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之恋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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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玉丘水库是那年底完工的，我对水库大坝下面的涵洞口的设计很在乎，就象你们文人写了一篇文章总要弄个心爱的结尾，飘漂亮亮，意味深长的。
我需要一快特大的石碑，叫人满山里去寻找，我自己就象个贼样地在狮子岭上转了好几天，比女人到店子里转一件称心的衣服还要痴心得多。看准了以后我就派了好几个人先就地雕刻、打磨，然后开始搬运。那是最后一个万里长城式的工程，就象蚂蚁搬运重物一样慢慢地移动。我们的工具仍然只有棍棒、圆木、刚钎、绳子、石块和我们的四肢。石碑运到涵洞口放下来时，我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抽出来，被压在下面。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大家赶紧撬起石碑，我的脚已经不会往回抽了，是叶诗筠抱住我的腿朝后退出来的。幸亏有粗大的绳子垫着，我的脚才没被压坏。但我的脚背还是青紫得象一串葡萄的颜色了，在好几天里离开拐杖就站不起来。
那石碑做得够劲，我拟的一副对联照我手写的隶书字摩刻在石碑上。对联云：
党政领导移山塞坝千年幸福，
群众力量蓄水罐田万古丰收。
横批是：人定胜天。
石碑正中刻有“玉丘水库”四个大字，中间还雕刻了一颗大五角星。
石碑安好后我在那里美美地读了三天还不过瘾，只是怕人笑痴才装做无所谓地走开。以后每到那里又驻足观看，直觉得看不够。
剪彩那天三个大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来了，大堤上挤满了人，邻近大队的人也赶来看热闹。鞭炮声震耳欲聋，锣鼓声响彻云天，红旗迎风招展，人们手舞足蹈、喜气洋洋。年轻人闹得几乎不成个样子，直把人抬起朝空中抛，扯起喉咙没命地喊。公社书记罗庆林亲自剪彩，然后站到高处讲话，大家使劲鼓掌。罗书记讲完后又要我们三个大队支书讲话，说你们肯定更有感想的，你们一定要讲。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决定由一个人作代表发言算了，他们两个就推举我，说虢支书你水平高，没说的就你讲了。我讲了不多的几句话，以石碑上的对联结尾，大家又是使劲鼓掌。潮水般的掌声都过了，叶诗筠一个人还在拍着她的手，给她自己带来了麻烦，被罗书记临时点名发表讲话。
“小叶啊，你可是功不可没啊，你得讲几句才行，大家说是不是啊？”罗书记把手放在叶诗筠肩膀上很久，直到人们一个劲地附和，高喊技术员要讲话，才适时地抽开手，我想那确是国家干部的派头了。
叶诗筠紧张得直往人堆里躲，她一定后悔刚才一个人乱鼓掌的表现了。她一边逃一边说她最怕对很多人讲话，请罗书记饶了她。但是兴奋的人们却不打算饶她，年轻人乘机怂恿大家说，技术员来一首歌算了，唱比讲来劲！于是没一个不乐的，群起响应。叶诗筠逃不了，只好答应唱一首歌。
“我就给大家唱一个吧，唱不好不要笑话哟！”
叶诗筠被大家推到刚才罗书记讲话时站立的土坡上，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我的祖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扩音器，没有麦克风，但她唱得那么好，狮子岭下的人们什么时候听到过如此美妙的女声独唱？那年月人们的文艺生活太贫乏，这种场合一个美丽姑娘的清纯歌唱，对乡亲们来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了！