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风雨即满楼

山村风雨即满楼

夜幕降临,晚灯初上。

今日是那柳木村刘大富家次子刘敬之的大喜之日,与邻镇张财主之女结做了夫妻,乡村人家,日子过的向来单调,故而每逢红白喜事都大张大做,尽情欢乐。酒宴从一早就已开始,直至夜黑仍未散席。却见那柳木村的村口站着一群姑嫂婆姨,男女老少,个个伸头踮脚的张望,前头一位白发老翁更是一脸惶急之色,不停走动。原来这位就是刘大富刘大官人,其子刘敬之午时去迎娶新娘,如今天已入黑却仍未见归来,宾客皆已酒足饭饱,只等新人回来敬一杯酒。

如今正逢乱世,自永嘉四年起八王作乱,胡人趁乱起兵,晋室蒙难。胡人虎入羊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是杀人做食,将汉人称为两脚羊,胡兵过境千里无鸡鸣。乱世之中又是妖孽横生,厉鬼横行,人命真是不如草芥。虽然山村独处深山,倒也未受兵灾之祸,可深山老林妖鬼之物也未必少之,这让刘老汉如何不心急。

“义兄且不要着急,前几日山洪爆发,进村山路被堵住了,敬之他们定是绕路定牛山回来,误了时辰”旁边一青衣独眼魁梧老者劝道

“唉,误了时辰倒是小事,几日前听那走山的货郎所言定州城已被胡人围困,守城将士死伤无数,胡人见人就杀,不留活口,那定州城离此不远,敬之绕路要从牯牛山绕过,而胡人若南下必经山下牯牛镇,况那牯牛山中一直不太平,常有盗匪劫道鬼魅伤人之事,怎生不急”刘大富叹道

“义兄,敬之福人自有天相,况且义兄你仗义疏财,平时接济邻里,修桥铺路,敬僧礼佛,哪个不夸你一声大善人,那走山货郎也未必言过真实,或是道听途说,三郎在定州城求学,前日有书信传来说要回来跟他义兄讨杯水酒喝,也未曾提及胡人围城之事,兄台且先勿自扰。有我家二子与敬之同去,自可护得周全”青衣老者抚须道。

“这个自然,有二位贤侄相伴,定然无事,”刘大善人口中虽这么说,脸上惶急之色却未缓下来。

话说这青衣老者姓莫名铮,正是那刘大富刘大善人的结义兄弟,二十年前夫妇二人得罪仇家流落至此,为刘大富所救,俩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异姓兄弟,定居于此。膝下三子,莫天奇,莫定海,莫长青。大朗二郎随其父,身若熊虎,练得一身外家功夫,寻常翦迳蟊贼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就是山林之中豺狼虎豹,小鬼精怪也是自持一身阳气喝退。唯独个三子从小喜文不喜武,整日之乎者也不亦说乎,莫铮一看这可如何了得,乱世人命不如狗,不练个一身武艺保家卫国,偏偏学那文人酸态。可那三郎却似天上文曲星附体一般,对他老儿道:“吾辈儒家弟子,学那修身养家治天下,怎可做那贩夫走卒之事,待学成事君王。。。。。”话没说完,被他老子莫铮一脚踢到院门外,骂道“小兔崽子治你个屁天下,皇帝老儿都被杀了,你还事君王”

“君子动口不动手。。。”那莫三郎爬将起来,抚着屁股,却仍然梗着脖子顶嘴,老头一看这还了得,还顶嘴,摆开架势准备一番好生教训,却被一人死死拉住,抬头一看正是刘大善人。原来莫家二郎郎脑子灵活,一看这爷俩又在斗上了,忙把义叔刘大善人唤来,整个柳木村除了其妻也只有他能治得住发飙的胡老儿。

