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谈话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程鹰与那消瘦男子已溜得没影,但他二人定然是适才那一幕场景的最佳戏子。
酒未干,菜未冷。
不吃不喝岂不太浪费?
然而这一大桌酒菜并未浪费,天知道那胖少年到底怎样吃的,竟仅凭一己之力便将一大桌酒菜竟皆倒入腹中。
秦玉郎忽然叹了一口气,叹息道:“我实在低估了你,我实在不该请你的!”
刚才的凶险危机好似已被他全忘记,或许是他从未放在心上。
胖少年嘿嘿一笑,道:“可你已请了,这一顿的饭钱我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一分的,否则岂非不给你面子!”
秦玉郎笑道:“不错,我已请了!”
胖少年又道:“我叫孙太富,这名字你一定要记住。有缘再见!”
孙太富跟着老人和小女孩走了。
已离开天一居许久,老人的心情却始终未能平复。
他想对两个孩子说些什么,刚一回头却发现两个孩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
老人干咳一声,试探性的问道:“太富、紫君,你们已看见了?”
孙太富与孙紫君同时点头。
老人心中清楚,这俩小家伙绝对不是看见了秦玉郎的动作,或许是看见了自己的一脸震惊,索性也懒得故作矜持。
他拉着二人找了个清静地方坐下,为二人讲解那刹那间的大震骇。
“那老鼠男的剑离那少年左耳距离绝对不超过一寸,我已在想,若是我不出手,那少年的左耳必然要被削去。”
“你们知晓爷爷我向来助人为乐,喜好打抱不平……咳咳,你俩大概可以收一下脸上的不友善情绪,先等我讲完。”
“习武之人,自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惜那老鼠男出剑实在太快,我便也没法子先发制人,只得以一粒花生米击打他右手腕,好教他无法发力!”
“忽然,我见着那少年抬起手,那明明只在一瞬间,我却感觉到那少年是在缓慢的抬起手……好似,好似时间被放慢了三十倍不止!”
“我只见着他抬起了手,看见他某个手指动了,或许是中指,或许是无名指……接着,老鼠男的软剑忽然化作碎屑,他也倒在了地上。再然后……已没然后了……”
孙紫君听得目眩神离,脑海中不断去拼凑那一刹那的情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完整,或许是她境界尚低,修为尚且,经验尚少。
“如此说来,连爷爷你也没能看清楚他的动作?”孙紫君问道,她脸上被太多的惊喜占满。
老人干咳一声,解释道:“即便是你那位在玄机宗修行的大师傅来了,也未必就能看清楚!”
孙紫君不满的嘟了嘟嘴,却也不反驳,因为老人讲得并不错。她那位大师傅的确太妖孽,在二十一岁已达到五品武师的恐怖境界,却少了许多经验,自然是赶不上他爷爷这位老江湖的。
爷孙三人离开了,他们离开了日月城,他们只是过客,如白云城一般这等不入流的城市,想必是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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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居,秦玉郎又要了些路上吃的干粮,这才准备离去。
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过客。
总算到了结账的时候,外人绝不知道他这一顿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每一种酒菜的准确价格。
多年以后,天一居将所有酒菜的价格公布后,人们才将他今日的消费算了出来。
见证者们大多会向亲朋吹嘘:“你晓不晓得,几年前天一居来了个富得不像话的少年,开口就要了八十一道珍品和十八道藏品,共计消费一千四百七十万两金子!”
这一顿秦玉郎的确吃了一千多万两黄金,这几乎已能组建一个拥有十万士兵的军团。
他并没有拿出黄金来付账,他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么多黄金,除非他是疯子……
他递给那少年一枚令牌,少年拿着令牌走了,他则找了个舒服位置靠着,悠闲的剔着牙。
少年回来了,恭敬的将那枚令牌递回秦玉郎手中。
秦玉郎接过令牌,笑着问道:“你在体验生活?”
少年面色一滞,却不见丝毫尴尬,大方承认道:“不错,我总感觉自己的人生经历太少!”
秦玉郎忽然嗤笑一声,道:“确实太少了……简直太少了,否则怎会让你生出这样的心思!”
