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广阔天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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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老何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令老何一家子惊恐不安。
那天晚上老何两口子安顿好何静与何雅两个小家伙睡下以后，等女儿何娴关上了她的房门，正打算回他们自己房间睡觉了，却突然被何娴的惊叫声吓住了。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何娴哐当一声拉开房们冲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衩和一个罩子。肖老师一把扯下一张桌布将女儿的身子裹住了，发现女儿在自己怀里不住地发抖。肖老师问女儿到底怎么了，何娴结结巴巴地说：“蛇……蛇！有蛇……”
这下可把老何两口子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老何还是清醒过来，从墙角里摸了一根木棒，就进到了女儿的房间里去了。老何心里直发毛，要知道，小女儿何雅还在房间里呀！他们一家子就只有两张木架子床，是队里派人专门从山上砍了几棵松树临时做成的。他与肖老师两口子带着小儿子何静睡一张床，何娴跟妹妹何雅共一张床，是睡在另一间小房间里的。
老何进得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床头的地上一条黑索子样的东西，是一条不大不少的蛇，在地上蠕动着！而小女儿何雅还在床上睡得正香呢！老何的心里一阵紧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照着地上的蛇就是一顿棒击。那蛇被打得在地上翻滚，黑色的背部翻过来是白色的肚皮，再翻过来又是黑色的蛇背，老何看得心里直发毛，但他必须得战斗，他不能畏惧，他就朝挣扎着的蛇一股脑儿地击打下去，蛇终于不再翻滚了，但那条恐怖的尾巴还在卷动着，他生怕蛇没有死，照着它又加了好一顿木棒，把条蛇的身子直打了个稀烂，地上是一团令人极其恐怖的殷红的蛇血。整条蛇成了一根烂肉条，老何确信蛇已死无疑，是决不可能再爬动起来的了。即使如此，蛇的尾巴还在一下一下地扭动着，令人看了毛骨悚然。老何也听说过虎死不倒威蛇死不倒尾这句话，知道那尾巴再怎么能动也是不可能再兴风作浪的了，老何这才呼出一口长气，走出了房间。
“蛇已经被我打死了，认不得是吗个蛇！”老何大汗淋淋地说着，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老何从灶房里拿来烧火钳，进到女儿的房间里，将那条死蛇用火钳夹了，出了房间，准备丢到外面去。他本来不想让老伴和女儿再看见蛇，哪怕是条死蛇，但肖老师母女俩还是看见了老何火钳里夹住的那根可怕的东西，惊惧得叫唤起来。老何说，真是女人家，一条死蛇有什么可怕的！其实他自己也是麻着个胆子才拎了那条死蛇走出门槛的，一出门槛，他就将死蛇奋力地向黑夜中的远处甩出去了。
老何回到屋子里来，将火钳送回灶房里后，对母女两个说，好了没事了，睡觉吧。但两个女人惊魂未定，肖老师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扪着自己的胸口，一口大气还没出来的样子。何娴在母亲的怀抱里，身子还在簌簌抖着。
老何极力安慰着女人，劝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早工的，可别到了出早工的时候人还起不了床，让人笑话咱们。想到明天的早工是万万不能有误的，肖老师就拿出了榜样，出色地坚强起来，哄着何娴快去房里睡了。然而何娴是死也不敢再进那个房间了，老何没法，只得拿出大男人的勇敢来，提出他带小女儿睡那里算了。
老何进房里后还没忘往各处仔细察看了一遍，然后才坐到床沿上去，看看小女何雅睡得那么香甜，小嘴微微动了动，兴许正做着什么梦呢。老何心里有一股说不尽的爱怜，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替小家伙掖了掖被子，就准备躺下来休息，却听见老伴在那边喊他说，还是把雅雅也给抱过来吧，我们娘儿几个挤一挤算了！
