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林涤尘靠近了,才发现戚听月已经冻得全身发白，连反应都慢了。
睁大眼直愣愣地瞧着他，忘记了反应。
“你……”
林涤尘刚张了张口,戚听月就忽然间将地上几袋东西提到栏杆外台阶上，随后蹲了下去,冻得通红的手指解开袋子,露出里面的东西，而后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看着他说：“快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东西！”
林涤尘跟着低下头，看到里面全是各种零食，还有手套，保暖贴等的东西。
“原本想第一天或者第二天就过来看你的,但我们学校这几天在举行校园开放日，不能请假,诶烦死了……”
戚听月低头叽里咕噜的说着，一边翻找里面的东西：“看,我买了好多东西,有吃的喝的，啊啊啊啊可惜你只能用一天了……”
林涤尘垂眸看着她，薄唇轻抿：“学校里都有……”
戚听月指尖一顿，仰起头不悦道：“这可是我千里迢迢从江城带过来的诶,你就这么嫌弃，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怕你累。”他说。
戚听月脸有点热，垂下眸子小声咕哝：“其实也没多累,也就提东西装行李箱，一路上都是坐车来的。”
林涤尘在她面前蹲下来，看到她袋子里的东西,喉结滚了滚，抬眼轻声道：“……谢谢。”
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弧，戚听月歪歪脑袋，哼了一声。
隔着栏杆直接塞袋子不太方便，她又爬不到上面，开始从袋子里依次拿东西给他。
“这些东西你都拿着，晚上跟明天饿了吃，晚上冷的话就用。”
林涤尘想阻止她：“明天就结束了，不用——”
“哎呀这天这么冷，多点保暖的有什么，再说了，你用不完，给你们室友也好啊，还能多增加增加感情！”
戚听月社交牛逼症又犯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
林涤尘只能接受，他沉默着接过戚听月塞进来的保温贴，手指摩挲两下，问：“多少钱？”
“没多少，反正反正我应该做的！”戚听月不喜欢这种见外的话，低头给他塞东西边含糊着回，想到什么又笑了：“对了，我千辛万苦地给你带这么多东西，你明天一定要好好努力，不然太对不起我了。”
她喜欢的人来参加北华冬令营，她还挺与有荣焉的。
林涤尘凝视着少女夜色下娇憨的笑颜，眉眼温柔，他笑了，点头说：“好。”
戚听月于是满意地低下头，像个收银员将东西一一穿过栏杆空隙递进去，接着又把袋子塞了进去，看着他慢慢一个个往袋子装。
“北华的天气也太冷了，比江城冷得多了，我……”
戚听月正说着，林涤尘从里面掏出一副手套当场拆开，拿起她放在腿上的手细心地套了上。
戚听月愣了愣。
她挑的是男生的手套，黑色的，又厚实又大。
男女的手本来就有差距，这手套在林涤尘手上很适合，但在她手上就像小孩偷戴大人的手套一样。
黑色毛绒绒的五根指头攥了攥空气。
戚听月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对他抓了抓，问他：“诶，你看这像不像一只幕后黑手？”
女孩缩在毛绒绒的白色羊毛外套里，黑亮的长发披散，一双亮晶晶的猫瞳里盈满笑意，眼尾也闪着光。
林涤尘也跟着笑了，轻声应道：“嗯。”
两人隔着栅栏面对面蹲着，像极了家属探望罪犯。
戚听月原本还打算再待一会，林涤尘怕她感冒，催促她快点回去。
戚听月只好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挥了挥手说：“那明天见啊。”
“嗯。”林涤尘点头，夜色下少年的脸庞被光染的朦胧，看着她认真道：“天气太冷了，你待在宾馆别乱跑，明天结束了我去找你。”
“好哦。”戚听月笑容清甜，望着林涤尘乖乖好学生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咕哝嘟囔：“好不想分开啊。”
这话传进林涤尘耳朵里，他的耳尖隐隐红了红，正欲开口，栏杆面的女孩忽然神秘兮兮地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点儿。”
林涤尘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戚听月直勾勾地看着他靠近，忽然踮起脚凑过去，仰头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
