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业火
“你说什么?”
李同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民斗胆,荐温家温鱼来侦破此案。”
白将军故意把“温鱼”这四个字说重了些。
众人皆看向温鱼。
温鱼表面淡定,心里却五味杂陈。
“温鱼毕竟是疑犯,不合适吧?”
“既然官大人说在场之人皆是疑犯,那官大人独自督办此案不也......”
“小小戏子休得猖狂!”
此言一出,就有士兵立即怒骂。
李同知令那士兵住嘴。
直觉告诉他,这戏子绝非等闲人士。
“你说得也有理,方才温鱼被贼人刺杀,若是一伙倒也说不过去。可温鱼只一商贾,如何能担当此任?”
“温鱼虽一商贾,却在五年前在侦破‘黄金大劫案’中立下汗马功劳,请大人明鉴。”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看向温鱼的目光中个中滋味,难以分明。
“哦?‘黄金大劫案’乃五年前惊动整个国家的大案,参与侦破此案的人除了官府之人,也确实有许多来自俗世,那些世俗人士在侦破此案后早已散去,不知所踪,你一戏子,又是怎么知道温鱼是当年的世俗人士?”
“在下不才,当年也参与了侦破此案。”
众人更是大惊。
就连李同知也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你也参与侦破当年的‘黄金大劫案’,有何证据?”
“证据,确也是有的,不知官大人可否敢看?”
“笑话,本官光明磊落,有什么不敢看的?”
“那好,还请大人附耳过来,若被旁人听到怕是会招惹是非。”
李同知怔。
“为何要本官过去,你就不能过来吗?”
“被人架住,在下过不去啊。”
众人啼笑是非,士兵拦住了这戏子,没有李同知的命令自然不会对其放行。
知道闹了乌龙,李同知眉头紧锁,赶紧叫士兵对其放行。
“谢大人。”
“有何证据,说吧。”
“是。”
李同知闭上眼睛。
白将军附耳而说。
李同知脸色一变,眼睛睁圆。
“这证据,大人可相信?”
“相信。不能再相信了!”
李同知喜笑颜开,当即吩咐士兵。
“你们听好了,若这位先生要求你们做什么,绝对不可拒绝!”
众人见李同知态度转变得那么快,惊讶之余也在思索着这戏子的身份。
“大人,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用。”
“先生请讲。”
“可作一小册,记录在场人的姓名籍贯。这样,就可以将众人散去,也方便在此查案。”
“如此这般,若有人趁机逃脱怎办?”
“这好办。在场之人除商贾外便是武林中人,要么有产业于湖城,要么就是有门有派之人。大人只需要遣人封城守市,便绝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若如此,倒也可行。”
“大人,先吩咐下去吧,封城绝无弊处。”
“实不相瞒,本官在此事发生时就已命人封城了。”
“大人明智。”
“那就这么做吧!”
李同知命人取来小册,令人记录在场人的名字籍贯,确认无误后又复抄两份,其中一份即给到了白熙手上。
“先生,接下来该如何?”
“可命人保护案发现场,
遣散众人,静观其变。”
“就按先生说的办。”
众人皆不愿久留,既然被遣散,很快就散去了。
留下的人除官府之人外就只剩下白熙、温鱼还有端木心。
李同知明白温鱼被荐来侦查此案,自然要留下,可这小姑娘留下做甚?
未等他开口询问。
“大人,这是在下的弟子,故而留下。”
白熙解释道。
“那就留下吧,多个人就多份力,还有,这份小册,先生也请保留一份。”
“好。”
“接下来,先生要如此侦查此案?”
“破案非在下所长。”
“那该如何?”
白熙笑。
“全仰仗这位温先生。”
李同知看向温鱼,后者怔住了。
“既如此,就全仰仗先生你了!”
“好说,我现在就开始查案。”
温鱼苦笑,取来一布捂住口鼻,拉起袖子便去查看案发现场。
“还请大人命人注意周围,以防有人心怀不轨。”
“好。”
李同知吩咐人去驻守周围。
白熙吩咐端木心。
“你去楼顶处守候,多加小心。”
“是。”
在做完这些后,白熙与李同知做好准备,一并进入案发现场。
白熙:“发现什么了吗?”
“你们且过来。”
温鱼招呼他们过来看尸体的脖颈处。
“这显然是一人造成。”
李同知:“一人?”
白熙:“没错,一人。出手杀人的凶手只有一人。”
李同知惊:“世上竟有如此快的人?”
白熙讪笑。
温鱼白了白熙一眼,接着说道:
“看,脖颈切口并不平整,这显然不会是某些长柄刀刃所致。”
李同知:“这又怎讲?”
“若是长柄刀刃,以这般速度悄无声息杀死数人,便绝对会切口平整,因为擅速者在用长柄刀刃切物时,无一例外皆是平整非常。所以,凶手应是用短柄刀具,且用法并不娴熟,虽然有傲视他人的速度,却因不擅短器,故而露此破绽。”
李同知:“这样看来,凶手出手的只有一人,速度极快,且所练武器应为长柄。为了行刺,故而换短柄。”
“大人所言不差。”
李同知:“那行刺的凶手莫非就是刚刚抬走的那贼人?”
