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返
三年后,天海酒楼。
“客官请!客官请!”
小二忙不迭地招待客人,一客人见楼下人满为患,楼上却空无一人,问道:
“小二,怎么楼下那么多人,不往楼上招待?”
“客官有所不知啊!”
小二低声道:
“今天楼上,是被全包了。”
“哦,何人竟有如此雅兴,天海酒楼可是以楼景闻名于世,今儿却也被独占了?”
“客官见谅,且勿要多言,上面来的人身份可不简单呐。”
楼上。
一张绣桌边分坐着两男子,面前的,即是天海酒楼闻名天下的楼景。
望无边际的碧蓝湖泊,朵朵翠绿的荷叶与粉艳的荷花,还有那一览无遗的湖城风光。
“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时候到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你消失三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差不了多少。”
“哼,她知道吗?”
“不知。我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
“亏你还有点良心,没忘了我这个患难兄弟。”
“不可能会忘的。”
“那可说不定。”
红衣男子站起,背手而立。
斗笠男子轻抿一杯茶。
“这茶不甚清香。”
“你怕是舌头也出问题了吧,这可是湖城最好的酒楼。”
“可茶还是不好喝。”
“舌头那么刁,看来你这些年深山老林倒是过得挺滋润的。”
“滋润?倒是过得挺累的。”
“累?当初昼夜不分念书时你可没说过累,这会儿也会累了?”
“收了个弟子,心累。”
“收个弟子还心累?你这弟子莫非是混世魔王?”
“感觉上,差不多。”
“呵,那倒是少见。”
“算算时间,她也快到了。”
“到了?”
红衣男子看了眼楼下。
“没有人上来,不会被小二隔在楼下了吧?”
“应该不会。”
“那你弟子怎么过来?”
“在对面。”
红衣男子顺着斗笠男子目光看去,楼前湖泊那边,的确站着一个女子。
“那就是你弟子?”
“对。”
“竟然是女弟子。”
“收弟子哪分男女。”
“看这架势,怕是要绕远路咯。”
斗笠男子笑了。
“你笑什么?”
“看。”
红衣男子再看去,只见湖泊那边,那女子,已向湖中踏出一步。
青莲轻移,湖水涟漪,兰步芬芳,倩影如胧。
那女子,竟踏着湖上莲叶,最后盈盈而上,于楼中亭亭而立。
好俊的轻功!好美的人儿!
红衣男子还在惊讶,女子就已扑向斗笠男子。
“师父!”
斗笠男子被女子一把抱住。
这......
红衣男子目瞪口呆。
斗笠男子生无可恋。
“心儿,还有外人在呢。注意点,你也已经十四了,别老像孩子那般粘粘乎乎。”
“咳咳......”
红衣男子颇为尴尬。
“这位是我的朋友,姓温,至于名字......算了。”
“什么叫算了,你这家伙!”
有别人在,也不好多拌嘴。
“晚辈端木心见过温叔。
”
叔......叔?
仿佛有五雷轰顶。
“不用尊称,我就二十来岁。”
“那不就是叔吗?”
白熙在旁边插刀。
“那你呢!”
“我是师父,地位尊贵,不可亵渎。”
“我、我名字叫温鱼,姑娘叫名字就好。”
温鱼欲哭无泪。
“鱼、玉?”
“是咸鱼的鱼,不是玉佩的玉。”
“呵。”
白熙笑。
“你笑就笑吧,反正我走了,夹在你们师徒二人中间真的难受。”
温鱼愤懑道,欲下楼。
“等会儿。”
“还有事?”
“你都把楼上包下了,怎么地也得意思意思吧?”
“意思意思?什么意思意思?”
“听说天海楼的蒸鱼是一绝。”
到头来是想吃白食啊。
“你想都别想,包这楼纯粹是因为晚上要办席,你只不过是碰巧沾了光。还想吃独食,想都别想。”
“唉,我还以为你是专门为我包下这楼的。”
“怎么可能。”
“那无事了,你走吧。”
温鱼白了白熙一样,正欲迈腿。
“师父,去哪儿吃饭啊,我肚子好饿。”
“饿也没办法啊,师父肚子也饿,但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总不能去抢吧。”
“那怎么办,走了好几里路了,肚子都扁了。”
“唉,等下师父就去挨家挨户讨些吃的吧,能填饱肚子就行。”
“可师父......”
“没事儿,师父脸皮厚。”
“我真是受够了!”