“你……”林涤尘当场愣了，白净的脸很明显地泛红了。
戚听月笑得眼睛完成月牙，语调嚣张又理所当然：“盖个章而已，明天考试加油。”
脸颊上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
软软的，好似果冻。
喉结重重的滚动着，林涤尘垂在身侧的指尖紧了又紧，才能勉强维持平静。
“好。”
少年白净的脸庞在大冬天好像个红苹果，格外勾人，戚听月一方面有点糟蹋纯情少年的羞愧感，另一方面又被勾的心痒痒的。
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什么时，身后忽然打过来一束亮光。
“——西门的，谁在那边？！”
好好的气氛被瞬间破坏。
戚听月吓了一跳，正要看去，林涤尘转了下头，又回头对她说：“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哦哦。”
戚听月赶忙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溜，不讲义气地留下林涤尘一个人善后。
林涤尘提着东西回寝室的时候，原本正要休息的室友们瞬间就精神了。
“乖乖，你哪买的这么多东西？”
林涤尘温声答：“……有人送的。”
几个室友对视一眼，联想到刚才他突然跑下去的事情，都有了个猜测。
“该不会，是爸妈吧？”
“去去去，谁家爸妈半夜送东西啊，更何况你看这些东西像爸妈送的吗？”
“那是……女朋友？！”
林涤尘垂眸换了鞋，将东西提到桌上，耳根红红的，并没有否认。
一个躺在床上的男生拍了下手：“没错，就是女朋友！”
“哇酷诶，还真是女朋友？！”
“学弟厉害啊，女朋友不远万里给你送东西，太虐我们这些单身狗了！”
“学妹在哪啊，怎么不让我们也见见？”
……
林涤尘被调侃的有些受不了，解开袋子偏头问他们：“你们吃吗？”
“啊，吃！吃吃吃！”
第二天结业考试过后，还有一个结营仪式在第二教学楼1022举行。
参加仪式的还有副校长，党委书记与相关各系的教授们。
仪式结束后，林涤尘低头收拾好笔记本，准备离开。
“林涤尘。”
台下讲台的话筒里突然传来化学系教授王志安的声音。
林涤尘停下动作来，抬眸看去。
四周不少学生也跟着看过去。
“你来一下。”王志安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
林涤尘于是拿起笔记本走了过去。
“卧槽王教授，厉害了。”
“估计王教授要提前抢人了。”
周围坐着林涤尘的室友，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羡慕的感慨来。
这两天是学校的校园开放日，戚听月加班干完自己的活才出来，这会正刷着校内网的新闻，忽然手机里跳出了一条消息。
[林涤尘：我这边结束了，你还在宾馆？]
戚听月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忙握紧在聊天框打字：[在！]
[林涤尘：好，我来找你。]
戚听月咬了下唇，嗖的从床上坐起来，将手机丢到一边去收拾整理。
林涤尘没带行李箱，下午要随学校一起回去，这会是自由活动时间，戚听月刚收拾完跑下去，就看到站在宾馆门口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棉服，衬得整个人清俊白皙，一双腿笔直修长，这会低头靠在门外门柱上，气质内敛寡淡，少年感十足，又莫名多了几分懒散自如的意味。
许是被皮相所吸引，周围频频有路过的人将目光投过去。
他只在等她。
戚听月不由得心潮起伏，深吸口气，跑了出去。
“喂。”
林涤尘将手机放回兜里，一抬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女孩，笑了，眼眸如沐春风，声音依旧好听：“到了啊。”
戚听月仔细观察他，发现他戴了自己昨天送的围巾跟手套。
很乖。
感觉更好看了。
戚听月下意识移开眼，随口嘟囔：“你站在这不冷吗？”
“不冷。”林涤尘笑了笑，说：“我们去吃饭吗？”
戚听月鼓了下嘴，说：“好哦。”
北华地处郊区，这几天都没好好逛过，今天好不容易两人都有时间，戚听月便选了自己来之前做过攻略的麓山路美食一条街。
大概各地的美事商业街都大同小异，换个地址似乎都看不出来特色，逛了一圈后戚听月遂觉得有些无聊，不过有林涤尘陪着，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
