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隐秘的南星毒
季云婵心中一惊,身边的嬷嬷连忙急急向床榻走过去,“老祖宗?您醒了?”
说着便将床榻上的垫子抬高,“您瞧啊!咱们姑娘好好的回来了!这下您可总算能放下心了!”
榻上老人满头霜发,慈爱中透着沧桑,深陷的眼窝显着病态,看到季云婵,一双枯槁的眼睛如逢甘露般,慢慢放出光。
她颤抖着向季云婵伸出手,季云婵连忙上前握住。
“祖母,我在。”
季老太太泪眼婆娑,似是再三确认了她就在眼前,才松了口气点着头道:
“婵儿...好孙女儿,你受苦了!是祖母不好!不该由着你嫁到那虎狼窝去!”
虽是初见,可手中粗糙的温热还是让她心口一滞,喉咙没由来的有些发堵,“这怎么能怪祖母?是我自己非要嫁的。”
老太太却摇摇头,几近失声道:
“这几日里我悔恨不已!当年竟没看出那苏衍竟是个白眼狼!如今他把云锦扶上正位,却把你赶出来!?消息传回来,想到我婵儿受的罪,祖母的心像是被扔到了滚油锅里一般!”
季云婵心中一沉,这可真是奇了,嬷嬷说三天前她出事的消息就传了回来,可苏衍将她卸磨杀驴的事儿,是怎么当天就传回到千里之外的北祈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是早就有人计划好的!
她伯父支援南鸢刚刚遭遇意外,下落不明,苏衍和季云锦就迫不及待地对她下手!
她活下来只是个意外,若没有这个意外,祖母被人下药,国公府的爵位自然就由她父亲承袭!
季家家规甚严,凡正妻育有子女皆不准纳妾。
而她父亲,当年宁愿违反家规也要让何氏进门。
何氏本是庶女,攀上了国公府这样的门第,自然是只有做妾的份。
季云婵幼年丧母,她父亲为了何氏拒绝再娶,对她无有不依,足见这女人手段之高明!
早年祖母管家,自然不会给她扶正的机会,如今祖母年迈多病,若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激病逝…
季云婵心头一凛,真是好大一盘棋!
“是祖母老了,不中用了…如今家里被那个拿不上台面的把持着,没人听我这把老骨头的话了!眼见着外头的人未亡,家里却提前发了丧!唉,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咳咳咳..”
季云婵忙拿起水碗,轻轻吹着喂给老太太,又轻顺着老人家的胸脯安抚道:
“祖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至于家里的事,您也别忧心!等您病好了…”
季老太太摇摇头,“这些日子你伯父和你哥哥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只是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她将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塞进季云婵手里,“去,你将那佛龛后的柜子打开,那里有个盒子,你拿过来。”
季云婵顺从着去将盒子取了,放在老太太的床榻边。
老太太将盒子向她推过来,“这里的银钱,田契,铺面足够你安度余生了。你好生将这些收了,若是你哥哥和伯父真的回不来!便拿着这些银钱早做打算,离这忠国府远一点…”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厚脸皮的,可此刻脸却窘得通红,像被热水烫了似的抽回手,急切道:“不不不…这我怎么能要!”
啊啊啊啊,如果拿了这钱,这季府会怎样、跟苏倦的那些冤家债,还跟她有什么关系?偷偷找个地方潇洒一生该有多快活?!
可她就是伸不出手接这盒子。
“听话!咳咳…要是你能有条后路,祖母就安心些!咳咳…”
老太太又激动了起来,面色咳得潮/红,季云婵实在不忍,忙道:
“祖母!您别急!事情哪有那么严重?!一会我就叫他们把那不吉利的白幡全撤了!伯父身经百战,怎么会栽在这种小战场上?!这是您的养老钱,我不会要的!您要想给我,那就快快好起来...”
听到她的话,老太太含泪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祖母的身体祖母自己知道!人老了,早晚都要有这一天!”
“谁说的?您今年才六十八岁而已,我要您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百六十八!一千岁!一万岁!万万万万岁…”
手背被轻轻打了一下,老太太的神色恢复了光彩,笑骂道:“糊涂羔子!竟说些糊涂话!”
季云婵的脸又红了,她在孤儿院长大,从来都靠自己一个人,生是一个人生,死也是一个人死,无牵无挂。
可看着这位季老太太,仿佛这真的是自己的祖母一般,满心都是对自己的慈爱与牵挂。
她自认为孤家寡人的自己,不会在意这些没拥有过的情感。
可心中的贪念就像蛛丝一般溜了出来,笼住了那个被称为理智的东西。
季云婵将祖母的软塌放低,更舒服地躺着,又轻轻地掖好她的被角,装模做样地将盒子抱在怀里耍怪。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祖母,等您好起来,就带着我拿这盒子里的钱去给我买糖吃!您要是不答应,可就太小气了!我可不许呢!”
季老太太终于难得的心花怒放了,季云婵又是逗着她一阵笑骂,哄着她沉沉睡去了。
屋内袅袅燃着安息香,季云婵坐在外间的桌边,专心扒拉着一堆熬剩下的药渣。
她挑出一个药渣对身边的嬷嬷说,“祖母的病是什么人开的药方?”
嬷嬷凑过来看着药渣答:“是二爷在宫中为老太太请的太医开的,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是南星,去皮入药有醒神镇心的效果,可是我手里的这个南星药渣,却是没有去皮的!”
季云婵冷哼一声,“南星,未去皮者不可入药,因为有毒!”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什么?!可、可这药是老奴亲去抓的药啊!”
季云婵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嬷嬷身上,她是跟了季家老太太几十年的人。
药方没问题,可是在药上做手脚不是更容易吗?
如果不是她用芯片存储的数据,将药方和药细细对比了,如此隐蔽的手段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她命人找来一个新药罐,把手腕割开,将血滴入罐子中。
嬷嬷心疼地低呼,“哎唷!小姐这是做什么!”
“只是割肉做药引而已,祈求祖母早日康健罢了,没事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伤己助人的行为呀,她以前都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善良!
她将药罐都交给这位姓庄的嬷嬷,“嬷嬷,这次你要亲去抓药、熬药,记住除了您以外,别再让任何人接近祖母的药!”
庄嬷嬷愣愣地看着季云婵,阔别三年,小姐竟然转性了!
从前她性格乖戾,又缺少父亲的爱护,即使后来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只为自己考虑的作风也从没改过分毫!
天可怜见!小姐长大了,不枉老太太和国公爷疼她一场!
季云婵可不知道她想的这些,她嘶嘶哈哈地用纱布裹了胳膊,抬脚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