老何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只得轻手轻脚地将女儿抱起来，边走边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嘴印，将何雅送给了老伴。
老何一个人重新回到那间房里，照旧又是朝各处察看了一遍，就躺到了床上。老何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总疑心床边会又有条蛇在蠕动，惊得睁开眼来，四下里看看，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于是又闭上眼睛。他想强迫自己睡去，但还是没用，蛇的影子仍旧在房间里游动。他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还是朝各处看看，没有看见任何长条样的东西。他想这样哪行，他必须得睡觉，否则可就会起不了早床，误了早工让人笑话！他下得地来，将刚才打死过蛇的那根木棒拿过来，放到床头靠着，时刻都摸得着的位置，煤油灯也不吹灭，让房间里始终亮着灯，这样才稍稍安心点地又躺下了……
第二天起来，老何向邻居们说起了昨夜里屋子里进了蛇的事情，并领着乡亲们去看被他打死了的蛇尸。大家一看那条死蛇，也都给吓了一大跳，那可是条黑色身子带白色花纹的蛇，当地人叫做是“白筒蛇”，是一种狠毒的毒蛇呢！柳宗元在《捕蛇者说》里就写到过：“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当年柳公所说的那种“黑质而白章”的“异蛇”，就是现在玉丘人称之为“白筒蛇”的这种蛇，黑色脊背，鱼白色肚皮，脊背的黑色底子上有一圈一圈的白色花纹，所以现在的人们叫它做“白筒蛇”。老何头天晚上打死的，正是一条小个子“白筒蛇”！要是碰上一条大“白筒蛇”，它可就凶了，得多加小心啊！说得老何心里直打颤，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以后还会碰见蛇？年长一点的说整个永州这块茫荒地区，都多蛇呢，我们玉丘当然也不例外。以前世代有专抓蛇的，“白筒蛇”是进贡的蛇种，拿到宫里是作药用的。接着老人就传授老何一些基本的打蛇之法，说打蛇要用竹子，不要用木棒或者石块之类的东西，蛇是不怕那些工具的。所有的蛇都怕竹竿，因为竹子是蛇的舅家，蛇只有在它们的舅家竹竿面前才肯变得老实，所以用竹竿容易制服蛇。打蛇要打“七寸”，蛇头以下颈部较细的那一段是蛇的“七寸”，照蛇的“七寸”处猛抽几竹竿蛇多会丧命，否则打蛇的身子、尾部，哪怕打它的脑袋也不容易把蛇打死的。要是在野外碰上蛇，如果打过蛇反而遭蛇攻击的的话，千万不要在蛇的前头跑，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蛇的追赶，蛇看起来没有脚，但它们追赶起来的时候全身就都是腿的。人要看准蛇追赶的方向，朝它的两侧方向跑才对，蛇要掉转方向再追的话，人就可以跑远了。
老何听得汗毛直竖，问大家说蛇都是在野外活动的，怎么可以在人住的房间里发现蛇呢？说到这个，人们就显得有点神秘起来，都不愿多言了。好心的老人家告诉他，蛇一般不进人屋的，蛇要是进屋……多不是好兆头呢！有句话说：“蛇进屋，人要哭！”意思是说蛇进了屋，家中恐有不测惨事，所以人将有悲声了！蛇是邪类，蛇进屋就是邪进屋，必须得想办法辟邪！对进了屋的蛇轻易不要伤它，听说从前有户人家进得了一条小蛇，那家人将小蛇打死了，第二天就有好几条蛇盘踞在他的门口。那家人没有办法，齐心协力将几条蛇都打杀了。后来，那家的门前就集聚了很多的蛇，大的小的都有，吓得那家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急忙烧香化纸钱，跪地下拜磕头求饶，众蛇才陆续散去。所以，发现有蛇进屋的话，不要轻易伤害它，要依法辟邪，请蛇离开。
照玉丘人的说法，要是见到有蛇进屋，则请蛇离开并兼有驱邪之法的做法有三，至少取其之一效法之，最好三法齐施。一法是主动动哭声，就是家有小孩子的将小孩打得哭了，哭得越惨越好。此法意在人哭在先，庶免日后有悲声。二法是见了蛇的成年女性要当场脱光了裤子，意在以人邪斗蛇邪，蛇见了女人的下身会败下阵来，终要逃走的。女人本有蛇性即邪性，而女人是要邪过毒蛇的，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也。三法即是焚香烧化纸钱，打发蛇走，实则是请鬼神离开，蛇走鬼散，庶几无碍。