大家疯狂地拍巴掌，小伙子们起劲地喊号子，场地欢腾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叶诗筠唱歌，她的歌声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没注意到人们长时间的鼓掌已经停下来，我如在梦里一样尽情地用巴掌和手势表达着我的感想，直到被人们点名喊着虢支书也来一首，最好跟咱们的女大学生来个男女对唱，我这时才如梦方醒，为自己的忘情而尴尬。我连忙表示我不会唱歌，就想溜。大家却不愿放过，大喊虢支书不会唱歌是假的，一定要来一首啊。我这下变得有点慌乱了，这倒不是我的性格。我急中生智，高声对人们说我们的公社书记歌唱得最好，最该咱们的书记给广大群众唱一首了，与民同乐，大家说怎么样啊？
我的煽动立即产生了效果，观众的渴望马上转向公社书记罗庆林。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罗书记会不会唱歌，正有点担心来着，就见罗书记咳了几声，谦虚了几句，准备唱歌了。我看见他兴致很高，我就放心了，顺利下台，感到身上已经汗湿，心想差点有事。
罗庆林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京剧段子。他的嗓音挺高昂，但唱走了调，有些地方多转了太多的弯。大家听得却极满意，同样一个劲地鼓掌欢呼，罗书记显得很高兴。
庆功宴是少不了的，庆功宴怎么搞我早已思考过。我想再也不能象早年开现场会时那么搞，那么搞的话三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呼啦过来就不是大锅饭的问题，而是天锅饭了，这些野男人野女人们如此大规模地凑拢来，光是酒怕就喝得完一水库的，还不会把个水库大堤给吃没了哩！我已经跟两个大队支书商量好了，庆功宴就支委们参加，三个大队到每个生产队各家自己安排，最好从节约出发，给每户发点东西表示庆贺就行了。当然生产队自己决定要打个牙祭什么的我们也不干涉。
小规模的庆功宴在玉丘观进行，玉丘观现在既是小学，也是大队部的处所，还是群众###的场所。庆功宴上我们少不了要陪酒，三个大队支书中我要带头陪酒。我不知道该先陪哪个，按理说叶诗筠是县里的干部，我该先敬她的酒，再说从内心讲我也该首先要谢她，女大学生为我们的水库没少花心思，没少流汗。但罗庆林是我们真正的直接领导，年龄也大，资格也老，先陪他的酒也许更合适些。我就站起来首先感谢公社的领导，感谢罗书记的直接指挥，首先代表三个大队的干部群众敬你一杯！
罗庆林高兴地一饮而尽。
我接下来向叶诗筠举杯，真诚地感谢她的劳动，感谢她的无私奉献，真诚地祝她前程似锦。叶诗筠看着我的那个样子确实很美，但我不会在这方面说一些恭维女孩子的话，我把酒杯先干了。叶诗筠迷醉般地一笑，也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将酒杯满上，要回敬我的酒。我说别急，支委们都要敬你们的酒。接下来两个支书和支委们轮番敬酒，杯槲交错，你来我往，气氛相当热烈。
叶诗筠的脸已经泛起红晕，那种青春美丽令人震撼。
老实说，我见过的好看的女人也不少，就是外国女人都见过不少呢。在桂林时有外国人学中国人的样也要给自己刻一枚图章，还有一些外国人是直接买我的图章印鉴，其中就有女的。但我总觉得外国女人好看的不多，还是我们自己的女人耐看，也更有韵味。我那时虽然只有十多岁，却已是有妇之夫，不敢有任何胡思乱想。当然我现在更加没有这一类的灵感。但叶诗筠略含醉态，大方中稍带娇羞的美丽与青春的活力，我不敢赞美，却敢在心底里承认。支委们的酒还没敬完，女大学生表示酒量有限，不愿多喝，但憨厚的农民生怕没尽到敬意，丢了做主人的面子，仍热情有加。我忍不住想替女孩子解围，说技术员那里就表示一点意思算了吧，别把人家女孩喝醉了！
何香兰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插嘴说：“支书怜香惜玉哩！”说得我很不好意思，何香兰实在是错怪了我。
没想到叶诗筠不在乎何香兰的话，反而很高兴地说：“还是虢支书理解人，体贴人，关心人！为理解万岁，我跟你干了这一杯！”说完就站了起来，举起杯子，热烈地看着我。
