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昭阳殿内。
沈姝坐在沈父下位,身后站着一位宫侍,桌前摆着美食与果酿。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贺丹族女性,即便坐着瞧起来也是个高挑个。女子坐姿豪迈,一头乌发用一根粗长的绣有兽纹的发带高高竖起,眼尾上挑,似乎是涂抹了棕红色的胭脂,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并不显得艳气,别有一番风情。
女子身后站着的正是勃图,想来她应当就是勃图口中的大贺萨日将军了。
沈姝多看了几眼,因为大盛从未出过女将军,甚少有女子学武。那位大贺萨日将军也在打量她,两人视线对上,大贺萨日丝毫没有避开,反而对着沈姝大大方方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不愧是游牧民族,就连女子也如此豪放。
“皇上、皇后驾到!”
大盛皇帝携皇后入宴,众人从座位上起身行礼。
“众爱卿、贺丹来使,免礼。”皇帝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安静的宫殿内十分响亮。
众人起身落座。
“贺丹使者,不远万里来我大盛,朕定要好好招待各位才是啊!”皇帝朗声道,大手轻挥,一群舞女鱼贯而入。
方才因皇帝驾到而停止奏乐的乐师再次开始演奏,舞女们配上优美的音乐开始舞动,红色薄纱轻飘飘随着动作飞舞,一个个纤腰长腿的美人轻盈宛若天仙。在场众位都似陶醉在歌舞之中。
一曲结束,沈姝对面的女子起身,走向殿中央。
“启禀皇上,我乃贺丹镇守大将军大贺萨日。大可汗为表议和之诚意,命我亲自送来此贺丹秘宝。”大贺萨日伸手,勃图迅速上前,递过去一雕刻有繁复花纹的檀木匣子。
皇帝身边的太监极有眼色上前,低头双手捧过雕花匣子,一路弯腰低头小跑着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执起雕花匣子,那木匣还不如他一双手大,上头雕花倒是十分精致,细看是一祥龙盘旋作窗框,窗那边站有一背手男子,男子眼前是万里河山。
“好!雕花甚是精美!”皇帝夸赞道。
“小小木匣怎配得上做送给皇上的礼物,皇上且打开一瞧!”大贺萨日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另一只手则搭在了腰侧,随着她的动作,乌发也微微晃动。
沈姝这才发现大贺萨日束起的发后又编了许多细麻花,绑着花花绿绿的丝带,摇晃起来很是好看。
太监再次低头,做接物状。皇帝则摆手示意无碍,为表信任,他亲自打开了雕花匣子。
匣子里面是一颗有成年女子巴掌大的乌丸,表面虽打磨光滑却一丝光泽没有,颜色也乌青不匀。光看样貌就已经不能登大雅之堂,更别提一打开盒子就立马盖过檀木香的腥臭味道。
皇帝面上不显,身旁坐着的皇后也只微微掩鼻,下座的臣子距离较远,没有闻到。
“皇上莫因此丸气味就嫌弃,在功效面前,这味道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缺点。”大贺萨日早就猜到皇帝会是此反应,朗笑三声解释道:“此乃凝神聚仙丸,用银丹草、安息香、连召、鹿茸、羊宝等物,以鹿血与牧草晨露熬制炼化而成。其中还加入了贺丹独有的一味名为血苁蓉的药物,有提神醒脑、补精气血、延年益寿之功效!”大贺萨日介绍道。
“如此宝物,可该如何服用?”皇帝一手端着木匣,另一只手扶住匣身,观察这凝神聚仙丸。
“皇上有所不知,此丸并非是食用,而是置于香炉中燃焚。燃烧后的凝神聚仙丸香味很淡,突出的是银丹草与安息香气息,炉中若加入其他香,则可盖住鹿血腥臭,此法用来解决该丸气味难闻一缺陷。”大贺萨日继续解释:“皇上切记,此丸万万不可直接食用,这里面可浓缩了很多药材,尤其又以大碗大碗的鹿血熬制,直接食用怕是会气血上涌,反倒是有伤龙体。”
“大可汗有心了,朕必重赏之!”皇帝大喜,向桌面一拍。
一旁的太监心领神会,立马退下嘱咐了些什么。不多时,四个健壮大汉端着一个由红绸布遮盖的物什上殿。
随着领头的大汉揭开红绸,一座足有大半人高、色泽鲜艳的红珊瑚显露在众人面前。不仅如此,那红珊瑚上不知被用了什么法子,嵌满了珍珠,珍珠各个饱满莹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红珊瑚整个底座是由数十的贝壳嵌合打造,整体乍现在光下,可谓光芒四射、光彩夺目!
众人哗然!要知道这可是前些年南海送来的由匠人精心打造的红珊瑚,整个皇宫、不、整个大盛就这一座啊!
“臣代大可汗谢皇上!”大贺萨日行了个礼,退回了座位。
大贺萨日是有那个资格代大可汗意志的。她本身是贺丹的镇守大将军,身为女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战场上的表现丝毫不亚于男子,是个巾帼英雄。且她还是贺丹可汗大贺奈邪同父异母的长姐。既为大将军,亦是贺丹长公主。
沈姝从父亲那了解的这些,她不由得多注意这长公主一些。一番观察下来,沈姝感慨万千。她着实是佩服大贺萨日这样的女子,有勇有谋,气场强大,即便是女子,站在天子面前仍能侃侃而谈。沈姝她觉得,再给自己多少辈子,也决计活不成大贺萨日这样的,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去思考追逐,只想做个单蠢的快快乐乐的小女子就好。
沈姝是不知道的,她这样的心态被后世称为摆烂。对于摆烂人来说,强大如大贺萨日,羡慕羡慕就得了。
也许是沈姝盯得久了,也许是大贺萨日也在好奇这位未来的弟媳,贺丹的可敦。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沈姝身上。
“素闻大盛女子温婉如玉,各个貌美才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否有荣幸一见?”大贺萨日不是扭捏作态之人,她这样说着,目光热切地注视沈姝。
再说,舞姬早已退下,在座除了几位妃嫔,就只有四公主和沈姝。即便大贺萨日不看向沈姝,众人也知她意指何人。
“这有些不妥吧。”“确是啊。”群臣窃窃私语。
“臣斗胆。永乐公主贵为公主,且还是未来贺丹可敦,岂可因大将军一言,当众献艺?大将军若想瞧琴棋书画,大盛有的是情才兼备的女子。”沈父一听要让沈姝表演才艺,马上站了出来,即便冒惹恼皇帝和使臣的风险,也要谏言。
沈父所说不无道理。即便前些时日沈姝只不过是个从五品大臣的女儿,可如今她既已为公主,就应该按对待公主的礼数对待之。今日当众献了艺,不仅降了沈姝日后在贺丹的威严,也相当于打了大盛的脸面。
你瞧,我贺丹使者来你大盛,你大盛的公主就该给我们表演。
大贺萨日没有被沈父这番言语糊弄,她气定神闲地看了沈父一样,又将视线转向沈姝。
沈姝视线低瞧地面,做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皇帝不发话,众人沉默着。如今贺丹的使团就算是在大盛的皇宫里,也可摆上架子,之前边关战役是何局面,沈姝已经猜到了。而她一个外姓公主,皇帝可不会为她说话去拂了贺丹大将军的面子。
沈姝重新抬头,发觉宴会上多双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其中最特别的,还是那双蓝眼睛。沈姝对勃图眨了下眼睛,她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特别的存在。真希望那位大贺奈邪也有自己的特殊之处。
看来,不献这个丑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