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篇【三】
本篇要说的两件事是金爷年轻时走夜路所发生的奇遇,时间跨度约有十五六年之久,可是两件事的经历却是极为相似。
金爷说,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走夜路没有不遇见鬼的,那天可能也是赶巧了。那是六十年代中期的一个冬天,金爷说当时的人们闲暇时间也没有什么娱乐的设施,就是靠串门拉家常打发时间,又恰巧是一个冬天,农村的庄户人除了冬天能好好休息,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承受着高强度的劳作。金爷说那天是一个相对于暖和的天气,晚上吃了一块烤白薯闲来无事就想着去隔壁村的朋友家串串门,结果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到从朋友家出来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金爷说那天夜里很黑,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什么星星,怕是这两天要变天了吧,因为是很晚了,金爷就加快了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对于过去的人来说走夜路可是有很大风险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山村,村子北边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像这样严酷的冬天,山里的狼都会耐不住饥饿跑到村子里来找吃的。金爷走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就隐约看到前面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只是天太黑,只能看到那人腰腹以下的轮廓,腰腹以上都被老槐树投下的阴影遮盖了。
金爷先是一惊,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树下站着,真是好生奇怪。可转念一想,说不定还是同路,可以和他搭伴走一段,想到这儿。金爷又加快了脚步朝那人走去。可是越走近金爷越觉得不对劲,那人的穿着并不是当时流行的绿蓝黑灰,而是有点花花绿绿的颜色,看起来很是怪异,只是依旧无法看到那人的上半身。金爷虽然有疑惑,可也没有多想,等到离那人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金爷才隐约看到了那人的上半身,那人上身穿一件黄红色短衫,一双青灰色的手臂此时已看得极为清楚,更诡异的是那人头上像是套了一只过年舞狮的狮子头,一缕缕绛红色的鬃毛正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
此时任凭金爷再如何胆大也早已慌了神,可事已至此,也再没有其他办法了,金爷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站定在哪里,壮起胆子就喊了一声,
“喂!你是什么东西!”
那怪物像是被金爷的喊声吓了一跳,怔了一下,那怪物只轻轻抖动一下,就听得身上十几个铃铛叮叮作响。金爷此时也是壮起了胆子,又喊了一句,
“你到底是人是鬼!”
金爷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就见那怪物微微动了几下,猛地回过头,金爷说只怕是这辈子再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狮子头,像极了我们舞狮的狮头,只是不是竹编铁打,像是真的长在那身上一样,却又看不到一点生气。那狮头张着大嘴回头看向金爷,只觉一阵阵阴风吹来,冻得金爷骨头缝都发软。金爷被那阴风一吹向吓得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坐在地上。
此时金爷已经完全看到了那怪物的身躯,那怪物也从槐树的树荫下“走”了出来,金爷只是稍加思索,也没多做犹豫,转过身就向家的方向跑去。可不管金爷跑多快,都听得身后有铃铛在叮叮作响,金爷停住脚步回头看去,那怪物也在离金爷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金爷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身后叮叮又再次响起,金爷回头看去,那怪物依旧是离金爷十几米远。
就这样,金爷走走停停,那怪物也走走停停,但是始终和金爷保持着十几米远的距离。直到快到家的时候,金爷快步跑到家门口,搬起一块石头站在家门口,想着不管那怪物是什么,敢过来就直接用石头砸他,可等金爷再看,空荡荡的街上,已没有一丝人影,就像是压根这一切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说起这第二件事,也是金爷平生极少说起的,和之前遭遇狮子头的经历很像,只是更为惊险恐怖一些。
