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迟早要死

三 迟早要死

没有无数路灯的夜晚,其黑色也分层次,关郃由近向远看,楼阁蒙着浅灰阴影,周围的绿树则墨绿似黑,而天空与远山,前者深蓝后者黛色伴雾。

海港上的夜影一重又一重,城门前几度叫嚣杀啊擂鼓的铁人一列纵一列。

好似三更的天空,了无明月来照,籍太阳光的太阴就跟消失了一样,以至街道上升起号角的高亢奇鸣时,人影重重叠叠地出现。

不知是什么虫儿在大片火光如长戈外鸣叫。

届时,关郃听心而动,刹那间视线恢复清明,并且注意到了满地的头发针。

【原来变强会秃吗?】他摸了摸曾经黑发茂盛的脑门,现在却光滑异常,本能地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目眩神迷的后遗症及时掩盖这点杂念。

不是头痛,是极其得晕,好像那种一个人在网咖打了三天三夜游戏,突然断电了。

整个人有种兴奋过度后,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恶心与难受,兴奋过度后的恶心与难受,让灵魂的容器、意识的传导单位,身体不适。

只是和之前一样,平心静气,脑无杂念几分钟,最多这回流了不少鼻血,但关郃随着呼吸变化的调整,土地上便仅剩下点点鲜血了。

疲惫和睡意似乎在呼唤着自己,但无立锥之地的他依然在一个人流浪,不敢轻易睡去。

毕竟,谁也不希望开开心心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觉醒来,自己就被绑在绞刑架上,或者将要在一群人的围观下被活活烧死。

【我操,以后还是少玩点头脑风暴了,现在我能感觉到,我的大脑像给人殴打了一顿!】

还好,优秀的人类身体机制保护下,没什么是休息一会儿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睡一觉,要是连睡觉都解决不了,人大概率得让扁鹊三连了。

“杀啊!”

转眼间,脱离了有些类似低血糖状态的关郃,没等走到大街上,附近传来喊打喊杀声与火光。

太突然了,自己摇晃的步伐尚未稳当化,即时就有一位蓬头垢面,乞丐式的男人身体瘫软在自己左十步方向,对角正冲出一名具装扎甲的士兵。

关郃见状眉头一皱,赶紧悄悄退后,避免稍有不慎,便成第二个从背后被人一刀杀死的倒霉蛋。

遇事选逃,丢人没错,但那个乞丐就兴许是因为不丢人,所以现在才已是个死人,而且,哪怕这种事概率只有百分之一,也不该瞎赌命。

穿越者热爱作死确实也算某种定律,可是为了避免真的死亡,广大穿越众早就卖身给系统了。

问题是关郃没有系统,尽管天赐的外挂很不错,但并没有办法帮助自己直接战斗,唯一宊用特殊能力,只能够读懂同类的一些简单欲望与情绪。

【敌人的力量和体型和我并未差距过大……】

但是对方的全身铠甲和三尺大刀,关郃一憋就觉得寒芒摄人,脑子瓦特了才会一个滑铲过去。

眼下想办法逃跑或隐藏行踪才是首要任务,否则无甲的自己去对抗有甲敌兵,即便自己有特种兵的身体素质,上去硬刚也近乎无稽之谈。

特别是对方已经开始屠杀无辜之人,显然是杀红眼了,关郃恐怕得在家具城才打得过这类土著。

如此,这等配置相对高且状态良好的敌人,一般人别说是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就算成年老虎来了也难啃,所以自己没有理由跳出去送死。

“喂!墙角里那位壮士,你快些出来吧,

我刚则就已经感知到你了。”

当场还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出声的家伙,显然是自认为掌握绝对武力的一方,可令关郃感到奇怪的是,那个人音色貌似不像个男人。

【走……往哪里走?对方肯定有帮手的。】

自己就当这是兵不厌诈了,故绝计不上当,反而静观其变,等待转机开始出现。

关郃虽然知道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守株待兔永远是下策,古今来多少国家遇到战争都喜欢搞绥靖政策,不就是因为凡人总会为未知恐惧。

况且战场无亚军,狭路相逢确实是勇者胜,但莽撞未必称得上是果敢。

毋庸讳言,关郃是在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可是只要能活下去,谁管他用了什么手段,否则历史上就不是只有打胜仗的将军才是良将了。

尤其是关郃现在的每一个抉择,都极大可能关乎自己未来的性命,更要不择手段些。

于是,他急中生智,急忙蹲下在地上抓了把土,主要是刚被雨淋湿过后的泥块,夹杂着少量灰尘,但也有机会助他享受胜利果实了。

【别怪我阴谋诡计,谁让你戴着铁面具,给了我这个机会。】关郃明白他必须赌对方不是盲僧。

现在,伴随着铁甲叮叮当当的声音愈来愈近,自己紧闭双眼,不住的深呼吸,在心中不听默念着自己不紧张,希望能够借此放松身体。

待关郃睁开眼,第一时间大声喝道:“你难道也在谋反举事吗?”

