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早是第1次

第4章 今早是第1次

人人都不想死,伏胜也不例外。

过往与今朝分割往来,万物自循环适应天地,此刻恰如年前寒冬登临,水岸又迷濛幽深。

平整的道路,因为白雪稍融露出地面,远方的高山,这时依然巍峨矗立,狭窄的洞里,一只青筋浅突的手掌握住了树皮。

光明骤然出现,突兀地洒落于这人类右手上。

而那只肤质浅黄均净、手指修长饱满、骨突整体和谐的右手,掌心尚存健康的红润光泽。

光明如尘埃般落下,铺满了这处草木排布稀疏的林地,映衬着昨日暴雪留下的痕迹,付诸于似慢实快的时间流逝中。

它们似天使,传播着天公的低语,不经意间,在黎明过后,为地母献上晨露与曦晖等礼物。

洁白的冰面上,一位身穿黑袍、头戴毡帽与肩披皮裘的形影踏过江表,他正捂着右半边脸,犹抱着琵琶半遮面,不肯朝水底的生物展现全貌。

但那肯定是一张人类的脸,略有喉结若隐若现,棱角分明尤其颔部曲线突出。

只是清秀的阳光,抵不过寒风的严酷,它如雕刻家手中的刻刀,挥砍着沉默寂静的石膏体,摧残着这张恰似画家呕心沥血描绘的脸庞。

岁月在嘴唇上留下了白皮,鼻孔及鼻头左侧都是好像粉头的雪粒,像个无脑堆成了雪人的稚子。

这一刻,男子踩在这无底深潭上的第十步,这个人垂放了右手,而面目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紧接着,浑身也毫动弹的征兆。

在这辽阔的原始森林与雪原间,江面佛是一柄神剑,将人与现实空间一分为两岸,此岸的目光所及,有棕熊出没的声音。

彼岸,利斧在人类肌肉的操纵下,挥舞出优美轨迹于光幕里,拉开那黎明过后的首批血色场。

但是一名合格的猎人深明一个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随即在心绪旋转间,高俊的人类屏住了呼吸,在没有杂念中独一无二地前进。

猎物浑然无知觉,还在为饥饿进入陷阱中。

唯有被誉为天下大地之主、万物掠夺者和持刀武士等殊誉的大人,才能做到从一而终的谨慎。

然后毋庸置疑,伏胜不仅是个拥有脊椎、四肢、腰腹、肩膀与胸腕的人类,还是掌控钢铁的刀身与运用躯体和智慧的武装掠夺者。

而且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要是自己争取来的食物,不管自己吃不吃,都力求一击毙命!

“喝啊!”怒吼声只在咽喉振动片刻,刹那间便激荡于天地间,宛如有着攻击性与威胁的声浪迅速延伸八荒,若让所有在动的事物都停止了。

随之一道寒芒先至,然后斩断厚实皮毛、油腻脂肪与血肉脊梁的力量倾泻而下。

伏胜眼前的对手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料定它真吃掺杂了带麻醉性的菌类提纯药,要不然,至多也只是得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撕杀了。

然而那种结局,难免会消耗体力,甚至进而打乱他这次探索雪原的计划与进程。

一头熊作为战利品的价值,还没有到能让他放弃整片森林里,更多猎物的价目,至于高回报中伴随着的高风险,伏胜丝毫不在乎。

恐惧、愤怒乃至穷途末路时的绝望,他都经历过,都麻木了,除了还有些不甘和不认命。

尽管他不认为这些年经受的苦难,真是值得的,因为苦难更像是生活给予他的毒药,终成压垮他坚韧不拔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伏胜本身出生于贵族家庭,

之所以意志会被磨练的坚韧,只是因为他直面了无法躲开的痛苦。

所以,他在面对眼前已经头生分离的棕熊时,很不客气地又补了几刀,毋庸讳言,他对任何敌人都奉行一击毙命的习惯,都是对亲友憎恨的沉淀。

然而,有智慧的生命,其自由的意识都太无辜了,所以伏胜才决定只伤害它们的肉体。

“呼哧!”一次绵长的深呼吸,让肺脏充分沉浸在了早晨清新空气,现在混杂了血腥味的气息里,补充构思计划时难以拥有的细节。

果然,猎人在栖身之所也永远保持警惕,习惯性放带有毒性的诱饵总是种好习惯。

而充分呼吸,仿佛能够缓解他一路因为山路崎岖,而导致有些酸痛的腰腹,但仅此而已了,体内时刻那些酥酥麻麻的电流,仍在不断折磨他。

幸好,其它副作用仅有经常失眠和不能修炼。

“哎~”伏胜随手拨起手中的长柄斩首斧,然后跟猫一样伸了个懒腰,顺带伸展一下臂膀。

他那一双眉弓弯而眉梢挺,使得鼻根像手持双刀的武士,刀下皆有敌人首级的五官表面,焕发出一种舒畅惬意的容光。

那由两颗乌黑的瞳孔、泰半眼白和青黑眼圈组成的首级,能感觉到,没有一点杂质与眼屎。

伏胜望着远山,恍惚间回想起自己被迫流放北地,来到这个世界边缘前,本来氏族执守人的头号继承者,应该是他才对的。

万里无云的光明天下,黑袍男人手握大斧,轻轻地抚摸右脸上的红色树状纹路。

那是由一条主体形似游龙,身体拓展出无数分叉的天然纹身,然而伏胜却并没有因此成为传说记载的天启者,而是成了终身止步甲阶的废人。

伏胜张了张嘴,但没有声音出来。

人人都或多或少有值得提及的过往,他亦是如此,但一切的荣耀,终结于十六岁那年的意外。

他从不介意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毕竟相貌是父母给的,他轻易不能改变,况且氏族男儿,更加看重忠诚、正直和勇猛的内在美德。

