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宋玉章拿着酒瓶一时有些怔住了,这时门外大门也传来动静,仆人推开铁门,一身石青色长袍从夜色中走来的不是孟庭静还有谁?
柳传宗回头也看见了人。
「老柳。」
柳传宗扭过脸,宋玉章手在空中挥了挥,眼瞳非常之亮,「你回去。」
柳传宗弯了下腰,利落地转身往门外走。
孟庭静擦过他的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海上气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宋玉章所站立的台阶前。
「喝酒呢?」孟庭静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酒瓶上,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一个人?」
宋玉章手上圈着酒瓶瓶口,目光定定地看着孟庭静,只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兵工厂?」
「我来就是为了同你说这件事。」孟庭静平静道。
宋玉章微点了点头,举起酒瓶喝了一口,眼瞳自上而下地扫了孟庭静,酒瓶放下,他嘴唇上一片晶亮,「你说。」
孟庭静看了他的神情与态度,心中已隐隐感到了不快,感觉今天兴许是又要吵架,他压了语调,尽量平缓道:「兵工厂太凶险了,我不放心。」
宋玉章又是一点头,「所以,你特意加入,来替我分担风险。」
孟庭静仰侧过脸,「你不信?」
宋玉章冲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随性中带着一丝轻蔑。
孟庭静肚子里的火简直快要烧到胸口,「你是觉着我差那么一个兵工厂是吗?」
宋玉章收敛了笑容,仰头又灌下了一口酒,再低头时,笑容已经全然无踪了,「差那么一个兵工厂?」
「啪——」
酒瓶子摔到了台阶上,酒液和玻璃碎片一齐四分五裂地流淌了。
宋玉章双手抓起孟庭静的领子用力向外搡了一把,「王八蛋——老子千辛万苦搭起的线,「那么一个兵工厂」?你给我滚——」
孟庭静人退了一大步后站定了,「兵工厂如果真那么好,沈城建的时候,海洲为什么没人建?聂家只是卖矿,还要三天两头地爆炸,建兵工厂你知道有多凶险?!」
「凶不凶险我都自己受着,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孟庭静胸膛起伏,脸色亦是发烫,他忍而又忍,的确也是忍不了,怒道:「宋玉章,你说要「活」,我想要你「活」,难道又是我错?是不是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
宋玉章酒劲上来了,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道:「那么请问你为什么非要碍我的眼呢?我已经给你指过明路了,别管我,滚一边去——」
「不知好歹的东西!」
「狗拿耗子的混账!」
「好,既然这样,你就当我是要同你争,有本事你就将我踢出兵工厂!」
「对,孟庭静,这样就对了,何必惺惺作态呢?你不要说为我好,我不想听,听得烦!」
孟庭静双眼泛红,「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说,等你清醒了,我再同你说。」
他转身欲走,宋玉章却是上前又揪住了他的领子,孟庭静闻了他身上的酒味,心中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要同醉鬼讲道理,然而宋玉章的眼睛却是亮得出奇,「有些话,不醉了我也难说,孟庭静,我跟你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别缠着我!」
