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院子内,从木屋里出来一个老者,不顾滂沱大雨跑到地里连拔几颗草药,看到唐升卡伦两人衣服湿透,必定是避雨,来不及说什么,又急忙回到屋内。
“他那么急着拿止血药草干什么。”卡伦说道,两人这才发现院子内是一大片药草,想必是一户以种草药为生的人家。
忽然屋内妇女一声痛叫,又有产婆在旁边快速说话声,仿佛在引导着什么事情,唐升和卡伦相识一笑,原来是这户人家产子,刚才那老者应该是她家公,难怪那么匆忙。
“此子定然不凡!出生之时竟有我们两个给他当门前侍卫。”唐升欣喜地说道。
唐升日后自然是风扬城的城主,他从小就崇武动枪,一手弓箭更是百发百中,而卡伦是风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主文明理,更是在大陆法术最高学院——奥术塔都有名,两人绝对是属于风扬城年青一代的天之骄子。
一文一武,现在因为避雨,不得不在此站着,给尚未有出生之人充当门前守卫,看来天意如此。
卡伦也觉得这场大雨来得太突然,经唐升这句话,微微一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一声响雷劈开天空,惊得两匹骏马长嘶仰起,雨从大雨变成暴雨,周围四处都有轰轰作响声,伴随电闪雷鸣,乌云撕裂,仿佛下一刻天就塌下来一样。
卡伦连忙安抚骏马,可完全没有用一样,马儿越来越惊,如果不是两人在这都想脱缰跑去,雷声渐渐小了下来,远处竹林中,突然有一声啸声传来,惊得马儿怕,又有踩草碰叶声,只听得越来越近,一阵肃杀之意跃然而来,唐升和卡伦同时看去,竟是一头吊晴白额锦毛虎。
“你这畜生,竟觅食到这来。”唐升骂道,原来马儿惊的是这头大虫,难怪安抚不定。
那大虫,不知何由瞎了一只眼,盯着骏马已久,张开血口,飞身一扑,同时一个大火球向它飞去,大虫被炸得横飞回去,翻滚几圈,再次爬起身上已是皮焦肉熟,可依旧不死心,忌讳唐升与卡伦,又在找机会扑杀二人。
“小心。”卡伦说道,注视着大虫,显然刚才这发火球与在客栈时不是一个级别的,唐升立马拉弓搭箭。瞄准大虫,风吹竹林动,导致迟迟没有射出。
大火球的爆炸声丝毫不比雷声小,屋内老者,走出门口,看到是一只大虫,大惊失色,又悲愤落泪,拿起锄头冲向门口,大喊着:“畜生!还我儿命来!”
老者的加入让大虫躁动,还没有等老者来到,大虫已然想跳走,唐升看准时机,利箭一放,一支白金箭直直插入大虫眼睛,大虫仅剩的眼睛也没有了,倒地翻滚。
卡伦看准时机,右手二指一挥,唐升腰间唐横刀,直径飞出,直插大虫咽喉,好一招御剑术,大虫挣扎几下,倒地不起,彻底没了气息。
老者来到门口方才发现这大虫竟然比一匹骏马还大,如果不是有唐升和卡伦恐怕自己一家都难逃厄运,唐升询问老者为什么如此激动,平常人看到大虫早已避之不及,若非二人武艺超群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老者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我儿前些日子上山采药,都说被一只独眼大虫叼了去,和他同行的都被抓伤,我家三代单传,可怜他才三十岁,正是年轻时候,算命先生常言,三代单传,四代就绝!看来真是如此。”老者说道,眼泪汪汪。
还没有等唐升回话,又听得屋内接生婆喊叫:“林大夫,你家媳妇不行了,你快来呐!”