我发现不知怎么的，在叶诗筠身上说话一不留神总给自己带来尴尬。她的话里连用了三个动词，什么“理解、体贴、关心”的就足够我难堪的了，我其实哪里就到了那个份上呢。她现在又要主动跟我干杯更是自相矛盾，本来是为她少喝，却引起她要喝的举动，我实在不该插那句嘴的！
叶诗筠却解释得头头是道。她说她已是两次来玉丘，加起来是一年多的时间了，两次都是跟我合作，得到很多的照顾，已经是老朋友了，所以要单独碰两杯。还说如果算一个月一杯的话，少不了会有十来杯的！因为实在不能喝了，只一杯，全心全意的一杯！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说有理，转而攻我的堡垒，我不得不败下阵来。但我听见罗书记插了一句嘴：“老朋友要喝的，喝了是新朋友了！”我当时没想他话中有话，那时他还没有醉。关键是，叶诗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不喝，只好先自干了杯中酒。
叶诗筠赶紧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灿烂地笑着，特别开心的样子。她用手指着我的脸说，你也红脸了，你喝了酒又红又白，象个姑娘家哟！
我本来不能喝酒，一小杯酒下肚就浑身燥热、脸上发烫，和妹仔总说我喝了酒就是关公一个，所以我一向不喝什么酒的。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东西都冲着我来了，而且显然是叶诗筠自己在引领着这股话题的潮流，我想到这样不行，就借口解手走了出去。
我在外面转悠，拖延着时间，最好等到散席。没想到过不多久叶诗筠也走了出来。
她的脸红艳艳的，走起路来已经有点轻飘飘的样子。我知道酒精刚好把她发挥到适合抒情的最佳状态，在男人身上就是话多到无所顾忌并且往往语无伦次的火候。她向我走过来说里面好闷好呛人的，所以她想出来走走。看她走得需要人扶的样子，我却绝不能这么做，我说我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去陪陪罗书记，你就自己走走把，我说完赶紧回去了。
我一进来，何香兰端起酒杯就要跟我喝酒。我说你明明知道我喝不得酒的，谁不知道你的酒量大，你是女中豪杰，你就表现一下，好好陪罗书记喝，一定要尽兴嗷！
何香兰象得了圣旨似地，自然转向罗庆林，身子差不多就靠在公社书记的肩膀上，她原来就坐在罗庆林右边的。我出来这么久，席间已是杯盘狼藉，罗庆林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嘴里哼哼啊啊着，一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何香兰的肩上。支委当中则有几个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大家谁也不管谁，一个个都陶醉在酒精的快感中。我想女大学生离开饭桌也是对的，只是我不能去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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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快特大的石碑，叫人满山里去寻找，我自己就象个贼样地在狮子岭上转了好几天，比女人到店子里转一件称心的衣服还要痴心得多。看准了以后我就派了好几个人先就地雕刻、打磨，然后开始搬运。那是最后一个万里长城式的工程，就象蚂蚁搬运重物一样慢慢地移动。我们的工具仍然只有棍棒、圆木、刚钎、绳子、石块和我们的四肢。石碑运到涵洞口放下来时，我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抽出来，被压在下面。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大家赶紧撬起石碑，我的脚已经不会往回抽了，是叶诗筠抱住我的腿朝后退出来的。幸亏有粗大的绳子垫着，我的脚才没被压坏。但我的脚背还是青紫得象一串葡萄的颜色了，在好几天里离开拐杖就站不起来。