宋玉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孟庭静的眼睛,孟庭静的眼睛乌黑发亮的,永远是锐利而清亮,蕴藏着无匹的骄傲,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乌中带红,光芒同样是利,同时眸光亦在剧烈地颤动,宋玉章的手腕被孟庭静攥住了,孟庭静的手掌很烫,出了一丝汗,话语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喝醉了就去睡觉,别发酒疯。」
宋玉章边笑边点头,「很好,你这狗脾气也能上我这儿来演好好先生
了。」
宋玉章抡起拳头,一拳便打在了孟庭静的脸上。
孟庭静白皙的面庞瞬间便挂了彩,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宋玉章。
宋玉章面上带笑,「还手,不还手你就是我养的。」
孟庭静眸光闪烁,显然也是怒火高涨了起来,「宋玉章,你最好适可而止!」
宋玉章不跟他废话,抡起手臂又是一拳,孟庭静抬手挡了,「发酒疯发成这样,我看你明天醒了有什么脸同我说话!」
「你以为我想同你说话?滚——」
宋玉章又是用力搡了孟庭静一把。
孟庭静人站稳了,宋玉章却是步步紧逼地继续来推,孟庭静边后退边看了一眼身后波光粼粼的湖水,扭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宋玉章,他偏不还手也不停下,由着宋玉章将他推到湖边。
湖水的寒气在他身后如雾一般袭来,孟庭静切齿道:「推,有本事你就推——」
他话音刚落,宋玉章便一个使劲,直接将人推进了湖里。
平静的湖面溅出一大朵水花,孟庭静是在码头长大的,水性自然绝佳,他倒入水中后,心中又气又急,隔着漆黑澄净的水面看到岸边宋玉章随着波光摇晃的身影,他忽而起了决绝的念头,屏住了呼吸在水下不动。
虽已开春,湖水仍是冰凉,溅了宋玉章一头一脸,他打了个寒颤,酒劲稍稍褪去了一点,他看着层层涟漪回荡缩减的湖面,脑海中有几秒的空档。
而这几秒的空档几乎叫水下的孟庭静心如死灰。
宋玉章真的这样怨恨厌恶他,就算眼看他死在他面前,依旧是无动于衷……
是,他有错处,细细翻检,似乎哪里都有错处,可他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点好的地方吗?他的爱对宋玉章而言,就真的那么不堪吗?他不想看着宋玉章在其中越陷越深,他连说服都放弃了,宁愿陪他一起,难道这些在宋玉章眼中就真的没有一点点价值?
宋玉章说,他知道他爱他。
宋玉章真的知道吗?
孟庭静咬着牙,头脸都因为憋气而感到了痛楚,眼中充血疼痛,似是有热意涌出,就在这时,水面上的影子晃了晃。
宋玉章跳了下来。
孟庭静胸口憋着的那股气瞬间便散了出去。
一连串的水珠进入口鼻,孟庭静隔着水看着向他游来的宋玉章,他忽然想:「我有对他说过,我爱他吗?」
宋玉章抓了孟庭静的手,随后便略有些诧异地被孟庭静死死地抱住了,他以为孟庭静是溺水的症状,然而孟庭静却是在水中稳稳当当地浮住了。
「你没事?」宋玉章喘了下气。
孟庭静胸膛里心脏狂跳,他一句话也没说,扭过脸便用力吻住了宋玉章的嘴唇。
宋玉章想推开他,奈何这看似溺水的人物在水下简直比在陆地上还要力大无穷,舌头也被硬挑出来含住了。
宋玉章一口咬了下去,在他嘴里乱搅的舌头立刻退了退,血腥味漫开,随即便更凶猛地进攻而来。
气息浓郁地袭来,宋玉章微仰了脸,被迫地承受了这有些疯癫的吻,想了想,又不甘示弱地回吻了过去。
两人在冰凉的湖水中打架一般亲得火热。
鼻尖抵在一块儿,呼吸急促地喷洒了满脸,孟庭静满脸都是水,双手紧紧地搂住宋玉章的腰,「宋玉章,我爱你,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要爱你!」
宋玉章静默着,衬衣潮湿而冰冷地贴在他身上,他脑海中有些混乱,在水中呆立了一会儿,孟庭静一把拥住了他,很有力地将他拥上了岸。
两个人湿淋淋地爬上了草地,孟庭静那一身石青的长袍变成了深青色,他扶着宋玉章站起身,一路将人扶进了屋,随手便抄起沙发上的毯子给
宋玉章裹上了,自顾自地喊道:「来人——」
宋家的奴仆鬼魅般地出现,孟庭静指挥道:「去给你们五爷煮碗姜汤。」
仆人应了一声,孟庭静搀着宋玉章起身往楼上走,走了没几步,宋玉章似乎是回过了神。
「你走。」
「我送你上去就走。」
「不用你,我自己能走。」
孟庭静不理,搂着他继续往前。