少年发怔,疑惑道:“何意?”
秦玉郎回道:“我且问你,你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很简单,普通人若想体验你的生活又该如何?”
少年噎住话语,他已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秦玉郎道:“活着,已是最大的体验,做好自己已够了,不必思虑太多……”
少年怔在原地许久,抬头却发现秦玉郎已走了很远距离,他鬼使神差的忽然吵着秦玉郎背影喊道:“我叫陈应太,你叫什么名字?”
秦玉郎停下了脚步,却不回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姓秦,单名寿,寿命的寿,长寿的寿!”
陈应太回到天一居时,已是深夜,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刚进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已坐着个正假寐的男人。
“二叔!”他唤了一声。
那男人睁开了眼睛,看着陈应太道:“你今日回来的实在太晚!”
陈应太点了点头,也坐在了男子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一口的呡着。
沉默许久,陈应太忽然开口道:“二叔,你觉得我是否已习惯了现在的身份?”
男人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自己觉得如何?”
陈应太先是怔愣,旋即苦笑道:“我以为我习惯了……”
男人也笑了:“不错,你以为习惯了……”
陈应太道:“可我终究还是我,我以为的仅仅只是我以为,毕竟我深知这一切是假的……”
男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道:“今天的你很奇怪!”
陈应太回道:“我确实很奇怪,十五年来我从未有如此奇怪过!”
男人抿了一口热茶,问道:“是因为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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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应太笑道:“我毕竟是你侄儿,所有心思也逃不过你眼睛的……”
男人也笑道:“你说这话好似在责怪我一般,好似不愿做我侄儿一般!”
陈应太哈哈大笑:“不错不错,简直完全正确,这话我也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听见,也只有你才会与我如此诚实的对话!”
男人道:“因为你从未欺骗过我,所以我也得实诚以待。”
陈应太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因为他,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我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奇怪的人!”
“他明明只和我讲了几句话,我却觉得他好似在我耳边念了十几年的经,故而能在片刻间影响我的情绪!”
男人道:“大概是因为他与你讲的都是你从未听过的!”
陈应太道:“不错,我从未听过,却又好似在哪听过。”
男人接口道:“你大概在你自己的心里听到过,因为你们都一样……至少你们都是少年!”
陈应太自嘲一笑:“我的心吗,我甚至已不知道我还有心,甚至连这脑子、这身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了。”
他接着道:“十几年来,我从未有过自己的主见,甚至连吃喝拉撒也已被计划好……”
男人将手中一杯热茶当作酒递向陈应太。
木杯相撞,发出空洞声响。
“你恨他们吗?”这绝不该是一个叔叔可以对侄儿讲的话,这几乎已在挑拨陈应太与他父母的关系。
他并不该说这句话,甚至连陈应太也觉得他不该说这话,可男子终究说了。
他并未刻意加重语气,也不刻意轻松,他没有笑意,也没有威严,他简直太淡定,太漠然,好似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陈应太忽然发笑,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陈术杰啊陈术杰,我总算晓得为何你会被家族派到日月城这偏远之地了,你太不会讲话,简直比我这十五岁的孩子还不会讲话……”
他思绪仍旧清晰,吐字仍旧清楚,身上闻不到丝毫酒气,却似已重醉十分,毫无保留的宣泄着自己的想法。
陈术杰,正是这男人的名字。
陈术杰轻声道:“或许你不该笑的,或许这对你来说本该哀伤的。你笑得如此癫狂,岂非是在逃避,岂非是在恐惧!”
陈应太还在发出“嘿嘿”的低沉声音,却已不知是哭是笑了。
“又能如何,他们终究是我的父母……难道要我像你一吗……像你一样……”他忽然不说了,只是伏在桌上,沉默着。
陈术杰也沉默了,他并不去辩解,更不去怂恿。
这世上,绝对没有两个相同的人,绝对没有两份相同的人生。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他起身,走了出去。
正要关上房门时却忽然道:“你知不知道那少年来自何处?”
陈应太抬起头,道:“不知,莫非你知道?”
陈术杰回道:“的确知道,他,来自青翼!”
终究只剩下陈应太一人了,他已太疲倦,今夜却注定睡不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