最后两人找到几家当地特色的店，戚听月点了自己最喜欢的桂花藕粉。
料满满的，一碗吃下去戚听月已经快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又买了点其他零食，时间还早，两人去了附近西南联大昆明老校区。
门票免费，校址并不大，半天能逛完，到处充满了古朴厚重的历史氛围。
“当时国内沦陷，清华北大南开不得已离开原址跋山涉水来到昆明，组成了战时联合大学，被称为‘西南联大’，这所仅存八年的联合大学当年却为后来的中国培养无数人才，有诺贝尔获奖者，两弹一星以及无数院士与人文大师……”
两人边走边聊着，戚听月不太喜欢学历史的，以前在国际学校里基本接触的全都是国外文化，但是听他徐徐的语气，发觉自己特别喜欢听这些故事。
戚听月扭头看他，崇拜道：“你好厉害啊，这都知道。”
林涤尘无奈一笑：“这都不是常识吗？”
“……”意思她脑袋空空，连这点历史知识都不清楚？
谁想到他一个学理科的，文科都记得这么多啊。
她想到教材里应该没有介绍的这么详细吧。
戚听月面无表情了，眼神制裁他。
林涤尘垂了垂眼，展颜一笑，轻咳一声，低声哄：“这是以前翻过的，以后多讲给你听。”
以后啊。
戚听月脸色这才好的多了，唇角不由上扬，哼哼几声，抬起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撒娇：“手冷。”
林涤尘很自觉地伸手牵起她的手，隔着手套帮她暖着，而后又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
他的口袋很大，混着他身上的体温，一瞬间暖和了起来。
戚听月咬了咬唇。
林涤尘又带她去了几个小博物馆里逛，一路上给她讲解，简直比专业讲解员还方便。
像是自带了一个多功能移动百科。
许是还在上课，旧址人不多，两人慢悠悠地逛了好久。
附近有一条幽静古朴的林荫道，深冬天气湛蓝，万物青黄，依稀能看到其中的绿，戚听月边走边看，还拍了不少的照片。
“林涤尘。”戚听月自围巾里抬起头看他，有些模闷的声音飘了出来，问：“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可不等他答，又自顾自地说：“你成绩这么好，上什么大学都轻轻松松吧。”
林涤尘沉默几秒，问：“你呢？”
“我啊……”
戚听月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倏然一暗，又赶紧将那个想法抛弃掉，转了转眼珠，娇气说：“当然是……能考上哪个就去哪个咯，我又不像你。”
林涤尘没说话，浓密的睫毛垂着，敛住眼底的情绪。
戚听月歪了歪头，瞅他：“你想什么呢？”
林涤尘回了神，好看的唇角勾起，眼里漾出温柔的晕，轻声说：“我在想，有哪个大学适合我们两个一起。”
戚听月一愣，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
在西南联大逛了一圈后，戚听月又满足又累的，两人在文昌巷吃过东西，便返回了酒店。
晚上林涤尘随校队一起离开，戚听月也早早地登上了飞机。
回家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很快元旦节过去，三天的期末考试一过，学校就放了寒假。
国际学校寒假放假时间长，作业又少，戚听月每天闲的不得了，除了日常偷偷去舞蹈室练习，偶尔看看英语追追剧，就是去“骚扰”林涤尘。
她发现林涤尘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即使她半夜惊醒，惶惶然给他打电话，他被吵醒，连声音都带了睡意，还是强打起精神陪她聊天。
林涤尘半睡半醒时的声音很奶，听得戚听月有时口干唇燥，又在心里有时唾弃自己罪恶的想法。
戚听月发现，漫漫长夜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年前蒋立媛低调地公布了与戚宏盛离婚的消息，戚听月没想到的是，两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只是还对外瞒着。
这条消息影响到了公司股价，但因为蒋立媛在公司的地位不变，才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两个人似乎都没问过她跟谁。
这天中午，戚听月刚冲了一杯咖啡准备回去补觉，电话响了。
是蒋立媛。
让她下午出门找她吃饭。
