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温如出嫁
听道此言,张温如瞪大了双眼,像是不相信一般,但喜悦之情是溢于言表的。“禾玉,这确切吗?你没有安慰姐姐吧?阿旭他真这么说?”阿旭这个称呼是她儿时这么叫郑旭的,后来皇妃嫁进来了,她便再也没这么唤过他。
郑禾玉分明可以看到她眼睛里的那抹光亮,就像现在满天的星斗这么灿烂。满脸的期待之意清晰可见,仿佛一个挣扎溺水的人,看见一块浮木那般,从未这么渴望活下去。
“那日我病着,太妃等人来看过我后,王兄悄默地找我谈了谈。他问了你听到要替嫁之事时,作何态度?我如实相告,他这才将心意缓缓诉来。”
原来,郑旭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张温如并不是没有感情。只他幼年登基,纵有太妃和一众朝臣等人的支持,但高处不胜寒,身在王族,岂能被年少情爱左右?因而,他听从了太妃安排,娶了丞相嫡女为皇妃,以及孙将军之妹为侧一品云嫔,后云嫔也升为云贵嫔。如此这般,一文一武相辅,他的王位实实在在地稳定了。
郑旭也不是没有想过,纳张温如入后宫。但考虑到对她的心意不比他人,虽说是后宫,终究仍为妾侍,亦不愿委屈心上人。再者说,皇妃就罢了,孙云嫔不是个好相与的。而张温如除了太妃之亲眷这一个身份以外,没有任何可以与之相抗的筹码。若是强意充作后宫,只是白白其耽误一生。
张温如听完以后笑着说:“禾玉,听你如此说,倒也不枉我这些年的相思之苦了。”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进内殿把之前绣完的那件寝衣递给郑禾玉,“麻烦你将此物,在明日我走后呈给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本来,我是打算烧掉的。”
次日清晨,整个宫里都热热闹闹、张灯结彩的。张温如的住处贴满了大红色的“囍”字,而她坐在妆台前,身旁有两位年长的尚宫替她梳妆打扮。女婢们都有序地按照婚嫁之礼在一旁侍候,等着吩咐。而郑禾玉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温婉娇羞,唇红齿白的样子真真是惹人怜爱,不禁幻想:若是王兄能娶姐姐就好了,她的性格和谈吐怎么不配做皇妃了?
待张温如已经梳妆更衣完成,耳上一对纯金牡丹铛,脖间一条七宝璎珞。欲要戴冠之时,郑禾玉走上前,示意尚宫把发冠递给她。瞧着手里的这顶杏红镶翠玉冠,正中嵌着一颗碧绿碧绿的翠玉石,两侧的长步摇显得整顶冠更加华贵雍容。她想着张温如的气质和此冠相差甚远,却因繁文缛节、礼仪规矩不得不戴上这些又笨重又不合适的东西。
同时,郑禾玉也不禁开始为她以后的日子发愁:“如今就戴这么重的冠子,去了大恒,做了嫔妃是否也要如此?姐姐本身就不爱此类金银玉饰,却要勉强自己,我是真真觉得不值得。”
张温如笑着安慰道:“你倒是喜欢这些劳什子,但太妃总不让你华丽装扮,倒真真可惜了你这幅绝世的容貌。禾玉啊,我如今只是封妃位,若将来做了贵妃,那你是否会更加替我愤懑不平?”
郑禾玉一时语塞,只好整理发冠,替她戴上。分明地瞧见张温如戴上发冠之时,两肩一沉,又迅速恢复原状。她想着这破冠子要戴一路,直到大婚当日,就忍不住心疼起张温如来,眼泪汹涌地掉落。“哎哟,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张温如看着镜子里的人儿哭了,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想要帮郑禾玉拭去泪水。
“姐姐,我舍不得你!”
张温如也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道:“傻丫头,人生在世,哪有谁可以陪伴你一辈子啊,你总要学会离别的。时间久了,你又遇到新的伙伴,也不会过分沉溺于旧日苦痛之中。但勿忘珍惜当下,所有还在你身边,你值得好好相对的人呀!”
是啊,总要学会离别的。听到此言,郑禾玉想到四年前离开俞大娘的时候,纵使心中如被绞割一般疼痛,哭到无法呼吸,但也不得不和养自己长大的养母相别。她当时心中也了然,哪有亲生父母来寻,养母不放手的道理。再不舍,俞大娘也舍了。而今已过四年,从刚开始的想家到如今已经适应宫里的规矩和王族的礼法,也不过,就四年光景罢了。
不等郑禾玉过度伤感,外面就有女婢来催促张温如出门给郑旭等人见礼。她随着张温如一路走到宫门口,看见太妃、郑旭和皇妃等人都站在那儿了。只见张温如一身华服,头上顶着沉沉的发冠,两侧的步摇随着走动而摇曳,在女婢的搀扶下缓缓跪下、扣头。
郑旭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眼中冷冷的感觉,不知是否在佯装镇定。太妃满眼含泪,毕竟这也是养了十数年的孩子,一朝嫁去恒国,心中亦是万般不舍的:“如儿,此去恒国,路途遥远,你务必要珍重!”
张温如应了一声,只是微笑,也不曾大悲大恸。
“时辰到,请安福公主上轿!”
听着司礼局的人报着吉时,郑禾玉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悲伤和不舍,上前拉着张温如的衣袖,说:“姐姐,你不要走!”
张温如的泪再也绷不住了,但奈何大局已定,只得吩咐身边的女婢拉走她。
一声“启程!”让郑禾玉彻底心死,看着张温如踏上了轿撵,身边跟着十余个女婢,身后几十个轿夫抬着嫁妆箱子。一群人浩浩汤汤地朝宫外走去,跟随的还有恒国来的一些使臣。石言就在其中,他亲眼目睹了全程,心里对这位公主有了不一样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