那应该是八十年代初期吧,当时刚刚结束了运动,老百姓可以自由买卖一些东西,金爷当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可家里的收入就依靠几亩水稻和院子后面种的几亩蔬菜,当时的农村虽然种粮食,可是几乎吃不到粮食,都要拿去供销社换成白薯土豆,这样才能将将维持。那天金爷起了个大早,用扁担挑起五十斤水稻和几十斤蔬菜,要走到四十里外的县城里和工人换点布票、油票。
等到把粮食蔬菜全部换出去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金爷又赶去县城北边的村子里去看望了一下自己的三舅,金爷在三舅家吃了晚饭又给留下一张布票一张油票,就要往回赶。三舅和三舅妈也是极力阻拦,
“好不容易来一趟,住一夜再走吧。”
“不行啊,早上出来的时候没和家里交代,这要是一晚上不回去免不了他们担心。”
金爷说着提了扁担就往出走,等到从三舅家出来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好在那天月亮特别好,不然这么晚走四五十里回去还真有点麻烦。
等到金爷快出村的时候,面对着村口的两条路就犹豫了一下,大路是去县城的,远一点,小路的话虽然不好走,可是能省去十几里的路程。金爷稍加思索,就朝小路走去,一路上金爷走得很快虽然山路崎岖但是奈何归家心切,也就放宽了不少心。按现在钟点说,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金爷就走进了一片乱坟岗,没走出几步就听得不远处呜呜咽咽的似有女人的哭声。
金爷先是一愣,随后左右望了一下,果然在左前方的两个坟包中间,有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正边朝前走边呜咽呜咽的哭泣。金爷心里顿时升起一团疑雾,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怎么会有女人这么晚独自在乱葬岗哭,八成不是又遇到狮子头那样的东西了吧。可转念一想不应该不是,这天上的月亮照在地面上恍如白昼,那女人除了衣服鲜艳了一点,没看出有一点不正常的地方。
金爷犹豫了一下,这估计八成是谁家的女人和家里男人吵架跑了出来,这么荒凉的地方,她自己这样哭肯定会把狼引来。想到这儿,金爷打定主意,准备上去问问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和家里闹矛盾就劝劝她,毕竟这么晚了山里可不安全。金爷离那红衣女子也就是十几步的距离,中间只是隔了几个坟包,可是不管金爷怎么走,离那女人始终都是这么远,金爷停下那女人也停下,金爷走,那女人也走。两个人就绕着那坟地不停地转圈,慢慢的金爷心里也开始打鼓,这感觉像极了遇到狮子头的那次,只是多了女人的啜泣声。
想到这儿金爷也不敢再追了,便想往后退两步,可金爷刚后退了一步,便看到那女人也向后退了两步。
“完了!真是遇到鬼了!”
就是这十几步的距离,可是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金爷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女人,此时那红衣女子的哭声又大了几份,听的人心底发麻。金爷也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抓住手里的扁担,
“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那红衣女子可能也是没想到金爷会突然跳起,这十几步的距离,硬是被金爷三跳两纵的蹿了过来,金爷抄起扁担,朝那红衣女子用力一指,那扁担的一头就结结实实的推在了那红衣女子的肩上。只见她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地方有几个深深塌陷的黑窟窿,可随即被扁担的一推之力推倒在地。就在马上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那女人的身躯就停住了,紧接着就硬硬的挺了起来。
只是一转眼的时间,那女鬼又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背对着金爷,又开始兀自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金爷经过刚才用扁担推那女鬼的一下,也被撞得倒在一个坟包上,见那女鬼抽泣着又开始往远处走去,此时金爷才看清,那女鬼只是凭空的飘动着,根本没有双腿。
经此一事,金爷也不敢再往前走,一路跑回三舅家,说了刚才的经历,三舅也是瞪大了眼睛,直拍大腿。
“刚才你走了你舅妈就说忘了提醒你千万别走苏家坟那边的乱葬岗子,我们附近这几个村已经吓疯了好几个了。”
金爷就这样在三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的家,即便过去好多年,金爷也很少愿意提起那惊魂的一夜,只是劝道我们这些年轻人说,
“做人心里别藏奸,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你只要一身正气,到哪也有天道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