霎时间,自己与那副漆黑兽面对视,转角就遇到了这位潜在敌人,万幸对方先前给他传达来可以交流的信号,否则自己现在没机会让他愣住。

【机拿!他居然敢没什么敌意!】

电光石火之间,关郃小念头一起如雷霆落下,手中的泥巴瞬期间糊在对方脸上。

永远不要对伤害无辜的敌人抱有期待,也千万不要高估自己的实力,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切记狮子搏兔,也得用上全身力气。

当然全是力气,没有技巧,只会成为自矜的莽夫,永远不知道战胜敌人最好的方法唯有偷袭。

可惜,关郃没有从这名士兵后方发起侵攻的机会,索性抓住双方在侧翼碰面的空挡,争取让对方暂时失明,结果易见,自己居然做到了。

“啊啊啊啊啊!”无数刀光切割着木墙。

在这位身材颇有些纤细的士兵,他发出了一阵无能狂怒的咆哮,关郃不以为然地背后踹了他。

所谓哀兵必胜的本质,就是因为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自己是为自己活命而拼搏,而非受到雇佣而出卖性命,当下无疑是要为活命而战斗。

所以,关郃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可以做到比一名职业军人更加狡猾与阴险,尽管不能破防。

至于对方原本想跟自己讲规则的征兆,他完全没必要信任,还是那句话,这名士兵已经突破了道德底线,没有任何遵照规则的可能了。

倘若对方只是一个心怀善意、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无意间杀死了一个成年人也没用。

因为人与人之间不会互相读心,谁也不知道,就算真有尽善尽美的规则,对方到底能不能遵守,不能,一切规则便不会比一张废纸更宝贵。

尽管,关郃设下的这个圈套手法和思路并不高明,甚至老套,但贯彻地执行胜过复杂的阴谋。

如果自己真的选择用话术控制这名士兵,那么很大可能会容易接触到破伤风,他即便不了解医学,都知道这种小伤放在这里足以致命。

谁让无论是哪个世界、时代乃至社会,只要类似于人类文明,没钱就等于不配看病。

【对方应该没有追我吧?】

此刻,特地选择偏僻巷子里一路狂奔的关郃,因为在思考中,甚至都快忘了危险。

实际上,关郃必要承认自己的怯懦,明白看见屠刀的那一刻,双脚对开溜的可望,也知道再不快点反应过来,就差要将死字挂在脑门上了。

他有一千种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逃跑,但最简单的事实就是面对危险,身为穿越者他竟然跑了。

【危险!】

关郃最后也不清楚自己的直觉从何而来,只知道在短暂穿过大街的时候,浑身汗毛竖立。

“痛啊!”这一时间还不到三十秒,躲回巷子里的自己被十几个披甲戴盾的武士发现,骤然有不知名神射手突施冷箭。

关郃捂着自己被贯穿的右肩胛骨,生枝硬拉只会造成失血过多时,只好强制自己看不见的样子。

这下,他敢肯定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海贼、土匪或强盗之流,绝对是正规的精锐部队,否则哪有人五十米开外命中率这么高的道理。

如今的关郃肯定是心有怨气,但知道的都知道,敌人的暴横无理无法人为改变。

否则,尊严不会在剑锋之上,真理不会大炮的射程之内,倘若不是自己孱弱无力,反而是再世霸王,步战百人敌,何惧区区民兵或武士。

至少打不过还能跑快些。

这不可笑,喜欢公平决斗的现代人,永远不知道打架不如逃跑,逃跑不如报警的道理。

“呼哧呼哧!”没有时间很痛的关郃,在肾上腺素的辅助下,顶着漫天火焰与喊杀声造成的心理压力,头皮一紧在寒风灌体中挣扎求生。

意识逐渐模糊,预示着体力消耗严重,最先的征兆是腹部开始咕噜噜,浑身慢慢提不起劲。

一般人,赤手空拳跟金属武器对碰没有意义,除非是人体极限的强者,谈笑间可与熊虎肉搏,一喝醉了甚至能一拳打死野猪的猛汉。

关郃要是有个戒指老爷爷,那能做到这种程度,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说实在,自己真怕现在右臂上的穿刺伤口,提前被使用者涂抹了粪便和毒菌,但就目前来看,异世界的道德水平大概只是不能夸罢了。

