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幻梦终醒，杀身成魔
见过海啸吗？
自然的愤怒现出实质，往日平和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磅礴的、怪物般的浪头袭向天空，无论怎样坚固、庞大的舰船，都会这巨大的力量给掀翻，那毁灭的场景，如同高天之上的神明在咆哮，冲地下的虫子施以最可怕的神罚。
这是蜥摄第一次见到全力施为的渊法师，他是一个新晋的食恶者，弄臣序列的最底层，对方是守望序列的渊法师，神明钦定之人。
黑暗中的怪物在渊法师的加持下膨胀扩大，疯狂的摧毁着一切所能摧毁的东西，在这场黑暗的海啸之中，有无数的龙蜥丧生。
他们惨叫着，哀嚎着，无助的祈祷着，声音传到蜥摄耳中，几乎令蜥摄倒在地上。
或许会有生灵，可以平静的见证同类的死亡，但大量的、几乎整个族群一样的死消亡，绝对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平静面对，同类的大范围毁灭，曾经建立的一切被摧枯拉朽，恶魔屹立于天边，只是看一眼都会令人疯狂。
那神一般的伟力，即使早有预料，当它毫无遮拦的展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惧怕。
蜥摄同洛德展示的是真实的场景，其余弄臣们正在搭建舞台，他们会一步一步摧毁洛德所珍视的一切，这个过程可能会有新的人或事，能给这位黑暗的王者带来光和热，但弄臣们不介意，他们会摧毁一切的，守望序列必走之路，这是无法改变的。
但龙蜥本就是善良的种族，即便他们愚昧的毁灭了自己种群的一切希望，那也是因为黑暗中恶魔的挑拨。
弄臣们总会找到洛德的，命运始终站在弄臣这边，到时候善良的龙蜥们只会被这群恶魔玩弄至死，蜥摄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扭曲弄臣们的计划，顺便让自己的族人们，灭亡得不那么痛苦。
怪物们的撕扯只有一瞬，无边际的黑暗便会吞噬掉剩余的幸存者，死亡瞬间是痛苦的，但只要死掉了，就不会面对那后面的大恐怖。
在这污浊的地方，从来就没有什么救赎，如果有，那就是彻底的消亡。
黑暗逐渐逼近王宫，英勇的龙蜥战士们早已陷入沉睡，他们都是勇敢、坚强的小伙子，不应承受过多的痛苦。
墙壁斑驳，座椅朽烂，暗影攀附在查尔的身体上，但查尔的身体居住的却是蜥摄的灵魂。
弄臣的权能展现，黑暗退却，它们是低等的臣民，无权攻击王所信赖的左右。
蜥摄打开王宫下的密室，纳米护膜、钢铁墙壁、量子立场，无数高科技防护一寸寸的将密室包裹起来，为蜥摄争取着最后的“遗书时间”。
查尔几乎搜罗了所有能搜罗的龙蜥余韵，制造出了这样一个小型的避难所。但蜥摄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在黑暗眼前根本不够看，充其量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黑暗的主场，不融入黑暗，只有毁灭一途，哪有什么救赎。
蜥摄找出一张特殊的羊皮纸，这是一名弄臣前辈交给自己的，用于信息交流的东西，在暗面唯有弄臣们拥有完善的情报网，即便是知识的信徒，都处于迷雾之中。
回忆着人类的语言，终于从那无数的信息中找到了圣龙帝国通用语，虽然这僭越的行为让其他弄臣们颇有察觉，但现在蜥摄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他也不担心这些了。
他只能尽可能的给予洛德一点善意了。洛德将他视为半个朋友，而蜥摄却早已将洛德视为了唯一的知己。
这个渊法师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坏，
即使是以龙蜥一族的水准，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善良的小天使了。
蜥摄一笔一画写着，想起洛德的事，笑容也突然出现在脸上，如果是之前，自己兴许会喜欢上这小家伙来着。
时间是一名严谨的绅士，他不急不缓的前进着，给人以一种乌龟散步的感觉，但他却并不会因何人而停下，这绅士的皮靴会碾过所有尝试对抗时间的小虫子。
避难所的仪表疯狂的报警着，高亮的绿色灯光几乎影响到蜥摄的书写。但所幸，在这些仪器彻底息声之前，蜥摄完成了自己的书信，他将这古老的羊皮纸折叠，就这么径直的放在操作台上。
反正也没人能破坏这书信，蜥摄如此想道，随后从容的走向了出口。