老者连忙扔下锄头,跑进屋内,只见媳妇脸色苍白,接生婆抱着一个婴儿,妇人看着婴儿,脸上微微一笑,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对得起已故夫君,便没了气息。
一阵马踏声传来,赫然是孙付与张百功,二人将书信送到镇太爷手上,看见突然下雨,唯恐与少主走失,便不顾暴雨寻着马脚印追了上来,只见两人衣服尽湿,看到一旁的大虫尸体,自知两人来迟,立刻下马向唐升请罪。
“无事,你们把大虫的皮剥给我。”唐升说道:“还有虎牙我也要。”唐升面无表情地看向卡伦,轻叹一声,闻得老者命运如此坎坷,卡伦深呼一口气,似乎内心已做出了什么决定。
老者痛苦不已,自己老老实实务农,一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还是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婴儿如同知道她母亲离开了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老者抱着婴儿,走出门口,眼睛早已红肿,说道:“感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老头一生务农,实在是无以回报,请受我一拜。”
说罢老者就要跪下,唐升连忙上前拦住,道:“用不着如此大礼,老人家有心了,何况我们也是自保。”
说来也奇怪,老者襁褓中的婴儿一哭,仿佛天公知道了一般,刚才还是暴雨,却马上就停了,乌云已然散去,太阳也再次出来了。
卡伦也上前,说道:“老人家,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老虎乃是百兽之王,被其咬死之人,因虎牙杀气之重,老虎一日不死,其魂魄一日不能入轮回,我看他娘亲感应到他夫君的魂魄,才一起去了。”卡伦从怀中拿出五根金条:“人死不能复生,这钱就算我们有缘,还望你将这小孩带大成人。”
唐升也从怀里拿出五两黄金,说道:“这孩子一出生暴雨便停了,想是老天爷知道有一只老虎会来这里,特意要我们二人来守门,我看他的命数非一般。”
老者本想拒绝,二人却把黄金放在婴儿上面,还没有等老者开口,孙付张百功二人从门口走来,前者已把虎皮剥下,后者拿着唐刀和一支精箭,唐升把刀插入刀鞘,接过其他。
“这张虎皮你留着吧,还有这四颗虎牙,据说不光有威慑百兽之用,挂在门口还能镇凶驱邪,就当我二人送给这孩子的护身符。”唐升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这孩子还没有姓名,我姓林,不如让恩人取个名字。”老人家连忙道。
“好,那就取现在这场景为名,这一番下来,我们的衣服都被这雨淋湿。”唐升看着此时天上的阳光明媚,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孩子出生后雨却立刻停了,雨过天晴,想来他的到来是好事。”
“不如就要这个湿字,将湿改为佛教的释。”卡伦说道,看到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件衣服是干的:“取名为林释,是希望他以后遇到所有挫折,都能释怀,如同现在的太阳一般。”
卡伦这言一出,众人都觉得不错,唐升手里还拿着射中大虫眼睛的箭,顺手也送给了老者,道:“我看老先生被称为大夫,谈吐也不凡,定识得不少字,还望老先生把这孩子带大,好好教他识字,待到他长大成人时,拿这支箭到风扬城天顶宫找我,这是我专属的箭,若是教成有才之人,定然有职位安排,下半生不必忧虑。”
四人眼看不早,拜别老人家,便向着风扬城驾马回去,现在已是一副风和日丽景象。
“风扬城天顶宫,这是他专属的箭。”林大夫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又看向小林释,小林释身边放着十根金条,还有平常人难有的虎牙虎皮,现在又加一支白金箭,这幅景象,平常婴儿哪里一出生会有这种东西,让林大夫有点相信唐升说的:此子定然不凡,一出生天地都不一样了。
可生活总要继续,事情不做永远在那,林大夫回到屋内,要把自己唯一的媳妇安葬,还要把小林释带大,想着这些事情,刚才想的那话也慢慢遗忘。
林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南木镇,年轻时自己识得几个字,喜欢看书解闷,从中学得一些医药常理,所以村里的人有小病小痛都来找他,林云也收一些小钱,久而久之也被称为林大夫。
除了看病收入,他自己偶尔也种草药拿到南木镇上卖,以上就是他全部的收入来源。
唐升和卡伦给的十根金条,是多少呢,恐怕连南木镇都没有几个人拿得出来,林云也是换算才知道,原来一根黄金都够他活几辈子了。
深思熟虑后,林云觉得这里竹林茂密,蛇鼠蚊虫多,不利于带大小林释,终归太阴沉了。
便搬到了村子的一座山脚处,这里空无一户,可周围通光通明,不会像竹林那里,野兽来到门前都不知道。
选在山脚一处空地,背靠着这座山,木材改用石材,前院后院都围了起来,有大片可以栽种草药的地方,这样的房子在村里也算的上是一等一了。
在这里可以看得到棠叶村所有的农田,对于整个村子都尽收眼底,因为这是棠叶村乃至方圆十几里唯一的一座山,其他地方要么是竹林小坡,就是茂盛的树林,这也是南木镇名字的由来。
手头宽裕了的林云,每逢去到南木镇都买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大部分是一些草药书籍,偶尔林释也会要求买自己想要看的小说。
渐渐地,家里的书籍也越来越多,林释也慢慢长大。
手里拿着那十两黄金倒没了生活衣食之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送到南木镇读书太远了,怕自己照顾不到林释,实在不放心,林云便一有空闲时间就教林释念字,识草药,偶尔也教一些圣贤道理,虽然他根本听不懂。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一个清脆声念道,又自言自语:“四书五经六义是什么意思啊?”