“义弟啊,你看三郎他也确实没有学武之心,自幼就喜欢舞文弄墨的,不如让他去定州城求学吧,也省得你眼前清净,要不然弟妹回来。。。”刘大善人边说边斜眼看了下内堂,果然莫老儿心里一个激灵,这莫老儿怕妻子却是全村有名的,其妻柳氏也非山野粗民,母老虎发威之辈,反而相貌端庄,心灵手巧,初到山村时总有那粗鄙汉子围绕不休,但柳氏一心相夫教子,与相邻从无口舌之争,但只一条,对这三郎最是宠爱,若非今日柳氏去邻家做女红,少不得胡老儿又要被这小兔崽子害的睡柴房了。

“唉,义兄啊,不是我非要他习武,日下世道这么乱,哪有这些文人酸才出头之日啊。也罢,既然义兄今日又提起了,就让他去定州求学吧”莫老儿一脸无奈对着刘大善人道。

“三郎还不快来谢过你爹”刘大善人笑道。那莫三郎心愿已达到,却依旧梗着脖子,朝自家老爹拱拱手,“谢过爹”。那莫老儿已看气上头来,拔下脚上布鞋就扔,只见那莫三郎早已习惯他老爹这一招,一个大鹏展翅,一扭头撒腿就跑,眨眼不见人影。

自此这莫三郎进定州城求学已二载有余,那柳氏自是思量不已,莫老儿嘴上虽不说,心里也着实想的很。今日刘家大喜,三郎约好也要回来跟义兄讨一杯水酒喝,可是天色已黑,迎亲的没回来,小兔崽子也没见影,胡老儿嘴上在劝别人,自家心里却也在打鼓。

“来了来了,”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果然不远的林子中一队举着火把的人影出现了,正中一匹高头大马坐着的不就是刘家二少爷,旁边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是他两个好兄弟胡天与胡海,后面跟着人马花轿。一群女眷老远便围上前去,“儿啊,如何走个时候才到啊”?刘大善人急急问道。

“爹爹,山洪爆发路全被封掉了,我们绕了六十里从定牛山过来。”刘敬之答道。

“呵呵,果然如此,这倒是我们虚惊一场了,快快快,客人们还等着你们呢。”刘大善人心中大定,便催促道。

“路上还太平吧?没遇上你三郎弟弟吗?”跟在后面,莫老儿问两个儿子。

“爹,山路虽然难走却也不曾遇到贼人鬼怪,就是有个事挺蹊跷。”莫大郎顿了顿又道:“牯牛山平日鸟兽之声今日一点都听不到,鸟兽踪迹也没有,还有山下溪流不知为何变成了红色,隐隐还有腥味传来”

莫老儿听了脸色突的一变,口中却淡淡说道:“知晓了,你们先进去吧,你们母亲已经等候多时了,去向她报个平安,我再去前面等等三郎。”

却说那贺客见了新郎新娘回来,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刘大善人喜不自禁,顾不得年迈体衰,趁着兴头,频频把盏敬客,岂料同村几个毛头小伙喝发了兴,见主人尽欢,也都意气风发起来,一再持酒相劝。想那刘大善人年岁已高,怎禁得如此劝诱酒未已巡便给灌得两眼发直,十指勾曲,被搀入房中喷酒气去了。

剩下一帮年轻人喝得七荤八素,不知南北,再喝得半成就成了十足的酒泡人干,桌上杯盘狼藉,酒浆菜汁淋的满桌都是。

今夜天上阴云密布,不见半点星月之光,此时,牯牛山中漆黑一片,声息全无,不知那虎豹狼虫,飞禽蚊蚁此刻都去了哪里,一阵阵阴风吹过,带来一股腥味。黑暗中隐隐出现了一个光点,飘忽不定,此时若有人看到,保证认做是那巡山的妖怪或是游荡的鬼魅。光点越来越近,

却是个一身书生服举着火把的年轻士子,只见他神色惊恐,不停向后张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一身白色士子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土和暗红色的东西,清秀的面容因为恐惧而变的扭曲,头发散乱,士子帽早已不见踪影,这一副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白袍样子恐怕鬼见了也要躲起来了。阴风越来越大,天空稀稀拉拉开始飘下雪花,那小小的火把似乎挡不住寒风的力量,好似鬼魅在吹气一样,火光越来越小,终于,一阵劲风吹过,伴随着“啊”的一声凄惨的尖叫火把噗的一下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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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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