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

将近黄昏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姜狄也明白这次应该就是到了金国和宋国的边境了，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边境荒凉的样子，一座孤零零的城楼站在眼前，好像是这个国家最后的守望者。

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落雁关”，是宋国和金国的第一线。

落雁关的守将，是宋国为数不多的主战派，齐天祥。本是文官出身，但是宋国积贫积弱，齐天祥弃笔从戎，也是仅有的几个在金宋对抗中获得过胜利的将军，后来因为实在难以忍受朝堂上的乌烟瘴气，来到了边关。

赵青凑到姜狄身边，指着对面一个人说道：“公子，那就是齐天祥齐将军。”

齐天祥个子不算高，身材也不魁梧，年龄四十左右，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却异常明显，虽然是弃笔从戎，但是据说在战场上每一场战役都是冲在最前面。

“臣齐天祥叩见殿下。”齐天祥向姜狄行了大礼，这和之前清水县的待遇截然不同。姜狄虽然纨绔二十载，但是对于这种国之重器，还是非常尊敬的。

赶紧搀扶起齐天祥，然后还了一个学生礼，也表示了对于齐天祥的尊敬。

“齐叔！”一旁的赵青笑了笑。

“小青啊，一晃都这么大了。”齐天祥拍了拍赵青的肩膀，看着赵青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又叹了口气：“你爹的事……”

赵青摇摇头：“齐叔，没事。”

虽然这么说，但是两人眼神中的愤恨和无奈，却是骗不了人的。

“殿下，金国使者现在就在城外，您看？”齐天祥问道，虽然完全没有给姜狄别的选择，但是能够这样问上一句，也算是给了姜狄面子。

姜狄也知道，自己待在宋国的日子已经结束，至于能不能再回来，只有天知道了。

“走吧。”姜狄叹了口气。

金国的使者就在城门外，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交接，甚至对姜狄和他名义上的妻子进行了搜身，所有的物品都不允许携带，两个人近乎是成了阶下囚。

一旁的齐天祥和赵青看到这一幕，都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弱国无外交，更何况是一个人的尊严。

交接结束之后，一直趾高气昂的金国使者坐在了另一个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马车，而相比较来说，姜狄的马车更像是一个笼子。

姜狄探出头，对着齐天祥和赵青挥了挥手，又笑了笑：“回去吧，我走了。”

这时候，越是表现的轻松，那一份无奈和悲伤越是被凸显出来。

“这姜狄也真是可悲，不过这种时候还能有这份镇定，也算是条汉子了。”齐天祥说道，这么多年，宋国的对手换了好几个，并不是只有姜狄一个人被送走做人质，各种王爷的孩子也是有的，那时候平安王在世，没有人能动姜狄。但是哪个走的时候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姜狄坐在车里，看着一旁的苗娜盯着自己，“看什么看？”

苗娜哼了一声别过头，眼泪滴答滴答砸了下来，强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想哭就哭吧，不丢人。”这时候姜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苗娜本来想回头辩驳几句，但是回过头的瞬间发现，姜狄早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天色太晚，没有走出去多远，金国使者就命令安营休息，毕竟回到金国国都还有好几天的路程。

姜狄和苗娜坐在篝火旁边，一些金国的士兵不怀好意的看向苗娜，两人已经沦为阶下囚，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两个人可以抱团取暖。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意外竟然来得这么快。

夜里，两人回到马车里休息，至于帐篷肯定是不会给两个人准备的。姜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和刀剑的声音。

姜狄撩起帘子就看到外面已经乱成一片。一群蒙着面的大汉骑着马在人群中来回冲杀。

“这是怎么回事？”姜狄不明所以，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机会，自己可以逃离这里，哪怕躲到哪里的乡下，没有人会知道。

但是自己离开之后，两国是否会再次开战，那宋国百姓又会陷入到水深火热之红。

逃还是不逃，姜狄在心里纠结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是混乱之中也不会有人能注意到自己。

逃！自己的命还是要在自己手里，自己已经被放弃，那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下定了决心，姜狄也就不再犹豫，冲出马车，随便找了一匹马，就往人群外冲去。这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除了一个人，苗娜。

在姜狄冲出马车的时候，苗娜就知道姜狄要干什么。她要阻止姜狄逃跑，因为如果姜狄跑了，自己的娘亲就会有危险。

于是姜狄骑着马冲出人群的时候，有一批马紧紧跟着姜狄冲了出来。

两匹马，没有目的，但是一路狂奔。

姜狄虽然会骑马，但是这么多年的纨绔生活，身体也基本上败坏了，怕了没多久，大腿就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窜了上来。但是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既然已经跑出来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咬着牙不断加快速度。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姜狄再也坚持不住，大腿已经冒出鲜血，终于一个踉跄从马上摔了下来。

“呼……”看着紧跟着下马的苗娜，姜狄笑了笑，“嘿，终于跑出来了，真是我不入地狱，谁爱去谁去吧。”

姜狄还以为苗娜也是跟着自己逃跑出来的。

“跟我回去。”苗娜冰冷说道。

“什么意思？喂喂喂，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要回去，别和我谈什么为国人民，我为国为民，谁会为了我。”姜狄苦笑着说道。

苗娜之前还想着用这种家国大义劝他回去，但是姜狄一句话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姜狄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苗娜，撑着渗出鲜血的大腿站了起来，“我这个人就是想活下去，难道有什么错吗？明明是朝堂上的那些人打了败仗凭什么要我去给他们擦屁股。”

姜狄说完之后，拍了拍苗娜的肩膀，踉跄着往远处走去。“你想让我回去是不可能了，你要让我回去，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

姜狄没走出去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冰凉从脖子上传来。

“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苗娜坚定说道，但是言语中的冰冷已经少了很多。先让刚才姜狄的话也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看着有些颤抖的剑尖，姜狄咽了口口水，但还是摇了摇头，“杀了我我也不回去。”姜狄已经彻底明白，这小妞是就要自己回去，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杀了自己。这一次，自己可是在不败之地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半天没有声音，姜狄缓缓转过头，看到苗娜眼睛通红的样子。

“我真的不理解，你也不想去金国的吧，咱俩要不一起跑吧。”姜狄问道。

苗娜摇了摇头，“娘亲还在他们手里。”

像姜狄这样的人，根本不用什么威胁，只需要有人看着就可以了，要不是今天半路突然出现的意外，姜狄是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的。但是苗娜毕竟是习武之人，身手也不错，这种人就要有控制住她的手段。

姜狄耸了耸肩，“与我无关。”

苗娜咬着嘴唇看着姜狄，突然心里泄了气一般，“你说的对。”

“你去哪？”

看着苗娜离开，姜狄问道。

苗娜深吸一口气，“回江阳城。”

“救你母亲？”

“与你无关！”苗娜的声音明显有些更咽。

苗娜骑上马离开了，姜狄伸了个腰，虽然自己逃出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上，说不清道不明。

突然一阵马蹄声，刚才已经跑掉的马竟然有折返跑了回来。

“嘿，你还知道回来。”姜狄牵着缰绳，又看了看苗娜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骑上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