至于那些恰巧碰到的武装兵卒,可能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才没有特地追着关郃。

尽管,自己不能排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些人朕像个隐蔽的猎手,正在衔尾追杀他,只是这不符合普遍理性,毕竟那些家伙应该是有本事。

强者只是偶尔屠杀弱者寻开心,只有弱者才会始终挥刀向更弱者。

【你们千万要对得起这么高的披甲率啊!】关郃回想着那些用红绳串联长方甲片,形成跟步人甲似的连衣裙甲,造价肯定不便宜。

而举着的厚漆木盾,自己先前是用赤足踢到过的,感觉有种钢铁的脚感,夸张点讲可扛子弹。

毫无疑问,这样的装备如果给杂牌军用,那绝对是统治的脑子有病,而精锐部队,哪怕是屠城无数的精锐部队,必然也得先完成任务。

这些黑甲士兵的首要任务务到底是什么,关郃不大清楚,但极有可能是杀害城内实权官吏。

【武装夺权?】如果跟自己猜想的不谋而合,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类绝对还是恐怖直立猿后代,也就是地球第四纪大地之主智人种。

无论如何,这些士兵不来把自己干掉,怎么样也不会算得上是件坏事。

可惜的是,自己跑之前没来得及跟任何敌人放狠话,这显然有些违反穿越者的风格,可是自己好歹活下去了,可能要打个问号。

但苟延残喘穷不是一件坏事,实际上,活得久加上心狠手辣,便已具备历史名人的真实面目了。

毕竟一个人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活下去,即便是见风使舵、两面三刀,只要他最终能够爬到高处,历史书自然会为他的合理化一切黑料。

这种人很多,比如某个古代女装人士。

反之,一个死人已经化作白骨,天地间除了一处孤坟以外的名人,难道还能跳出来澄清事实。

恰如诸葛武侯,鞠躬尽瘁了又如何,后来者既然都相信他独断专权,贪污腐败,难道本人还能够掀棺而起,来一场时下版的舌战群儒?

高尚者总是愚蠢,真正的智慧永在卑鄙。

关郃的人生信条如此,天大的思想也比不过自己肚子饿了得吃饭,这点是他至今唯一的反思。

【呃!火辣辣的痛啊!为什么我没有坚不可摧的身体,能够一击毙命的力量,绝对灵活的闪避反应,天啊!这么虐主不合适的。】

在夜晚下的奔跑,伴随着血腥味的呛鼻,宁静与嘈杂交织里,关郃敲不开任何一户人家的大门。

想要安详入睡的潜意识,在他经过道路两旁的绿树时,达到了一个高峰,就像天际无边无尽,自己渴望就此倒下。

“噗!”

如果可以,关郃也想做个遇到事情都塔塔开的战狂,但是地球的米养不出超凡人类。

而异世界的食物暂时还没机会吃到,作威作福的反派估计也没机会被自己杀了,妹子们更没可能遇到了,因为人生就要结束了。

愤怒,有一些吧,但更多的是沉默,不断积累的,准备爆发的沉默,只是死亡来临得太快。

果然,任由普通人成为穿越者,自然而然的发展,只能用一个简单粗暴的词形容——失败,没有被系统亲自设定过的成功,唯有一死。

这一刻,关郃真的想不要停下来,但匍匐在地面上,正与黄土亲密接触的自己,已动弹不得了。

折断的箭杆,勾拉开了更大的裂口,无数微型的血红细胞,在自然重力的作用下,从人体中破裂的通道涌出,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可能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队长,这家伙长得可真结实,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吧?”一个男人粗声说道。

另一个女人沉吟道:“今朝日益腐败,方有我义军夺城壮举,此行应重于防备盗贼,尽丧府内大盗生机了,不必滥杀害良民。”

当时,关郃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人救了,直到苏醒过来的那一刻,才彻底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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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有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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