“不会,若是那人是出手的话,恐怕我就在刚刚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能再这里查案。”
李同知:“也是。”
白熙:“不一定吧,我弟子就跟在你后面呢。”
温鱼对白熙无语,对李同知说道:
“大人,还有一件要紧的问题。”
李同知:“什么问题?”
“死者头颅,现在何处?”
李同知大惊:“果真不见,莫非是有人带走了?”
“不会,大人刚刚都视察过了,一切如常。若是有人带走头颅,怕是老早就能闻到血腥味了。”
李同知:“那知府大人之首会在何处?”
温鱼用一根羽毛掂起血,思索片刻,道:
“这些血有名堂。”
李同知:“怎讲?”
“一般来说,血若流出人体,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发黑凝固,可你们看,这血非但没有凝固,甚至还是鲜红的模样,这显然不合常理。所以,罪犯应是用了药。”
李同知:“那会是何药?”
“尚未可知。既然在现场没发现死者头颅,那恐怕头颅只有一个去处。”
李同知:“先生的意思是——”
“头颅怕是已经融在了这摊血水中!”
温鱼语出惊人。
李同知难以置信:“怎么会......”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那个看似最小概率的可能就是真相!”
李同知:“照先生所想,大抵也只能如此了。”
李同知当下便命人取血,去寻专人检验。
“待结果出来前,凶手就应该会按捺不住了吧?毕竟这种药极其罕见,若寻到药,便能确认凶手了。”
温鱼若有所思。
可会那么简单吗?
白熙:“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凶手行刺知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名,为利,为仇,总有一个理由吧?
可据温鱼了解,这知府大人身世清白,乃科举中得此官,行刺会有何益?
白熙笑。
“这还不清楚?”
“看你这表情,莫非你清楚?”
“我在亮明身份后,让同知大人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你的意思是——”
温鱼脸色一变。
“凶手是为了挑起武林与官府之间的对立?”
“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吧?”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温鱼意有所指地看了李同知一眼。
“他?”
“非也。”
“怎讲?”
“在台上时,我注意到他一直守在楼下,没有行刺的时机。”
“那应是被利用了,应该连官府中人的性格行事都能揣度,实在是难以应付的对手。”
“怕了?”
“当初调查其他案件时都不怕,现在又怕什么?”
“英风犹在啊,温兄。”
“别以为恭维我几句就能让我放过你,把我拉到台前,你可得请我喝酒。”
“行。我刚刚演了个戏,应该能得些报酬。”
“酒钱,这叫酒钱!”
“行,酒钱,得些酒钱,得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似回当年。
李同知过来,看见白熙与温鱼正洗手,上去拜道:
“谢二位先生,本官感激不尽。”
白熙飘了过去,勾住李同知的肩。
“不用,可以支些酒钱吗?”
“啊?”
李同知怔住。
温鱼捂脸。
这么会有这种人,如此恬不知耻。
“两位先生劳苦功高,待此案破,他日本官必将登门拜访,一醉方休!”
那李同知倒也豪爽。
“案也查得差不多了,两位先生应也疲累,请回府歇息吧。案件调查若有进一步发展,本官定会告知二位!”
白熙与温鱼拜谢后,正欲离去。
“王府的人怎么还不来收尸,莫非要派人过去通知他们迟些收尸?”
“先禀报大人再做决断吧。”
两士兵交谈的内容被温鱼听见。
他立在原地。
“糊涂,我当真糊涂......”
“你又怎么了?”
白熙问,可温鱼转过身,忽而抓住了他的肩,脸上阴沉得可怕。
“如若凶手行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知府呢?”
“你的意思是......”
白熙脸色一变。
这时,端木心的急促话语从楼顶传来。
“师父,你快出来看!”
他们冲到天台,往外一看,远处火光冲天。
温鱼脸色惨白,-他身体颤抖,开始剧烈咳嗽,跪了下来。
白熙急扶住他。
“温鱼!”
“那是王府的方向!行刺的目标从来不是知府,而是王老爷一家!”
温鱼咬牙说出这句话,昏死过去。
端木心已来到了面前。
“心儿,你照看好他,我去去就回。”
“好的,师父当心。”
白熙跳出了楼台,白衣如雁,直冲王府。
“乱套了!都乱套了!”
李同知急急吩咐士兵看好现场,也带人下楼而去。
一时间,整座湖城人声鼎沸、躁动不安。
“走水!走水!快救火!”
王府外,一群仆人正在匆忙救火。
“你们,可曾见到王府老小?”
一仆人被拉住,转头一看,竟是一斗笠男子。
“就在里面!放手,我还要救火呢!”
仆人欲挣脱,却发现自己无论用多大力气都脱不了身。
简直像被看不见的枷锁给困在原地。
等到那人冲进着火的王府,仆人才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
那是何人?
“都被误导了,像当年那样。”
白熙站在火光冲天的王府内,抬头看着面前这血色场景。
残月下,火光中,一根秃棍,八颗人头。
那就是王府全家老小的人头。
一阵风卷起,火愈烧愈烈。
就像当年。
只不过,那时站在火中的不是白熙。
而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神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