那石碑做得够劲，我拟的一副对联照我手写的隶书字摩刻在石碑上。对联云：
党政领导移山塞坝千年幸福，
群众力量蓄水罐田万古丰收。
横批是：人定胜天。
石碑正中刻有“玉丘水库”四个大字，中间还雕刻了一颗大五角星。
石碑安好后我在那里美美地读了三天还不过瘾，只是怕人笑痴才装做无所谓地走开。以后每到那里又驻足观看，直觉得看不够。
剪彩那天三个大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来了，大堤上挤满了人，邻近大队的人也赶来看热闹。鞭炮声震耳欲聋，锣鼓声响彻云天，红旗迎风招展，人们手舞足蹈、喜气洋洋。年轻人闹得几乎不成个样子，直把人抬起朝空中抛，扯起喉咙没命地喊。公社书记罗庆林亲自剪彩，然后站到高处讲话，大家使劲鼓掌。罗书记讲完后又要我们三个大队支书讲话，说你们肯定更有感想的，你们一定要讲。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决定由一个人作代表发言算了，他们两个就推举我，说虢支书你水平高，没说的就你讲了。我讲了不多的几句话，以石碑上的对联结尾，大家又是使劲鼓掌。潮水般的掌声都过了，叶诗筠一个人还在拍着她的手，给她自己带来了麻烦，被罗书记临时点名发表讲话。
“小叶啊，你可是功不可没啊，你得讲几句才行，大家说是不是啊？”罗书记把手放在叶诗筠肩膀上很久，直到人们一个劲地附和，高喊技术员要讲话，才适时地抽开手，我想那确是国家干部的派头了。
叶诗筠紧张得直往人堆里躲，她一定后悔刚才一个人乱鼓掌的表现了。她一边逃一边说她最怕对很多人讲话，请罗书记饶了她。但是兴奋的人们却不打算饶她，年轻人乘机怂恿大家说，技术员来一首歌算了，唱比讲来劲！于是没一个不乐的，群起响应。叶诗筠逃不了，只好答应唱一首歌。
“我就给大家唱一个吧，唱不好不要笑话哟！”
叶诗筠被大家推到刚才罗书记讲话时站立的土坡上，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我的祖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扩音器，没有麦克风，但她唱得那么好，狮子岭下的人们什么时候听到过如此美妙的女声独唱？那年月人们的文艺生活太贫乏，这种场合一个美丽姑娘的清纯歌唱，对乡亲们来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了！大家疯狂地拍巴掌，小伙子们起劲地喊号子，场地欢腾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叶诗筠唱歌，她的歌声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没注意到人们长时间的鼓掌已经停下来，我如在梦里一样尽情地用巴掌和手势表达着我的感想，直到被人们点名喊着虢支书也来一首，最好跟咱们的女大学生来个男女对唱，我这时才如梦方醒，为自己的忘情而尴尬。我连忙表示我不会唱歌，就想溜。大家却不愿放过，大喊虢支书不会唱歌是假的，一定要来一首啊。我这下变得有点慌乱了，这倒不是我的性格。我急中生智，高声对人们说我们的公社书记歌唱得最好，最该咱们的书记给广大群众唱一首了，与民同乐，大家说怎么样啊？
我的煽动立即产生了效果，观众的渴望马上转向公社书记罗庆林。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罗书记会不会唱歌，正有点担心来着，就见罗书记咳了几声，谦虚了几句，准备唱歌了。我看见他兴致很高，我就放心了，顺利下台，感到身上已经汗湿，心想差点有事。
罗庆林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京剧段子。他的嗓音挺高昂，但唱走了调，有些地方多转了太多的弯。大家听得却极满意，同样一个劲地鼓掌欢呼，罗书记显得很高兴。