老何听了将信将疑，他是个知识分子，嘴里不说，心中却想努力从科学上去解释蛇进屋的现象和原因，认为偶尔在屋子里见到有蛇，那蛇应该是误入民宅，与别的神秘事物其实无干。但话说回来，一向怕蛇的老何被乡亲们的一番说教弄得心中没来由地笼上了一团恐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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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老何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令老何一家子惊恐不安。
那天晚上老何两口子安顿好何静与何雅两个小家伙睡下以后，等女儿何娴关上了她的房门，正打算回他们自己房间睡觉了，却突然被何娴的惊叫声吓住了。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何娴哐当一声拉开房们冲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衩和一个罩子。肖老师一把扯下一张桌布将女儿的身子裹住了，发现女儿在自己怀里不住地发抖。肖老师问女儿到底怎么了，何娴结结巴巴地说：“蛇……蛇！有蛇……”
这下可把老何两口子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老何还是清醒过来，从墙角里摸了一根木棒，就进到了女儿的房间里去了。老何心里直发毛，要知道，小女儿何雅还在房间里呀！他们一家子就只有两张木架子床，是队里派人专门从山上砍了几棵松树临时做成的。他与肖老师两口子带着小儿子何静睡一张床，何娴跟妹妹何雅共一张床，是睡在另一间小房间里的。
老何进得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床头的地上一条黑索子样的东西，是一条不大不少的蛇，在地上蠕动着！而小女儿何雅还在床上睡得正香呢！老何的心里一阵紧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照着地上的蛇就是一顿棒击。那蛇被打得在地上翻滚，黑色的背部翻过来是白色的肚皮，再翻过来又是黑色的蛇背，老何看得心里直发毛，但他必须得战斗，他不能畏惧，他就朝挣扎着的蛇一股脑儿地击打下去，蛇终于不再翻滚了，但那条恐怖的尾巴还在卷动着，他生怕蛇没有死，照着它又加了好一顿木棒，把条蛇的身子直打了个稀烂，地上是一团令人极其恐怖的殷红的蛇血。整条蛇成了一根烂肉条，老何确信蛇已死无疑，是决不可能再爬动起来的了。即使如此，蛇的尾巴还在一下一下地扭动着，令人看了毛骨悚然。老何也听说过虎死不倒威蛇死不倒尾这句话，知道那尾巴再怎么能动也是不可能再兴风作浪的了，老何这才呼出一口长气，走出了房间。
“蛇已经被我打死了，认不得是吗个蛇！”老何大汗淋淋地说着，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老何从灶房里拿来烧火钳，进到女儿的房间里，将那条死蛇用火钳夹了，出了房间，准备丢到外面去。他本来不想让老伴和女儿再看见蛇，哪怕是条死蛇，但肖老师母女俩还是看见了老何火钳里夹住的那根可怕的东西，惊惧得叫唤起来。老何说，真是女人家，一条死蛇有什么可怕的！其实他自己也是麻着个胆子才拎了那条死蛇走出门槛的，一出门槛，他就将死蛇奋力地向黑夜中的远处甩出去了。
老何回到屋子里来，将火钳送回灶房里后，对母女两个说，好了没事了，睡觉吧。但两个女人惊魂未定，肖老师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扪着自己的胸口，一口大气还没出来的样子。何娴在母亲的怀抱里，身子还在簌簌抖着。
老何极力安慰着女人，劝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早工的，可别到了出早工的时候人还起不了床，让人笑话咱们。想到明天的早工是万万不能有误的，肖老师就拿出了榜样，出色地坚强起来，哄着何娴快去房里睡了。然而何娴是死也不敢再进那个房间了，老何没法，只得拿出大男人的勇敢来，提出他带小女儿睡那里算了。
老何进房里后还没忘往各处仔细察看了一遍，然后才坐到床沿上去，看看小女何雅睡得那么香甜，小嘴微微动了动，兴许正做着什么梦呢。老何心里有一股说不尽的爱怜，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替小家伙掖了掖被子，就准备躺下来休息，却听见老伴在那边喊他说，还是把雅雅也给抱过来吧，我们娘儿几个挤一挤算了！
老何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只得轻手轻脚地将女儿抱起来，边走边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嘴印，将何雅送给了老伴。
