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奉旨回京
是夜,华灯初上,寿康宫中。
太后穿着素色宫服端坐在铜镜前,望着手里的簪子暗自出神。
那簪子通体纯白,尾部雕了几朵形态各异的梅花,一眼看去正如冬日里缀了白梅的枝条。
刘嬷嬷快步走进寝殿,瞥了一眼太后手里的簪子,行礼道,“太后娘娘,陛下出了御书房的门,现下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太后回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将簪子插入发中,抬手道,“走吧,扶哀家出去。”
随后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慢慢走出寝宫。
次日,一骑快马从京城飞驰而出,向榆州奔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后初愈,本应颐养顺心。然思女心切,忧虑繁深。恐旧病未痊,又添新疾。特命故长公主遗哀女慕容絮,即刻回京,伴慈左右,以宽慈心,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絮领旨谢恩,身后除了她的两个丫鬟再无旁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说起慕容絮的出身,不可谓不尊贵。
母亲南宫婉,当朝长公主,皇上敬重的妹妹,太后最亲近的小女儿。貌武双绝,世人称赞。
父亲慕容鹤,开国四姓之一慕容氏家主,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武艺高超,骁勇善战。
彼时的慕容絮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隐隐把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压了一头。
可事实难料,九年前端午宫宴,皇帝遇刺,长公主为救陛下香消玉殒,太后悲痛过度竟致一病不起,家中姨娘当道,父亲冷眼旁观……
五岁,单凭自己,她能斗得过谁?
于是一夜之间,慕容絮的境况急转直下。以至于到后来,府上的李姨娘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她送到这善启寺内,“祈福”八年之久。
一个月后,京城。
“诶,听说了吗?慕容家的那个,叫什么柳啊叶啊的,要回京了。陛下亲自下的旨!”
绝大多数人的日子往往平淡而苦闷,带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绝望。这样的日子里,世家大族的一举一动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为数不多的乐趣。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你这消息可不灵通啊。”
“柳啊叶啊?你可真逗,人家叫慕容絮,那可是慕容家唯一的嫡女。”说话的人笑着,轻佻而又随意。
“什么嫡女,待在庙里也没个嬷嬷管教。要我说真比起来,恐怕连我那婆娘都不如。”
“我可听说这慕容絮长得标致。到底是娇小姐,就你那黄脸婆,比不了。”说这话的人还打着光棍,翻了个白眼,话里冒着酸气。
“你们说,这么多年,一个姑娘家,和一寺的和尚,诶嘿嘿嘿嘿。”众人对视几秒,都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马车里,流云啪地一下把窗帘砸回去,气得满脸通红,“污言秽语!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谁给他们的狗胆敢这么编排小姐。”
同样的话,打从进了京城的地界,已经听了不少。
慕容絮穿着一身水蓝色襦裙,样式简单,料子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素簪半绾着,未施粉黛,衣着打扮与寻常百姓并无不同。
南宫婉的美貌名满京城,慕容絮自然也不差。方才那群地痞一箩筐浑话里,勉强也算说对了半句。哪怕如今的慕容絮容貌还未完全长开,但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已是难得的美人。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自然是有人给了他们胆子。”慕容絮神色淡淡,面上无半点情绪。
马车颠得人犯懒,她本来闭着眼睛假寐,平白被恶心的声音扰了清净,现下是再也睡不着了。
流云还是气不过,恶狠狠地道,“方才说话的几人奴婢都记住了,今晚非拔了他们的舌头解恨不可。”
“好了,何必为那种人脏了手。”白芷安抚完流云,从包袱里取出一对精致的棉布耳塞递给慕容絮。“到将军府还有一段,小姐再睡会儿?”
白芷和流云容貌气质都是中上等,但性子却天差地别。
白芷今年十七岁,气质沉稳,心思缜密,似秋夜湖中的睡莲。流云今年十六岁,还是孩子心性,活泼好动,像夏日盛开的向日葵。
“不了,”慕容絮摆摆手,“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都准备好了,小姐宽心。”
慕容絮点头,“总归是要万无一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