渊法师的利爪撕开最后的钢铁墙壁，倒置书本般的面孔正如一本翻过来的书本，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渊法师的利爪抚摸着蜥摄的身躯。
很奇怪，明明这具身体是查尔的，可洛德就是能透过这皮囊看清里面名为蜥摄的灵魂。
“告诉我，为什么？”
“我也是个弄臣啊。”蜥摄的回答略带凄凉，更多的是无奈，但这只会加剧洛德的愤怒。
“我完成了你的请求，答应我的，给我！”
“杀了我，我就给你。”蜥摄平静的说道，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你不能这样的。”洛德慌了，蜥摄的从容让他感到悲伤，他还残存着对蜥摄最后的期待，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不应该骗他的。
“我骗你的啊洛德莱萨，这里是地狱来着，怎么会有光呢？”蜥摄刚刚说完，洛德还想要辩解，可他的爪子已经不受控制的穿透了查尔的身躯。
名为蜥摄的灵魂，也湮灭在渊法师的力量中，但出奇的，这堪称酷刑的死亡并未让龙蜥的灵魂崩溃，蜥摄在灵魂消逝的最后甚至以剩余的能量回报以洛德一个笑容。
“别，别这样！我不想这样的！我有力量，你想干什么，我替你做就是了，我能救人的，你相信我啊！”
“你相信我啊！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洛德抱着龙蜥的尸体，努力想要挽回那消散的灵魂，但渊法师的力量只有毁灭，连一丝一毫救赎的力量都没有。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让我做坏人呢？我——我只想救你们啊！”
这里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和哭泣的渊法师，暗面的力量早已将查尔的尸体腐蚀殆尽，除了孤独，洛德什么都没有得到。
毁灭是如此的突如其来，明明能再等一会儿的，他为什么这么急呢？洛德想不明白，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确定，明明能慢慢来的。可他刚刚才认定的朋友就把一切推向了高氵朝，他在急什么呢？
洛德站在废墟之中，孤独得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前几天的幻梦浮上心头，他还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个信任自己的朋友呢，可最终醒过来，他也只是利用自己的一个人而已。
他们不是想和自己交朋友，只是因为自己块头够大，可以利用而已。
洛德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又在狂笑中抱住双腿缩在角落痛哭。
黑暗中一张羊皮纸浮现，被敏锐的丫柯们发现，屁颠屁颠地送到洛德眼前。
打算赶走丫柯们的洛德注意到了那张羊皮纸，这纸张似乎有屏蔽感知的能力，这让洛德察觉到了不对劲。
展开羊皮纸，上面是洛德熟悉的母语，语气和内容却又像死在洛德手上的某个人。
洛德莱萨：
亲启。
我叫铜芯?蜥摄，如果你打开这封信，那我应该完成自己的愿望死去了，不要复活我，更不要召唤我的灵魂，我用生命做的事，不应该被轻易毁掉。
我生于龙蜥位面，在我的位面，我是著名的大学者，人所敬仰的科学家，但因位面坠落，我的人生便开始发生改变。
我无法形容我们历代生存之地发生的变化，我只知道昔日可堪一用的能源瞬间枯竭，族群中的畸形儿暴增，甚至连族群内的矛盾都开始无限扩大。
国王组织学者们研究周遭的一切，彼时暗面的影响已经扩散整个位面，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地区消失，也许十年，也许几年我们的位面就会彻底崩毁，但我们的研究出现了新的进展，我们研究出了共存药剂，可以帮助我们的人民活下来，不被那该死的空气给杀死，可以帮助我们的作物活下来，不被那该死的环境污染。
我们为共存药剂命名“蜥神辉光”，即便那可恨的家伙在位面频繁出现怪事的时候就已经逃跑了，我们自己找到了希望，但我们还是想要更多的希望。
但“蜥神辉光”并非希望，那只是强者的玩笑罢了，服用了药剂的族人开始变得暴躁、堕落，但他们依然尊重我们这些智者。
直到永恒灾厄出现，龙蜥的生命长达千年之久，几乎可以经历人类的五代，但低阶生命想要得到长久的生命必须要付出代价，龙蜥每一年便会褪一次皮用以摆脱腐朽的躯壳，龙蜥寿命虽长，但衰老地却很快。而“蜥神辉光”带来的副作用便是永远失去褪皮的能力，在长久的光阴中，拖着一副老旧、腐朽的身躯苟活着。