屋内一眉清目秀的男孩念道,他就是林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借窗口的阳光阅读,此时正是风和日丽,微风徐徐,可他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显然对刚才的话不理解。
用毛笔划了一下,翻过了一页。
“六耳不同谋。”林释又念道,眉头舒展开来,很是开心:“一个人有两个耳朵,六个耳朵,那就是三个人,应该是说总有二人意见相同,从而孤立一个人,所以三个人不能同谋,容易分歧。”
林释开心一笑,站起身来,胸口的两颗虎牙摇摆,看向窗外木桩挂着的一把打猎弓和一大袋竹箭,和三个稻草人,这是他自己做的射箭练习场地。
把手中书本一扔,纵身一跃,竟隔着书桌越过了窗口,再落在走廊处一个翻滚卸力。
木桩上的弓与箭赫然不见了,只一个翻滚便同时把箭弓拿走,说时迟,那时快,他半蹲着立即拔弓,双目如鹰眼,口中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啪的一声,一支竹箭射入稻草人中,再看林释,却已不在原地,只见身影已没入屋檐的石柱后,没入同时又放一箭:“会挽雕弓如满月!”
又一声响,再射中一个稻草人,箭插入之时,林释已经从石柱后出来,纵身跳出,同时搭弓挽箭,阳光映射下好不威武,嘴里不忘念道:“看我西北望,射天狼!”
最后一箭直中稻草人头部,比前两箭都要精准,而林释完美落地,看着全部都射中的箭,很是满意地看着稻草人。
又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的弓自然垂下,林释换作一副冤屈不得志的模样,眼里还有泪花闪过,念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惜我年少有为,却得不到赏识。”
林释自己说着,自己悲伤,自己抒情。
在太阳下,十七岁的年轻人,含情脉脉,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林释拿起一把匕首别在腰间,整理了一下,脸上早已是阳光稚气,而刚才那副模样,是林释从小看得离奇小说太多造成的,他热于冒险的心无法按捺。
双脚向着山边走去,翻过这座独峰,到另一面去采药,林释心想:要在阿爷下棋回来前找到甘露草,他最近有点咳嗽,顺便砍几支竹子削成箭。
在从小被阿爷林云的教育下,林释自然认识不少草药,最近总是听到阿爷咳嗽,林释便想自己出去找一颗甘露草熬药给阿爷喝,平时林云不同意他翻过山峰,离村子太远有危险,可林释从来都不听。
棠叶村的独峰,是一座几百米的高峰,是方圆十几里唯一一座山,在林释家这面斜坡平坦,适合靠山居住,另一面则是奇形怪状,怪石嶙峋,以及一望无际的茂密盛林。
林释围绕着山行走,手里拿着一支竹箭,对还没有碰到身体的杂草,统统打断,以方便自己行走,同时也可以驱赶蛇鼠,草断裂的声音如同林释在甩鞭,呼呼声响。
走的越远,草越高大,林释打的越来越用力,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杂草,心想:这里杂草丛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也不知道另一面那边到底有没有甘露草。
披荆斩棘的林释,终于走出了草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森林,落叶覆盖地面,林释继续往前走去,靠着山边,又继续走了数十米,这里山石崎岖,看来是到达了另一面。
林释慢步走着,抬头仔细观看上面,甘露草通常长在高山石缝中,这边的山仿佛被一只和它一样高大的的熊,用力乃至发癫抓挠过一样。
林释寻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任何的杂草在上面,更别说什么甘露草,难道自己真的找不到吗?
正当林释想要坐下休息一会时,一阵用力呼吸声传来,如同低吼的野兽一般,林释立刻搭弓挽箭,气息压的极低,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半身是血的人踉踉跄跄走来,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尽是刀痕,双手不时要扶着树木,可脚下却丝毫不敢停,回头看向后身,如同被恶鬼索命,根本顾不上看自己脚下的路。
“你是什么人?”林释开口问道,这才看清楚,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人,身上的伤明显是刚刚受得,血都没有完全凝固。
那人被林释这一声吓得一跳,还以为是身后的东西来到了他前面,可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上下打量了林释一番,气息不稳问道:“你是附近村子打猎的人?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全身都是血?”林释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如此行凶。
那人看到林释不过才十七岁模样,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说道:“是……是个疯子,我就骂了他一句,他就要我的命,你帮帮我,支开他,他还说要杀光我的全家,我只是个农民,从没有招惹过他。”那人说完,便爬上了一棵大树上,虽然受了伤,可两三下就爬上去了。
林释气不打一处来,居然有人如此狂妄,就因为一句话就要大开杀戒,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林释站在那人来时的路上,等待着这个疯子出来。
被人骂虽然难听,可远远不至于偿命,杀别人全家更不至于。
对方都求饶认错,自己也要大度一点,冤冤相报何时了,做人不能这样的。林释心里想着这些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深呼吸一口气,等他出来时,自己定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教他些做人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