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所罗门所说,普天之下并无新事,正如柏拉图阐述一切知识均为回忆;
所罗门也有句名言:一切新奇事物只为忘却。
我曾记得那天是下午,在一个藏式风格的咖啡馆里,人不多,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形成几道光柱把房间分割成了很多明暗不定的区域,一旁烧着一只精致的的鎏金香炉,白烟袅袅。我和吴邪坐在角落里喝着咖啡,两人无话,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吴邪突然很神秘的凑过来跟我说“你觉得把无限的生命形容为永生,这样恰当吗?”
“那取决于怎么样的永生。”我想了想回道:“除了人类之外,一切生物都能永生,因为他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吴邪似乎非常感兴趣,哦了一声,身体前倾向我道:“挺有意思的说法,我问了很多人,你是第一个这么回答的,如果你是对的,那么你应该跟我证明一下。”
我叹了口气:“在我们的文化的语境中永生总是略带偏褒的,但就拿我来说,如果真的不死不灭,我可想象不出来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当我真的看过了一切,我还能否有保持最基本的平常心的能力,即便有的话,可凡事总有尽头;如果没有,那么永生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天重复上万、上十万、上百万遍。对于一个厌世者或者重度抑郁的人来说,延长他们的生命不就是延长他们的痛苦吗?”
“没想到天文学家觉悟这么高。”
“搞天文不实事求是可不行”我道。
“是啊”吴邪靠回椅子长吁一了口,道:“但那些土冒就是不懂,嘿,真是土冒。”
那时候的我还远没有意识到他口中的“土冒”是何许人也,本以为是他在抨击那些喜好歌颂永生的迂腐文人,直到后来,在我们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我才能能理解明白,吴邪是生活的胜利者,他在经历了无数日夜苦极度痛苦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之后,他却仍不失对抗“它”的勇气。
回到正文,我的案头有一叠厚厚的手稿,是我两个月前刚回到家时便抛开一切积压事务,急不可耐记录下来的。但说来惭愧,当冷静下来后我回顾才发现我身写了逻辑颠三倒四的话,由此我只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来把故事呈现给你们。
因为我觉得应该整理下思绪,把整个事件记录下来。因为我发现,记忆远没有记录来的可靠。
所以我会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虽然这会浪费我许多时间——但考虑到我两个多月没有到天文台报道了,如果我现在打开电脑应该可以在邮箱中找到辞退邮件——那在时间方面我倒无所谓了,所以我就这么做了,希望我以后不会为此后悔。事实上我肯定我不会后悔,假设我能好好记录下来的话,即便大家当小说看也无所谓,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总有人能看出来我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我承认,写作方面我很撇脚,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足够的的文笔去记录一件事情,本来这件事本身就曲折离奇的离谱,如果当纪实文学看很难让人信服。但我认为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先说好,写文写惯了,难免有些地方会犯遣词造句的毛病,但我保证故事都是真实的。
说的第一件事,是关于我的祖先。
吴青岩,嘉靖四十六年进士,任苏松道道台,精通天文。
他曾经给友人写过一封信说过他在宝山县任知县时的故事。
六月的某天,县里开展捕捉蝗虫运动,他天还没亮就来到田野里坐在小交椅上,
监督手下的书记衙役,四更时分,忽见东南方山脉涌动,一颗飞星飞入南斗星座。心中不由得想起占卜书上说:“见到这一灾异现象的人,会在一个月内突然死亡;解除的方法是剪下一寸长的头发,从东到西仿道士作法时所行的步伐走三圈,就可以把灾祸转嫁给别人。”
他很迷信,所以连忙支开书记衙役,照这个方法做了。
过了没多久,衙门里的掌记录文书的李某,被发现溺亡在家中水缸里,他却安然无恙。李某是他主持考试时推荐的学生,年纪轻轻而擅长文章。没想到竟代他遭受灾祸,为此他心中很过意不过去。
不过令我不解的是他在后来抛弃了一切,他当上了道台,精天通文、风水、棋艺,又是著名的思想家;但他抛弃了这一切,抛弃了炙手可热的官爵地位、娇妻美妾,在明斋闭门不出十三年,他死后,家人只找到了大量杂乱无章的手稿,而且房间内有大量余烬,显示出他生前曾经焚烧过大量纸张。
他家人认为是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蛊惑了吴青岩,以至于他写下这些怪异不通的语句,所以坚持要把剩下的手稿烧掉,主持葬礼的——一个和尚或者道士,坚持保留下来,最后他没要主持葬礼的钱,只是把这些手稿拿走了。
他用了半生去修改和校定这些手稿,最后编辑成一卷古书名为河山残集,并在死前的前三天托人把书送了回来。
这本书现在还在我老家祠堂里供奉着,也许是太高深晦涩,或许是人们单纯的没兴趣读。在我印象里只有我回去拜祖时粗略看过一些,里面记录了很多关于风水关系的思想辩论,也夹杂一些对命运思考的随笔,也有大量无可考证的神鬼故事,当时我被怪力乱神的故事所吸引,并没有多注意地图后那张地图,印象中上面有很多潦草的注释,看着让人眼晕。
我也不清楚飞星事件是否是他人生中的转折点,但更可能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到了他。因为后来友人也跟他说:“你说的占卜星相书中的法术确实很有神效,但像我这种人,一点也不懂天文,往往夜里坐着,就能看见流星飞来飞去,如果看见飞入南斗的星,又不知道解除祸害的办法,那该怎么办?”
韩青台回道:“像你们不懂天文的人,看见流星飞入南斗,也没有祸害。”
友人道:“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要懂天文,多了这一件事情,害了自己又害别人呢?”
韩青台听后大笑,没法回答。
也正是因为他这豁达的态度感染了我,所以我大学报考了天文学,之后又入职了泰山脚下的一个不太景气的天文台,不景气的一如我前30年的人生,祖先的故事算是我的一个转折点,人生能有几个转折点呢?不过一两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