宋玉章道:「你听不懂人话么?」
「随你怎么说。」
宋玉章的酒在冰冷的湖水中已醒了三分,实在做不出再同孟庭静争吵斗殴之事,干脆加快脚步上去,打发走了人再说。
进了房间,孟庭静又把他往浴室推,宋玉章忍着没跟他动手,进了浴室,他道:「你可以走了吗?」
孟庭静转身就走。
脚步声渐离之后,宋玉章手上的劲也松了,毯子滑落在地,宋玉章湿淋淋地坐在浴缸边缘,嘴唇和舌头还有些发麻发疼,手指摸了下嘴唇,心想这叫什么事,喝酒真是误事。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又上来了,宋玉章一抬眼,浑身湿透宛如俊俏水鬼的孟庭静端着碗姜汤过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喝酒受凉,真不怕死?」
宋玉章道:「你不是走了么?」
「走了,」孟庭静走到他面前,「没说不回来。」
「脱衣服,我给你放水,边泡热水边喝姜汤。」
孟庭静将姜汤放在一边,挽了袖子去放水。
「我这里有佣人,不用你,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热水管子里「哗哗」放了热水,孟庭静转过脸,「你方才如果不跳下来,不就能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水吗?」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跳?」
宋玉章莫名其妙地横了他一眼,身上的确是冷,他边脱衬衣边道:「不想背上杀人罪。」
衬衣方脱下来,宋玉章又被孟庭静从背后抱住了,他手肘一横,正要向后打时,面前出现了一个蓝丝绒盒子。
「幸好我是贴身存着,否则,肯定就沉到水里去了。」
孟庭静单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头是一颗碧得惊人的原型翡翠石,颜色太通亮了,在浴室的暗色灯光下亦是熠熠生辉。
「生辰快乐,」孟庭静在他耳边道,「别再镶桌子上了,这东西很易碎。」
宋玉章「啪」的一下合上了盒子,转过脸警惕道:「你怎么知道今天……」
「楼下有蛋糕盒子。」
宋玉章将丝绒盒子扔回给他,利落地脱了裤子进了浴缸。
浴缸里温暖的水让他稍一激灵,他沉了下去,一直让温水没过了他的肩膀。
孟庭静拿着丝绒盒子坐到浴缸边上。
两人都是一阵无言,孟庭静忽而叹了口气。
「方才,我真以为你想我死。」
宋玉章扭过脸,孟庭静他头发上还是在滴水,整张脸也都是水淋淋的模样,半边脸上还有些青紫痕迹,宋玉章平静道:「我没有杀人的爱好。」
「不是杀手么?」
宋玉章手一弹,甩了水在孟庭静脸上。
孟庭静淡淡一笑,「你跳下来时,我真高兴。」
「废话,」宋玉章道,「我推的人,我不跳下去救么?无论是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孟庭静道:「那就好,你还没把我当仇人。」
宋玉章又是一阵静默,他忽然道:「如果我不跳下去呢?你真要自己把自己憋死?」
「没那么蠢。」
宋玉章气息一滞,又想泼孟庭静一脸水了。
孟庭静扭过脸看他,「我不会死,尤其不会为了你死,你放心好了。」
宋玉章慢慢扭过了脸,拿后脑勺对着他,「赶紧走,兵工厂的事明天再说。」
「兵工厂的事可以明天再说,生辰,我一定要陪你过完。」
「你陪我过,我反而过不好。」
孟庭静起身去端了姜汤回来,「一个人过生辰的滋味不好受,你既然没把我当仇人,就把我……当我们还是那个时候吧,」他舀了一勺姜汤递到了宋玉章的嘴边,「喝一口?」
宋玉章转过脸,「你不用这样,给我,我自己来。」
孟庭静把碗交给了他,宋玉章端起碗很干脆地将姜汤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孟庭静接了碗,湿漉漉的手伸入浴缸里抓住了宋玉章垂下去的手。
宋玉章不动,过一会儿他甩开了孟庭静的手,「去客房洗漱换衣裳,别冻病了讹上我。」
孟庭静一点也不冷,宋玉章在水里抓住他的那一点热,以后无论再遇多少冷,都够他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