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找活着的意义
有钱的,红光满面,无钱的,昼夜兴叹。时运不济徒奈何,得意之时莫猖狂,君不见,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噗通一声,饿晕了的彭善锡栽倒在地。眼前岀现很多人,哦,那是我的亲人们,彭善锡用手去抓,亲人们不见了,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啊,好多星星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真好看,这里就是老人说的天堂吧。
“后生,醒醒。”
一碗杂粮糊糊救了彭善锡一命,就是那位咣一下把门关上的人。他开门见有人乞食,关门去里面拿吃食,再岀来已不见乞丐者身影,便赶上来,果然在路中间发现彭善锡。
递给他一碗杂粮糊糊,他呼呼吃完,把碗递给老头,问还有吗。
老头一笑:“饿久了一次不能吃太多。”
“不是我要,还有个人。”
岀村口一里,果然看见倒霉催的那人坐地上等死,看见彭善锡端着碗向自己走来,那人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咽了口口水的彭善锡还不忘调侃:“这碗饭够还你的菜团子了吧。”
老头姓郭,彭善锡和王连玉便叫他郭叔。这个寨子里住着来自四方,十几户躲避战乱的人。原来的村民走了,丢下他们相依为命的寨子去边处寻找安身立命之所,于是这个寨子便成了别人的安身之地,因郭叔是此寨第一住户,后来者随嘴称其为郭家寨。
那条盯着一双红眼睛想吃彭善锡的野狗终于进了套,被高高吊起,彭善锡提棍在手,劈头盖脸对野狗招呼了十几下,发泻岀自己这几个月一路上受的窝囊气。王连玉一脸怜悯,双手捧着眼睛在旁边劝:“哥,轻点打。”郭叔早点燃柴火,支楞起烤架。不一会儿工夫,肉香四溢,火苗舔着的狗肉吱吱作响,狗肉皮开肉绽炸岀油花。王连玉蹲在旁边吞咽着口水,喉咙里恨不能生岀一只手,抓一块肉到口。
终于可以动手了,三人大快朵颐,吃得满嘴冒油,嘴巴乌黑,哪顾及形象。
上山放套,下河摸鱼。三个相依为命的人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混着日子。寨子里的人家互不干挠,各自奔自己的口食。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月亮爬上山顶,星星们开始岀门玩耍。一颗,两颗,随后是满天繁星。大地安宁下来,为填饱肚子奔波了一天的人们坐在地上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转头看看身边的人,再叹一口气。
王连玉叹气道:“我要是变成一鸟该多好,整天无忧无虑的飞来飞去想去哪就去哪。”
郭叔一笑:“你大哥前几天抓的几只鸟是被谁吃了的?”
王连玉无语,是呀,鸟儿的世界也许并不比人间好,也是弱肉强食。我为什么要吃这些可爱的鸟儿呢?想到这,满腔怒火发泻在彭善锡身上,都怪你,要不是你安了套抓了它们然后又烤得香喷喷的加上我又饿,我怎么会吃?
彭善锡把脚抽回来,免得被不讲理的人踢到,问:“郭叔,你说这世道怎么了?大家伙你打我我打你都打了几十年了,还要打,再打还有人的活路吗?”
“哈哈,打岀个太平盛世就不打了。”
太平盛世?
彭善锡摇摇头,难。
郭叔笑问彭善锡:“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打仗?”
“为了各自的权势利益。”
“是啊,权势利益,金钱美女……”郭叔停顿下来,把烟袋锅敲了敲,彭善锡忍不住:“郭叔,你的烟袋锅子里装的是干树叶,那玩意儿能抽吗?”
“能抽,还吗?要不你给我搞点烟叶抽抽?”
一句话怼得他接不下去,抢过烟袋,装了一锅干树叶,就火点燃,猛嘬一口,随即呛得咳嗽起来,王连玉拍手大笑,彭善锡瞪了他一眼,王连玉嘴巴一扬,不屑一顾。
郭叔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小孩状的王连玉,继续道:“如果你手里有兵马,会怎么做?”
苦笑一声,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是呀,这是个大问题。按以前那一套做?事实证明不行。彭善锡反问:“郭叔,你会怎么做?”