庆功宴是少不了的，庆功宴怎么搞我早已思考过。我想再也不能象早年开现场会时那么搞，那么搞的话三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呼啦过来就不是大锅饭的问题，而是天锅饭了，这些野男人野女人们如此大规模地凑拢来，光是酒怕就喝得完一水库的，还不会把个水库大堤给吃没了哩！我已经跟两个大队支书商量好了，庆功宴就支委们参加，三个大队到每个生产队各家自己安排，最好从节约出发，给每户发点东西表示庆贺就行了。当然生产队自己决定要打个牙祭什么的我们也不干涉。
小规模的庆功宴在玉丘观进行，玉丘观现在既是小学，也是大队部的处所，还是群众###的场所。庆功宴上我们少不了要陪酒，三个大队支书中我要带头陪酒。我不知道该先陪哪个，按理说叶诗筠是县里的干部，我该先敬她的酒，再说从内心讲我也该首先要谢她，女大学生为我们的水库没少花心思，没少流汗。但罗庆林是我们真正的直接领导，年龄也大，资格也老，先陪他的酒也许更合适些。我就站起来首先感谢公社的领导，感谢罗书记的直接指挥，首先代表三个大队的干部群众敬你一杯！
罗庆林高兴地一饮而尽。
我接下来向叶诗筠举杯，真诚地感谢她的劳动，感谢她的无私奉献，真诚地祝她前程似锦。叶诗筠看着我的那个样子确实很美，但我不会在这方面说一些恭维女孩子的话，我把酒杯先干了。叶诗筠迷醉般地一笑，也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将酒杯满上，要回敬我的酒。我说别急，支委们都要敬你们的酒。接下来两个支书和支委们轮番敬酒，杯槲交错，你来我往，气氛相当热烈。
叶诗筠的脸已经泛起红晕，那种青春美丽令人震撼。
老实说，我见过的好看的女人也不少，就是外国女人都见过不少呢。在桂林时有外国人学中国人的样也要给自己刻一枚图章，还有一些外国人是直接买我的图章印鉴，其中就有女的。但我总觉得外国女人好看的不多，还是我们自己的女人耐看，也更有韵味。我那时虽然只有十多岁，却已是有妇之夫，不敢有任何胡思乱想。当然我现在更加没有这一类的灵感。但叶诗筠略含醉态，大方中稍带娇羞的美丽与青春的活力，我不敢赞美，却敢在心底里承认。支委们的酒还没敬完，女大学生表示酒量有限，不愿多喝，但憨厚的农民生怕没尽到敬意，丢了做主人的面子，仍热情有加。我忍不住想替女孩子解围，说技术员那里就表示一点意思算了吧，别把人家女孩喝醉了！
何香兰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插嘴说：“支书怜香惜玉哩！”说得我很不好意思，何香兰实在是错怪了我。
没想到叶诗筠不在乎何香兰的话，反而很高兴地说：“还是虢支书理解人，体贴人，关心人！为理解万岁，我跟你干了这一杯！”说完就站了起来，举起杯子，热烈地看着我。
我发现不知怎么的，在叶诗筠身上说话一不留神总给自己带来尴尬。她的话里连用了三个动词，什么“理解、体贴、关心”的就足够我难堪的了，我其实哪里就到了那个份上呢。她现在又要主动跟我干杯更是自相矛盾，本来是为她少喝，却引起她要喝的举动，我实在不该插那句嘴的！
叶诗筠却解释得头头是道。她说她已是两次来玉丘，加起来是一年多的时间了，两次都是跟我合作，得到很多的照顾，已经是老朋友了，所以要单独碰两杯。还说如果算一个月一杯的话，少不了会有十来杯的！因为实在不能喝了，只一杯，全心全意的一杯！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说有理，转而攻我的堡垒，我不得不败下阵来。但我听见罗书记插了一句嘴：“老朋友要喝的，喝了是新朋友了！”我当时没想他话中有话，那时他还没有醉。关键是，叶诗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不喝，只好先自干了杯中酒。
叶诗筠赶紧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灿烂地笑着，特别开心的样子。她用手指着我的脸说，你也红脸了，你喝了酒又红又白，象个姑娘家哟！
我本来不能喝酒，一小杯酒下肚就浑身燥热、脸上发烫，和妹仔总说我喝了酒就是关公一个，所以我一向不喝什么酒的。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东西都冲着我来了，而且显然是叶诗筠自己在引领着这股话题的潮流，我想到这样不行，就借口解手走了出去。