温鱼折返回来。
“竟然出这一招,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又从何说起啊。”
“还装是吧?”
“在下确实没有啊。”
“你......”
“温叔,你别怪师父,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找个店铺做短工,定不会让师父挨饿了。”
端木心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在一旁劝解道。
见状,温鱼无力了。
败在了脸皮底下。
过了半个时辰,茶余饭后。
“天海楼的蒸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不错不错。”
“我说,你回来不止是来讨我顿饭吃吧?”
温鱼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叹气道。
“自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闻言,温鱼一惊。
“那么大招旗鼓?你当那些人都是省油的灯?”
“那又如何,有仇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
白熙抚摸着手中之剑,神色淡淡。
温鱼自然明白他没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但他还有一事不明。
“你要怎么告诉他们回来了,湖城只是一座边远小城,更没有什么出名的江湖门派......”
温鱼忽地想到了什么,惊地立起。
“你该不会是想掺和进这次的席会吧?”
“你猜。”
“别啊,这次席会可是关乎到我温家前途的大事啊!”
白熙见温鱼欲哭无泪,不再拐弯抹角了。
“好了,只是求你帮一下忙,我本人不会出现在席会上的。”
“这、这样子吗?”
“还是说你想我出席?”
“不,这样就好。”
温鱼当即拒绝了白熙的诱引。
白熙笑,取出一块玉佩。
“把这玉佩通过这次席会流传出去,自然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哦,差点忘了还有这手。”
“你也是的,明明都一起做过差不多的事,现在怎么就忘了。难不成是当上了温家家主,关心则乱?”
“......的确如此。”
温鱼叹气。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一味向往行侠仗义的纨绔子弟了,现在,一家子的人全仗着我养活。唉,直到接过这个担子,我才懂当年父亲的苦衷。”
“长大了,自然需要明事理。”
“别说得像你看着我长大一样。”
“抱歉了。”
“也是时候离开了。”
温鱼接过玉佩,靠过来低声说道:
“对了,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你弟子的举行,可能需要些许教诲。”
白熙转头看去,只见端木心正啃着一块鸡腿,满脸是油,见他看来,还愣了下。
“怎么了吗,师父?”
“没事,你接着吃。”
白熙应了下,低声道:
“她跟我在林中练武三年,对于礼仪等事早已生疏,没直接上手就算不错了。”
“这个......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所以才需要你啊。”
“你还想做什么?”
白熙咳一声,对端木心说道:
“心儿!”
“在!”
“今晚你就跟着温叔去参加席会,学习用餐的相关礼仪!”
“是!请问师父,我可以接着吃了吗?”
“吃吧。”
“是!”
白熙看着继续啃鸡腿的端木心,慈爱地笑了。
温鱼则风中凌乱。
“这又是什么情况......”
“总之呢,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白熙起身,在温鱼还没从震惊情绪中缓过来时下楼了。
温鱼缓过来,下楼去追时,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踪迹。
“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师父吗......”
楼下,街上。
两小儿在街上奔跑,其中一人不慎跌倒在地,擦到了膝盖。
“好痛......”
“是受伤了吗,在下这里有药,可以的话试试吧。”
小儿抬头,只见一好看的斗笠男子在面前蹲下,拿出药瓶。
小儿心思单纯,不疑有他,点头后便上了药。
的确不疼了。
“等下,你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追上来的另一小儿挡在前面,怒视白熙。
“你们,是兄弟?”
“是!”
“甚好。”
“哥哥。”
弟弟拉了下哥哥的衣角。
“他是好人,刚刚只是给我上了伤药,你看,一点都不痛了。”
哥哥这才反应自己误会好人了。
“真的对不起。”
“不用,保护弟弟是哥哥的职责,谁又会怪你呢。”
白熙摸了摸哥哥的头,又敲了下弟弟的头。
“你要记得哥哥保护你的模样哦,可不要忘了。要是有一天惹哥哥生气了,可要好好道歉。”
“好的。”
就在他们说话时,一行身穿道服的人经过,同时经过的还有几个披袈裟的光头和尚,气息不凡,行举如风,显然都是武林中人。
“好了,你们好好回家,在下就先离开了。”
白熙站起,正欲转身离开。
“等、等下,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我的名字很重要吗?”
“当然,将来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
“我可不是什么大侠。”
白熙笑。
“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欢声笑语,黯然悲绝。
江湖恩怨,官场城府。
国仇家恨,斯缘红尘。
我回来了。
白熙走在街上,其斗笠染上了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