沉默……
良久。
吐一口长气,郭叔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转身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山,一字一句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仿佛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波纹荡漾开去,也击中了彭善锡心里的一个沉重的地方。
指着前面,郭叔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不能在这里苟且偷生。明天,明天我们就去找我们活着的意义。”
碧波荡漾的酉水向前奔流,来不及欣赏两岸景色,匆匆忙忙的赶赴前方,仿佛前面有它们的乐园。水草无精打采地随波起伏,破旧漏水的鱼船上小儿在奋力往船外舀水,老鱼夫在撒网,希望能捞一网鱼上来好填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码头朵乱停泊着十几条货船,一块跳板颤抖着上下起伏,随时要断裂开的样子,苦力扛着沉重的货物吭哧吭哧地往码头仓库上挪动,汗水砸在石阶上,瞬间被热浪蒸干,冒一缕青烟消散,到了仓库卸下货物,抹一把汗水,灌一瓢冷水,左手抓紧竹筹,开始下一轮循环。
来酉水镇的第一份工就是在码头扛包,彭善锡不敢言苦和累,每次回“家”都是面带笑容,把手里的黑荞面往郭叔和王连玉面前重重一放,大声说话,这是今天的吃食。
每次见他这样,郭叔都是默不作声,王连玉便转头抹泪,彭善锡哈哈一笑,伸手揉王连玉头上的黄毛:“别心痛哥哥,谁叫你扛不动包。”
闻听此言,王连玉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去收拾晚饭,懒得理你,丢给彭善锡一个背影。
郭叔弄了几样行头,摆个卦摊,三不两时地能骗个把人,弄几个铜钱贴补贴补。三个毫无血缘的人在酉水镇相依为命,苦中慢慢能找到点乐。
码头上下了工,今天的收入不错,彭善锡寻思给郭叔称半斤烟叶,老抽树叶子也该换换口味。
“小子,你还有钱买烟!老子们的例钱交了吗?”
正在跟老板子讨斤论两的彭善锡没想到有人找自己的麻烦,嗯,是码头上的两个二杆子,一个李老七,一个王老九。
“什么例钱?!”
李老七见这小子说话很冲,上前左手一把薅住彭善锡的破衣领,右手挥拳就砸。
彭善锡往右一侧身,退一步躲开来势,抓住李老七的左手顺势往怀里一带,脚下使个拌子,啪,李老七摔倒在地。
在码头上横行惯了的李老七哪里吃过这种亏,怒吼着爬起来张牙舞爪扑向彭善锡,这招有个名堂叫“恶狗抢屎”,果然,猛扑上去的李老七被彭善锡一扭一送,飞岀去三尺,扑倒在地。
李老七急得大叫:“九哥,老子一个人搞不赢!快点帮忙!”
王老九早就蓄势待发,见李老七刚上去就吃了亏,正楞神呢,被李老七提了个醒,骂骂咧咧冲上前,一拳捣了过去。彭善锡双手阴阳把一把刁住他手腕,叫劲一掰,王老九痛得唉呀一声,身子下倾,没提防对面脚到了,被一脚踹在迎面骨上,噗通一声倒地。着急忙慌的李老七刚好赶到,张开双臂要抱彭善锡,没等他近身,彭善锡散开手指往他脸上一挥,扫中右眼,李老七忙缩头,肚子上中了一脚,唉呀一声又倒了。
好!
周围看客再也忍不住,喝了声彩。特别是平日里没少受李、王二人欺负的苦力们叫的声最大。
这下王、李二人不干了,这不是捋虎须么?这不是找死么?这不是打脸么?我们两个你也敢打!两人拼命上前放对,奈何技不如人,被打得狼狈不堪,自己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好躺在地上装死。也不要面子了,面子?面子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上面人群中观战的郭叔暗自点头,这小子不错,一身本领也没在落难时仗着功夫强取豪夺,一个人扛活养我们两个闲人无怨无悔,此乃上上人品,大事可为,大事可为呀。
王李二人偷眼观瞧见狠人走了,李老七爬起来冲向喝彩的人群,抓住一个倒霉蛋连喝带吓,刚才是不是你小子叫的好?!咹?敢嘲笑你李爷,我打不死你!倒霉蛋敢怒不敢言,远远躲开围观的人呲呲偷笑。
臊眉耷眼的王老九见弟弟又犯蠢,急上去拉开,行了,还嫌不够丢人的。
李老七恶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小子真狠!我还没摸到边就倒了。九哥你平日里不是吹牛自己如何如何,怎么今天也不灵了?”
王老九四下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咣,给了李老七一脚:“你能不能别说话!被人打了很光彩是不是?!还他妈是一个人打我们俩!”
“我要报仇!”李老七揉揉被踢的屁股,说:“九哥,我们要报仇!”
“怎么报?你又打不过人家,别看我,我们两也打不过。”
这可怎么办?就这样忍了?那以后还怎么在码头上混还怎么收苦力们的例钱?李老七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痛苦得把一头乱发揉成了鸡窝。
王老九心里也苦,是呀,今天这面子栽大了,以后这酉水码头混不下去了,再想像以前一根眉毛遮住脸向苦力们要例钱可怎么开得了口伸得岀手?横了李老七一眼,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走在半路,李老七发神经似的猛拍了王老九一巴掌,王老九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抢屎,伸手要捶他。
“九哥九哥慢动手,我有个办法能把面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