我在外面转悠，拖延着时间，最好等到散席。没想到过不多久叶诗筠也走了出来。
她的脸红艳艳的，走起路来已经有点轻飘飘的样子。我知道酒精刚好把她发挥到适合抒情的最佳状态，在男人身上就是话多到无所顾忌并且往往语无伦次的火候。她向我走过来说里面好闷好呛人的，所以她想出来走走。看她走得需要人扶的样子，我却绝不能这么做，我说我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去陪陪罗书记，你就自己走走把，我说完赶紧回去了。
我一进来，何香兰端起酒杯就要跟我喝酒。我说你明明知道我喝不得酒的，谁不知道你的酒量大，你是女中豪杰，你就表现一下，好好陪罗书记喝，一定要尽兴嗷！
何香兰象得了圣旨似地，自然转向罗庆林，身子差不多就靠在公社书记的肩膀上，她原来就坐在罗庆林右边的。我出来这么久，席间已是杯盘狼藉，罗庆林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嘴里哼哼啊啊着，一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何香兰的肩上。支委当中则有几个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大家谁也不管谁，一个个都陶醉在酒精的快感中。我想女大学生离开饭桌也是对的，只是我不能去管她。
[笔下文学Www.bxwx.net]
24.玉丘水库是那年底完工的，我对水库大坝下面的涵洞口的设计很在乎，就象你们文人写了一篇文章总要弄个心爱的结尾，飘漂亮亮，意味深长的。
我需要一快特大的石碑，叫人满山里去寻找，我自己就象个贼样地在狮子岭上转了好几天，比女人到店子里转一件称心的衣服还要痴心得多。看准了以后我就派了好几个人先就地雕刻、打磨，然后开始搬运。那是最后一个万里长城式的工程，就象蚂蚁搬运重物一样慢慢地移动。我们的工具仍然只有棍棒、圆木、刚钎、绳子、石块和我们的四肢。石碑运到涵洞口放下来时，我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抽出来，被压在下面。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大家赶紧撬起石碑，我的脚已经不会往回抽了，是叶诗筠抱住我的腿朝后退出来的。幸亏有粗大的绳子垫着，我的脚才没被压坏。但我的脚背还是青紫得象一串葡萄的颜色了，在好几天里离开拐杖就站不起来。
那石碑做得够劲，我拟的一副对联照我手写的隶书字摩刻在石碑上。对联云：
党政领导移山塞坝千年幸福，
群众力量蓄水罐田万古丰收。
横批是：人定胜天。
石碑正中刻有“玉丘水库”四个大字，中间还雕刻了一颗大五角星。
石碑安好后我在那里美美地读了三天还不过瘾，只是怕人笑痴才装做无所谓地走开。以后每到那里又驻足观看，直觉得看不够。
剪彩那天三个大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来了，大堤上挤满了人，邻近大队的人也赶来看热闹。鞭炮声震耳欲聋，锣鼓声响彻云天，红旗迎风招展，人们手舞足蹈、喜气洋洋。年轻人闹得几乎不成个样子，直把人抬起朝空中抛，扯起喉咙没命地喊。公社书记罗庆林亲自剪彩，然后站到高处讲话，大家使劲鼓掌。罗书记讲完后又要我们三个大队支书讲话，说你们肯定更有感想的，你们一定要讲。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决定由一个人作代表发言算了，他们两个就推举我，说虢支书你水平高，没说的就你讲了。我讲了不多的几句话，以石碑上的对联结尾，大家又是使劲鼓掌。潮水般的掌声都过了，叶诗筠一个人还在拍着她的手，给她自己带来了麻烦，被罗书记临时点名发表讲话。
“小叶啊，你可是功不可没啊，你得讲几句才行，大家说是不是啊？”罗书记把手放在叶诗筠肩膀上很久，直到人们一个劲地附和，高喊技术员要讲话，才适时地抽开手，我想那确是国家干部的派头了。