自从公开离婚消息后，蒋立媛每天都很忙，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陪她吃过一顿饭。
戚听月收拾好后，来到了蒋立媛订的私餐厅。
不一会，蒋立媛就来了。
一身商务职业装，精英气质十足，黑发雪肤，一头卷发打理的十分精致，将手中的铂金包放在桌旁。
两人吃了一会，蒋立媛拿起纸巾擦了擦口，问她跟谁。
没等戚听月回答，蒋立媛又漫不经心的告诉她：如果她选了跟那个男人，那她会跟她割席，除了最基本的抚养费蒋家的一分钱都再也享受不到，她会重新组建家庭生新的小孩，并且会全力抚养那个小孩。
同时她还会被戚宏盛带到老家生活，甚至连书都读不下去，早早的嫁人。
戚听月知道，蒋立媛看似冷酷，其实是在逼她做选择。
她很清楚戚宏盛的为人，肯定会很快再婚，并且对他们的女儿不好。
戚听月望着杯子里的明晃晃的橙汁，沉默了一会，说她要选妈妈。
蒋立媛绷着的唇角缓缓放松，点了下头，对着她说：“妈妈只爱你一个，不会再生其他的孩子。”
这场谈话看似得到了最完美的结果。
戚听月的心里闷了两天，觉得在家里憋闷，找林涤尘治愈。
那几天戚听月都是跟林涤尘待在一起的。
变故就出现在除夕前一天。
腊月二十八年味已经很足，蒋家向来重视传统节日，早早地就开始布置过年的装饰。
当天戚听月正在爷爷家客厅里踩着折叠梯贴窗花，忽然门外传来了阵哄闹声音。
“怎么了？”戚听月的手一顿，扭头看过去。
“老爷，物业保安说小区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是小小姐的亲戚，说要带小小姐回老家过年！”
齐怀兰震惊，从沙发上起来，忍不住气得发抖：“这群人想干什么？还敢追到这了，我们阿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蒋余德脸色格外难看：“就说我们不认识他们，让物业报警赶他们走。”
那天小区外面吵了很久，哭天抢地的声音隔了很远都能听见，几乎半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直到警车的声音传来，才渐渐小了下去。
蒋余德最爱惜脸面，被他们一闹，节日气氛散了大半，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蒋立媛晚上下了班赶到这里，一边道歉边打电话将戚宏盛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时他们才知道，戚家已经骚扰公司好多天了，今天是闹到了这来了。
好在戚听月没有一个人在家。
许是原本还有些清高的戚宏盛被家人骂“醒”，突然反悔想要戚听月的抚养权，因为只有孩子在，蒋家一辈子都不可能摆脱他们。
对他们来说，脸面可没有一辈子的金山来得重要。
戚宏盛威胁她不让出戚听月发抚养权，就拿他们的私密录像公开到网上。
蒋立媛才知道，当年戚宏盛偷偷录了他们在一起的录像，当做“夫妻情趣”。
得知这事后，齐怀兰病倒了。
蒋家兵荒马乱。
蒋立媛一方面让助理联系打官司最好的律师，一方面去医院照顾母亲，还要兼顾公司，另一方面还得防着戚家不知何时会突然闯过来。
那几天蒋立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那时戚听月有生以来过得最寒冷的一个春节。
有种世界幻灭崩塌的感觉。
等到齐怀兰病稍微稳定后，蒋立媛将戚听月叫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要让她提前出国。
只有出了国，戚家那边才影响不到她，她也能少分点心。
穷途末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戚听月哭了很久，她不敢告诉林涤尘，他们才刚刚在一起，还有好多没有完成的愿望，还没有考上同一所大学。
可最后，戚听月还是答应了。
临上飞机前，在贵宾室里，戚听月拨通了林涤尘的电话。
电话响了不到两秒便被接通。
“戚听月？”声音温润好听，让她想要落泪。
窗外天幕碧蓝，阳光清透，空气里残留着深冬的寒气，一架架飞机偶尔划过天空，戚听月开了录音，双眼通红，靠在座椅上咬着袖口，忍着鼻腔里泛起的哽咽，轻声说：“你现在忙吗？”
“不忙，怎么了？”
“那你，你给我写一封情书好不好。”
“情书？”
“嗯，对。”
他毫不犹豫地说好。
对不起，她又一次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