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婆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普通人,但如果非要说我跟别人有何不同的话,我想那就是对情绪变化很敏感。我喜欢理解情绪,控制的也比较好,更美妙的是,我的大脑里一直有着一个小人,他能以第三方视角来观察我的情绪并实时反馈给我,即便是我最恐惧的不能自己的时候,例如现在只身面对着棺材中翻腾冒泡的黑水,这个小人也会冷静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但是,小人仅限于观察记录,不具备什么力量来阻止情绪的运转。
看着不断翻腾的黑水,我的脑袋马上就一片空白了,此时我很清楚我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也完全明白该怎么做,无论左右,我只需要腰部稍微发下力改变重心,很容易就能翻下去,然后呢?我应该迅速退到角落里,随便东南西北哪个角,只要能避开这口天杀的棺材就好了,是,现在回想起来是很简单点事,可我当时身体就偏偏他娘的不听使唤!
直到打火机的塑料开关被火烧化烫到我的手我才反应过来,朦胧之间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汪黑水中冲出来,吓得我吱了一声就拼了命往后翻去。电光火石之间,我就仰下了棺材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来及的庆幸,手中打火机的火苗忽高忽低闪了两下,灭了,我顿时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此时我已经快急疯了,心说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我赶上了。于是我一边按着刚才心中的印象往角落里撤,一边一下又一下不断摁着打火机开关,即便打火机外罩的余温给我拇指烫掉了一层皮也无所谓。忽然,我就听见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水中爬了出来,啪嗒...啪嗒...在寂静的墓室中格外刺耳,彷佛我的催命符一般。
从0到1,声音来的又突然又刺耳,此刻墓室里全反射着这种声音的回音,嘈杂之极,让我根本无法判断来自哪里,只好下意识地的加快了脚步。
但我完全误判了人在慌张时迈出的脚步有多大,刚才有灯光是我看从棺材到墙大概是20步的距离,如果按正常人一步一米的步伐来算的话,我顶多走十八九步就能到,可我刚在心中数到第10步,就砰的一声撞上了墙。
黑暗中没有任何指引,刚才那下完全是勇猛的毫无保留和保护的撞击,我被撞翻在地,半天都没有起来,觉得脖子一热,顺着一摸才知道,原来是鼻血流到了脖子上。
眩晕期间,我就感觉什么东西上我身上来了,随手往领子上一摸,突然摸到一只冰凉粘腻的手。
心里啊了一声,反射般把手抽了回来,心中直发毛,在黑暗中摸到什么东西都很让人厌恶,而且摸到它的一瞬间我感觉不到一点生气,冰凉肿胀,像个死人一般。
我无力的扭了扭脖子想摆脱,但没有用,那只手就像拖着死猪一般又把我往古棺的方向拖去,拖了一段距离,我就被那只怪手提着坐了起来,能感觉到自己在上升,眼看就要被拖入棺材内,我只好卯足力气往上方大叫了一声胖子,之后便没有任何力气去挣扎,就这么被拖入了棺材。
翻进棺材的一瞬间,我真的就慌了,全是靠刚才憋的一口气在吊着,手脚在水中下意识胡乱挣扎,可这棺材内部空间很小、黑水又很粘稠,根本让我借不上力,外加那只怪手一直在往下拉我,上半身完全使不出力气,而腿部力量又最大,我就想先把腿伸出去钩住棺材边缘好借个力不让这怪手拉我下去。
耳边全是哗啦啦的水声,我却听见了喀拉一声微响,
似乎是什么机关运作,随即觉得身下棺材一震,再伸腿往上够却直直踢到了一块铜板。
棺材被封死了?我心里一凉,不甘心往上又踢了几下,棺材盖纹丝未动,只震的我腿部发麻,我忽然就后悔为什么要站在那个该死洞的边缘,为什么要来这雪山上的寺庙旅游。人一绝望,力气就小了,直到这口气憋到极限,在剧烈的痛苦下,我下意识地用了嘴呼吸,一股黑水猛地冲进肺里,整个人顿时抽搐起来。
这种感觉的可怕我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其万分之一,抽动几下后一股麻木感便从肺部弥漫全身,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慢慢地,这些感觉都远去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耳边听到一些嗡嗡声,又隐约听见了敲击声,一下又一下,就好像我大脑抽搐时头皮一跳一跳的规律一样。
下一瞬间,周遭都亮了起来。
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甚至以为那是回光返照,紧接着,就感觉一双大手抓住了我把我提出了水面,但那段时间脑子根本转不动,也就是思考能力趋近于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逐渐、逐渐,我才感觉到一丝疼痛,慢慢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随之而来的是痛感的提升,到最后就是纯粹的剧痛,从肺部扩散到全身,就好像有人把烧红的碳块倒进我肺叶里一样。
我不由得弓起身来抵御剧痛,一边又拼了命的咳嗽,地上被我咳出了一大滩黑水,但此时我也没法计较这些了。睁开眼,就看胖子那长满了胡渣的胖脸,棠婉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两只被绑在一起的大功率手电,照的整个墓室都一片雪白。
胖子半笑半不笑的问我:“你他娘的还好吧?”
我嘶哑着有气无力道:“好个屁,你他娘的进棺材里游泳一圈试试看。”
胖子神秘兮兮的道:“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感觉身上哪...有点奇怪?”
奇怪?我刚想问胖子,就听棠婉劝胖子说:“他刚呛完水,你等等他好了再问也不迟。”
胖子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但你闻没闻到,他身上有股很怪的味道?”
什么?棠婉闻言便俯身靠近我,只见她抽了抽小鼻子,脸色就变得很疑惑,问胖子道:“是...有股香味,但这墓室里怎么会有香味?”
香味?我看她起身离我逐渐远去的面孔,心说难道不能是你身上的香味吗?我被他们对话弄得奇怪极了,也想问一问,奈何嗅觉细胞完全失灵,一吸气肺部又很痛,边咳嗽边问胖子道:“你他..他娘的说的是什么香味?”
胖子语气颇沉重对我说道:“禁婆的味道。”
“禁婆?”棠婉问他:“你是说是在海南那面乡村里封建迷信说法的那种禁婆吗?我好像听过,在海南渔民之间禁婆代表着一种疾病。”
我听着心里莫名其妙的,海南?怎么又扯到那去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很么,心中就不由得很不耐烦,便怒道:“什么病啊又是禁婆的,胖子你发什么神经,还说我身上有禁婆的味道,怎么,你闻过?”
说完我便心里后悔了,好歹刚才也是他救的我,我还没道谢呢反倒说话语气这么重,而且棠婉是无辜的,我方才说话似乎连她也一块呛到了。
但想象中胖子生气的情景并没出现,反倒是他神色忽然变得很落寞,随后,他缓缓地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