叶诗筠紧张得直往人堆里躲，她一定后悔刚才一个人乱鼓掌的表现了。她一边逃一边说她最怕对很多人讲话，请罗书记饶了她。但是兴奋的人们却不打算饶她，年轻人乘机怂恿大家说，技术员来一首歌算了，唱比讲来劲！于是没一个不乐的，群起响应。叶诗筠逃不了，只好答应唱一首歌。
“我就给大家唱一个吧，唱不好不要笑话哟！”
叶诗筠被大家推到刚才罗书记讲话时站立的土坡上，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我的祖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扩音器，没有麦克风，但她唱得那么好，狮子岭下的人们什么时候听到过如此美妙的女声独唱？那年月人们的文艺生活太贫乏，这种场合一个美丽姑娘的清纯歌唱，对乡亲们来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了！大家疯狂地拍巴掌，小伙子们起劲地喊号子，场地欢腾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叶诗筠唱歌，她的歌声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没注意到人们长时间的鼓掌已经停下来，我如在梦里一样尽情地用巴掌和手势表达着我的感想，直到被人们点名喊着虢支书也来一首，最好跟咱们的女大学生来个男女对唱，我这时才如梦方醒，为自己的忘情而尴尬。我连忙表示我不会唱歌，就想溜。大家却不愿放过，大喊虢支书不会唱歌是假的，一定要来一首啊。我这下变得有点慌乱了，这倒不是我的性格。我急中生智，高声对人们说我们的公社书记歌唱得最好，最该咱们的书记给广大群众唱一首了，与民同乐，大家说怎么样啊？
我的煽动立即产生了效果，观众的渴望马上转向公社书记罗庆林。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罗书记会不会唱歌，正有点担心来着，就见罗书记咳了几声，谦虚了几句，准备唱歌了。我看见他兴致很高，我就放心了，顺利下台，感到身上已经汗湿，心想差点有事。
罗庆林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京剧段子。他的嗓音挺高昂，但唱走了调，有些地方多转了太多的弯。大家听得却极满意，同样一个劲地鼓掌欢呼，罗书记显得很高兴。
庆功宴是少不了的，庆功宴怎么搞我早已思考过。我想再也不能象早年开现场会时那么搞，那么搞的话三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呼啦过来就不是大锅饭的问题，而是天锅饭了，这些野男人野女人们如此大规模地凑拢来，光是酒怕就喝得完一水库的，还不会把个水库大堤给吃没了哩！我已经跟两个大队支书商量好了，庆功宴就支委们参加，三个大队到每个生产队各家自己安排，最好从节约出发，给每户发点东西表示庆贺就行了。当然生产队自己决定要打个牙祭什么的我们也不干涉。
小规模的庆功宴在玉丘观进行，玉丘观现在既是小学，也是大队部的处所，还是群众###的场所。庆功宴上我们少不了要陪酒，三个大队支书中我要带头陪酒。我不知道该先陪哪个，按理说叶诗筠是县里的干部，我该先敬她的酒，再说从内心讲我也该首先要谢她，女大学生为我们的水库没少花心思，没少流汗。但罗庆林是我们真正的直接领导，年龄也大，资格也老，先陪他的酒也许更合适些。我就站起来首先感谢公社的领导，感谢罗书记的直接指挥，首先代表三个大队的干部群众敬你一杯！
罗庆林高兴地一饮而尽。
我接下来向叶诗筠举杯，真诚地感谢她的劳动，感谢她的无私奉献，真诚地祝她前程似锦。叶诗筠看着我的那个样子确实很美，但我不会在这方面说一些恭维女孩子的话，我把酒杯先干了。叶诗筠迷醉般地一笑，也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将酒杯满上，要回敬我的酒。我说别急，支委们都要敬你们的酒。接下来两个支书和支委们轮番敬酒，杯槲交错，你来我往，气氛相当热烈。
叶诗筠的脸已经泛起红晕，那种青春美丽令人震撼。