族人们开始变得诡异，他们热切地寻找一切可以褪皮的手段，但他们没找我们——因为我们能够正常褪皮，因为我们并未服用“蜥神辉光”，我们有更加健全的保护措施。
直到我迎娶我的第八位丈夫，我才知道实验室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他们。不！它们！发现了我，它们咒怨着、仇恨着，仿佛它们的厄难是我带给它们的。
我和我的同僚，总共十三位，我们为自己的族群付出了这么多，整日活在那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面对一堆奇怪生物的肢体，日复一日的研究，只为带给他们救赎，他们就这样？
我的丈夫们站在人群中，说我们是魔蜥，是带来厄难者，于是我们受到人龙蜥族最恶劣的惩罚。
天边盘踞的日环降下衰微的光芒，可即便那光芒已变得弱小，对于龙蜥而言，也是可怕且难受的，光照会使我们脱水，让我们的皮肤干裂，甚至会阻断我们褪皮，这是极恶之刑。
我们被暴晒了一年之久，已经有十二位同僚死去了，我觉得我会成为下一位，可我开始褪皮，陈旧的肌肤开始滑落，我在它们眼中，完成了一次褪皮。
疯狂的人群点燃了火焰，它们嫉妒，它们恐惧，它们憎恨，可我本是拯救他们的英雄。
在烈火之中，我滴下了眼泪，这对于龙蜥来讲是千百年难见的罕事，可它们没看见，它们只是咆哮着添加薪柴。
我看见我的同僚，她们在对我笑，她们同我讲，“蜥摄，你真的是千年难见的天才啊！”“蜥摄，我们一族有你这样的天才简直是命运眷顾啊！”“蜥摄！要不这样，我去转个性当雄龙蜥，做你的第九个丈夫，结合咱俩的基因，小宝宝一定是有史以来最聪明的龙蜥！”
那无数的话语响在耳边，却又一一同我道别，最后只有一道苍老的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耳边。
那并非我所学的任何语言，但我确定那是“我们”的语言：
我们是先贤，我们是智者
我们带来光明，我们带来希望
我教他们以文明
我赠他们以未来
我予他们以神眷
但我看见，但我听见，但我知晓
他们使抱薪筑火者冻毙于风雪
他们让开新拓路者暴尸于荒野
我见世间恶，我予万物善
无人报我以德
但见予我以厄难
祂说，此乃命运之恶戏
我说，我将带来灾厄
我誓，我将毁灭文明
我是初始的食恶者
亦是终末的弄臣
我跟着吟诵这诡异的诗歌，本已化作飞灰的尸体开始重塑，最终我重生于灰烬之中，四周遍布惨死的同族。
我穿起衣裳，踏上扮演师的道路，我还有愿望未尽。
在主颁布指令的时候，我先他们一步找到了你，我不想愚弄你，但我利用了你，洛德，你不应在这里，你太干净了，可我却用你的事来做恶，也许我死后会有新的弄臣找到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保留你的善。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你被那陨落文明的半神摧毁殆尽，但你是祂们选中的孩子，在暗面你是无法被完全灭杀的，我用特殊的仪式将你复活，这仪式带有另一位神明的特征，虽然祂是和祂们一般的神明，但我能够知道，祂坚信自己是人类的神明，如果有可能。
去遜鏃、循找、鑰護知識的、眷屬，它們能———————————幫你！！
信件的末尾已经出现了模糊、奇异的东西，那是神明的力量在干扰，就连最后附赠的知识都在扭曲变化，但那些与阿们里砍相关的空间坐标和传送阵知识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在信件消逝殆尽前烙印进了洛德脑中。
洛德知道，这是他这位异族友人给予自己最后的帮助了，随着洛德的目光结束完阅读，这羊皮纸也化为了虚无，如果不从记忆深处寻找与信件有关的内容，洛德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封信，那不是属于弄臣们的权能，弄臣虽然愚弄世间万物，却绝无可能染指时间和知识。
“弄臣吗？”洛德知道蜥摄为何这样做，弄臣们的情报网太坚固、太完美了，对于暗面的所有生物而言，这情报网就如同降维打击一般，根本无力抵抗，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讯息，都要如此的计划和筹备，弄臣们的可怕，已经不言而喻。
崩坏的废墟前，高大的渊法师立起了身躯，它，不！他发出独特的嘶吼，低频的声波拂过方圆千里，向弄臣们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反正他们也会找过来，不如提前通知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