老何一个人重新回到那间房里，照旧又是朝各处察看了一遍，就躺到了床上。老何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总疑心床边会又有条蛇在蠕动，惊得睁开眼来，四下里看看，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于是又闭上眼睛。他想强迫自己睡去，但还是没用，蛇的影子仍旧在房间里游动。他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还是朝各处看看，没有看见任何长条样的东西。他想这样哪行，他必须得睡觉，否则可就会起不了早床，误了早工让人笑话！他下得地来，将刚才打死过蛇的那根木棒拿过来，放到床头靠着，时刻都摸得着的位置，煤油灯也不吹灭，让房间里始终亮着灯，这样才稍稍安心点地又躺下了……
第二天起来，老何向邻居们说起了昨夜里屋子里进了蛇的事情，并领着乡亲们去看被他打死了的蛇尸。大家一看那条死蛇，也都给吓了一大跳，那可是条黑色身子带白色花纹的蛇，当地人叫做是“白筒蛇”，是一种狠毒的毒蛇呢！柳宗元在《捕蛇者说》里就写到过：“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当年柳公所说的那种“黑质而白章”的“异蛇”，就是现在玉丘人称之为“白筒蛇”的这种蛇，黑色脊背，鱼白色肚皮，脊背的黑色底子上有一圈一圈的白色花纹，所以现在的人们叫它做“白筒蛇”。老何头天晚上打死的，正是一条小个子“白筒蛇”！要是碰上一条大“白筒蛇”，它可就凶了，得多加小心啊！说得老何心里直打颤，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以后还会碰见蛇？年长一点的说整个永州这块茫荒地区，都多蛇呢，我们玉丘当然也不例外。以前世代有专抓蛇的，“白筒蛇”是进贡的蛇种，拿到宫里是作药用的。接着老人就传授老何一些基本的打蛇之法，说打蛇要用竹子，不要用木棒或者石块之类的东西，蛇是不怕那些工具的。所有的蛇都怕竹竿，因为竹子是蛇的舅家，蛇只有在它们的舅家竹竿面前才肯变得老实，所以用竹竿容易制服蛇。打蛇要打“七寸”，蛇头以下颈部较细的那一段是蛇的“七寸”，照蛇的“七寸”处猛抽几竹竿蛇多会丧命，否则打蛇的身子、尾部，哪怕打它的脑袋也不容易把蛇打死的。要是在野外碰上蛇，如果打过蛇反而遭蛇攻击的的话，千万不要在蛇的前头跑，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蛇的追赶，蛇看起来没有脚，但它们追赶起来的时候全身就都是腿的。人要看准蛇追赶的方向，朝它的两侧方向跑才对，蛇要掉转方向再追的话，人就可以跑远了。
老何听得汗毛直竖，问大家说蛇都是在野外活动的，怎么可以在人住的房间里发现蛇呢？说到这个，人们就显得有点神秘起来，都不愿多言了。好心的老人家告诉他，蛇一般不进人屋的，蛇要是进屋……多不是好兆头呢！有句话说：“蛇进屋，人要哭！”意思是说蛇进了屋，家中恐有不测惨事，所以人将有悲声了！蛇是邪类，蛇进屋就是邪进屋，必须得想办法辟邪！对进了屋的蛇轻易不要伤它，听说从前有户人家进得了一条小蛇，那家人将小蛇打死了，第二天就有好几条蛇盘踞在他的门口。那家人没有办法，齐心协力将几条蛇都打杀了。后来，那家的门前就集聚了很多的蛇，大的小的都有，吓得那家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急忙烧香化纸钱，跪地下拜磕头求饶，众蛇才陆续散去。所以，发现有蛇进屋的话，不要轻易伤害它，要依法辟邪，请蛇离开。
照玉丘人的说法，要是见到有蛇进屋，则请蛇离开并兼有驱邪之法的做法有三，至少取其之一效法之，最好三法齐施。一法是主动动哭声，就是家有小孩子的将小孩打得哭了，哭得越惨越好。此法意在人哭在先，庶免日后有悲声。二法是见了蛇的成年女性要当场脱光了裤子，意在以人邪斗蛇邪，蛇见了女人的下身会败下阵来，终要逃走的。女人本有蛇性即邪性，而女人是要邪过毒蛇的，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也。三法即是焚香烧化纸钱，打发蛇走，实则是请鬼神离开，蛇走鬼散，庶几无碍。
老何听了将信将疑，他是个知识分子，嘴里不说，心中却想努力从科学上去解释蛇进屋的现象和原因，认为偶尔在屋子里见到有蛇，那蛇应该是误入民宅，与别的神秘事物其实无干。但话说回来，一向怕蛇的老何被乡亲们的一番说教弄得心中没来由地笼上了一团恐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