老实说，我见过的好看的女人也不少，就是外国女人都见过不少呢。在桂林时有外国人学中国人的样也要给自己刻一枚图章，还有一些外国人是直接买我的图章印鉴，其中就有女的。但我总觉得外国女人好看的不多，还是我们自己的女人耐看，也更有韵味。我那时虽然只有十多岁，却已是有妇之夫，不敢有任何胡思乱想。当然我现在更加没有这一类的灵感。但叶诗筠略含醉态，大方中稍带娇羞的美丽与青春的活力，我不敢赞美，却敢在心底里承认。支委们的酒还没敬完，女大学生表示酒量有限，不愿多喝，但憨厚的农民生怕没尽到敬意，丢了做主人的面子，仍热情有加。我忍不住想替女孩子解围，说技术员那里就表示一点意思算了吧，别把人家女孩喝醉了！
何香兰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插嘴说：“支书怜香惜玉哩！”说得我很不好意思，何香兰实在是错怪了我。
没想到叶诗筠不在乎何香兰的话，反而很高兴地说：“还是虢支书理解人，体贴人，关心人！为理解万岁，我跟你干了这一杯！”说完就站了起来，举起杯子，热烈地看着我。
我发现不知怎么的，在叶诗筠身上说话一不留神总给自己带来尴尬。她的话里连用了三个动词，什么“理解、体贴、关心”的就足够我难堪的了，我其实哪里就到了那个份上呢。她现在又要主动跟我干杯更是自相矛盾，本来是为她少喝，却引起她要喝的举动，我实在不该插那句嘴的！
叶诗筠却解释得头头是道。她说她已是两次来玉丘，加起来是一年多的时间了，两次都是跟我合作，得到很多的照顾，已经是老朋友了，所以要单独碰两杯。还说如果算一个月一杯的话，少不了会有十来杯的！因为实在不能喝了，只一杯，全心全意的一杯！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说有理，转而攻我的堡垒，我不得不败下阵来。但我听见罗书记插了一句嘴：“老朋友要喝的，喝了是新朋友了！”我当时没想他话中有话，那时他还没有醉。关键是，叶诗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不喝，只好先自干了杯中酒。
叶诗筠赶紧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灿烂地笑着，特别开心的样子。她用手指着我的脸说，你也红脸了，你喝了酒又红又白，象个姑娘家哟！
我本来不能喝酒，一小杯酒下肚就浑身燥热、脸上发烫，和妹仔总说我喝了酒就是关公一个，所以我一向不喝什么酒的。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东西都冲着我来了，而且显然是叶诗筠自己在引领着这股话题的潮流，我想到这样不行，就借口解手走了出去。
我在外面转悠，拖延着时间，最好等到散席。没想到过不多久叶诗筠也走了出来。
她的脸红艳艳的，走起路来已经有点轻飘飘的样子。我知道酒精刚好把她发挥到适合抒情的最佳状态，在男人身上就是话多到无所顾忌并且往往语无伦次的火候。她向我走过来说里面好闷好呛人的，所以她想出来走走。看她走得需要人扶的样子，我却绝不能这么做，我说我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去陪陪罗书记，你就自己走走把，我说完赶紧回去了。
我一进来，何香兰端起酒杯就要跟我喝酒。我说你明明知道我喝不得酒的，谁不知道你的酒量大，你是女中豪杰，你就表现一下，好好陪罗书记喝，一定要尽兴嗷！
何香兰象得了圣旨似地，自然转向罗庆林，身子差不多就靠在公社书记的肩膀上，她原来就坐在罗庆林右边的。我出来这么久，席间已是杯盘狼藉，罗庆林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嘴里哼哼啊啊着，一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何香兰的肩上。支委当中则有几个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大家谁也不管谁，一个个都陶醉在酒精的快感中。我想女大学生离开饭桌也是对的，只是我不能去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