这些都是天才时期的伏胜,经常能够得到人们给予的赞美之词,几乎每天都不绝于耳。

本来,他身为一个出生于烈国贵族家庭的孩子,十二年少便从军,凡参与的战争,立过汗马功劳的勋册中,卷卷都有他的名字。

思想、举止和和功绩都无可非议,是当之无愧的天生高贵者族群中的天才。

父母、兄弟姐妹与家族都奉伏胜为骄傲,常与海内同辈竟技未尝一败,持刀握弓纵马玄国边境的少将军等等,他的荣誉表可谓汗牛充栋。

寻常非氏族平民,三十岁才能达到的甲阶武士级,他十五岁就登堂此境了。

“没想到,一眨眼都三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啊,他们当初干嘛要那么迫不及待!”伏胜低下头,叹了口气。

可是,连天下最强者都无法解决他无法修炼的问题,那么被放弃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练气与炼炁之间的差距,伏胜只能以霄壤之别来形容,这是无论经历多少强者教诲与秘法试炼,即便天赋全部被激发出来也无法跨越。

天下人都有一个共识,只要内气不入品,入品者光是用速度拖,都能拖死任何甲阶武士。

总归,天底下无论是得到何等技艺,也不可能在还受地琐束缚的情况下,打败能够瞬息将如苍鹰翱翔于高天的入品者。

何况,伏胜也讨厌看着当旗鼓相当的劲敌,成为比他更强者的那个时候。

因而,他最终选择踏上这场北地之旅,说到底就是被流放了,还是要帮有这个继承家族的人顶罪,那时的感觉真是无比微妙复杂。

“呃,还是先剖腹取胆去。”伏胜被陡然的寒冷拉回了注意力,便晃晃脑袋喃喃了一句。

无论如何,伏胜目前虽能够做好回去的准备,他也有热情与勇气,但现在他的确还没有,可向朋友证明他们书信长来的价值。

兴许,他觉得应该是可能,对于自己的故土,总之还有什么别的值得期待。

虽然靠近南疆的烈国,并非一个资材贫瘠、治安混乱的地方,而生于青鸟氏族的他,怎么样都能占有一座矿山的开采权,可那些并不值得期待。

伏胜说不上来他到底期待的是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不懂,但绝对不会是某个人的短短某几句话。

“明明时间才过去了一会,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对了,肯定是昨晚做梦的缘故!”他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并赶紧把手中的斧头放在地上。

虽然把手伸进其它血肉之躯的肚子里,其实是一种相当令人反胃的过程,但维持实力要钱。

况且,负责开拓北地的那个同宗、同源、同文的国家,虽然财富远超周边任何一处氏族联盟,但历来只能固守,还经常遭到周边贫苦部族的劫掠。

而为什何造就了那样的原因,伏胜只能肯定跟善良的女王殿下没关系,人家据说才十四岁。

尽管在他的故土,十二岁的男女就算成人了,可以在本国境内随意旅行,只要获得氏族长辈和当地官府的允许就行了,但善国不是这样。

地广人稀却年年天灾,导致边地城外总是饿殍遍地,这点伏胜算是眼见为实。

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除了安全,这是经过伏胜润色后的本地俗语,算是反映北地城外人艰苦生存环境的话了。

但改变这种现状,他是既无能为力,又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终归自己现在也是一屯之长。

尽管他后来知道,这个职务说白了就是请来当打手的,但伏胜认为按照礼法,不管怎么说,这也算自己的领地了。

而作为领主,不就该保证自己治下的领民,都能穿上御寒的衣服,这是会令他感到快乐的责任。

一想到每年都有自己带头出资,给送到城里面学艺的孩子们,他就感觉哪怕吃能当武器的咸鱼,都会有种真正的快乐在心头。

哪怕都是些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哪怕以他的标准,屯里啥都不好,人人吃不饱、穿不暖又睡不好,年年还有雪灾和兽灾。

哪怕他明白这样做没有意义,可外面、更大的、人类城市里的世界,才能开拓一个人的眼界,勉强有些改变命运的机会。

归根结底,他愿意这样做的动机,可能是讨厌天道的不公,只能寄希望于人道了。

当然,如果可能,伏胜倒是希望把那些可怜的孩子都送城里后,就立马离开,毕竟真要说,屯长权力有多大,破事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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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有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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