间只觉得满心惘然。

上京城中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云妃的过去和她遗失掉的那段记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她认为自己回到上京后抽丝剥茧总能理清楚其中缘由,云妃的结局不过是世族门阀斗争下的牺牲品罢了。

眼下看来,她那位许久不见的父皇亦是掌棋人之一。

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位素有贤德名声的君王降下旨意,不肯放过尚在襁褓中的幼女。

又为何留她一命后,再次灌下汤药让她失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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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故作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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