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浓黑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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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并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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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华夏国语教材《纪念刘和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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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已经换去了那身旧衣服,穿了一件蓝格子新棉袄,模样显得挺耐看的。
不过,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上有几行明显的齿印,脸颊上还有泪水的痕迹,现在却似乎很平静。
那个小女孩则紧紧地依偎在妈妈的身边,瞪着大眼睛不动一动看着朱颜和陈兰他们。小女孩也换了一新很漂亮的红衣服,头上新梳了两只羊角辫,配上清清秀秀的脸庞,十分讨人喜爱。
看到朱颜他们出来,女人推开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然后轻声地说道:“我是来还你们钱的。谢谢你们!”
说完,她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啊,还钱?阿叔他回来了?你们的东西也拿回来了吗?”朱颜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声问道。
“这钱我们不急的,你还是先拿去办事情吧!”陈老师和方师母显然也看出点不对,就劝说起女人来。
“不,不了……城里的生意也不好做,我去接了孩子他……他爸,回我老家乡下种田去,那些东西……就不要了吧。”女人低着头,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陈老师点点头:“那也是。现在这世道,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还是在家种田种地更稳当。”
于是,女人赶紧把钱塞到朱颜的手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犹豫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们,可以吗?”
“没事,你说吧!”大家一起说道,这女人的遭遇太让人同情了。
“噢……是这样的。我想去把孩子他爸……接回来,可这孩子……我带着不方便,能不能……先留在你们这里?”女人的眼睛中有几点萤光,说话的声音更是有些颤抖。
“这样啊,行,没问题!我们一定照顾好她,你放心吧!”陈老师没有迟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陈兰一听这话,便赶紧跑过去,想抱起这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还有些怕生,身子一缩又躲到母亲的背后去了。
女人见他们答应了,却似乎又有些犹豫起来。她将女孩的红棉袄小心地整了整,又掏出个小梳子,将她的两只羊角辫细细地梳了一遍。然后,搂过女孩,在她的额头亲了亲,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女儿,妈妈去接你爸了,你要听哥哥姐姐伯伯阿姨的话啊!”女人一边搂紧小女孩,一边轻声嘱咐道。
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女人扭过头便准备离开。
“等等,要不我们和你一起去!”陈老师和方师母他们似乎都感到有些不对劲,便出声喝住了她。
“不……不用了,反正也就去接个人,不要紧的。”女人一说完,便加快了脚步离去,头也没有回过来。
女人走后,朱颜和陈兰便围着小女孩一阵好耍,才逗得女孩子转哭为笑。陈老师出去办点事,而方师母则到厨房去烧点好吃的,这女孩连午饭都没吃过。
经过这么一出,下午朱颜他们的赚钱大计当然也就耽搁下了,好在上午已经赚了那么多,明年的生计问题估计能解决了。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陈老师从外面匆匆地赶回来,他一进家门便喝道:“出事了,出事了!……”
可一看到那个小女孩,他便立刻将说了一半的话紧急刹车了。朱颜马上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一准是那个女人出事了。
果然,当陈兰将小女孩哄起她的房间后,陈老师说出了一个令大家震惊的消息:那女人死了,从县公安局的楼顶上跳楼自杀了!
要不是陈老师有个老同学也在城管局工作,他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呢!这可与公安局对外公开的说法,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原来,中午孩子的父亲被土匪城管拉到局里后,就被关进小房间里毒打,四个城管围着他打,直打得他头晕眼花。被打懵了的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面临死亡的危胁,便掏出削香肠的小刀,将围殴他的一个男人刺成重伤。
于是,剩下那三个城管便变本加厉,掏出铁条木棍往死里揍他。就这样,不到半个小时,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被打死在国家的机关大院里。
打死人后,他们居然又恶人先告状,说是在对男人依法问讯期间,男人突然发作,用刀袭击了一名城管,并威胁着其他人的生命,为了自卫他们不小心误杀了他。
四个人围打一个人致死,居然还能打成正当防卫,这事可真是稀罕。可更稀罕的还在后面,当公安局接到城管的报案后,居然也就信了,当场就宣布男人是暴徒,袭击国家工作人员被正当防卫致死,还通知男人家属来公安局领回尸体。
女人听到这消息后,当场昏厥,醒来后便神思恍惚,不想却作出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将女儿托咐给她认定的好人,便用自杀来申诉丈夫的冤屈。
一个好好的家,居然就这样家破人亡,这世间有多了一个孤儿!朱颜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焚烧,烧得他心烦意燥口干唇燥。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在他十四岁的生涯中还从没有直面如此浓黑的悲凉,也从没有体验过如此悲凉的痛苦,既然妈妈去世那时也没有过这样无望的悲凉。
人世间的光明呢?人世间的温暖呢?那些写在书上说在口中的如此美好的词语,原来不过是粉饰太平的道具,真真切切留给人却只是如此浓黑的悲凉!
他不知道,随着胸中愤怒的烈火焚烧,他体表的光晕颜色已紫得一塌糊涂,几近崩溃的边缘。在修行者看来,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一不小心便会神形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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