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境之人 推波助澜
镇国将军府。
“小姐,您真要让苏二小姐住在咱们这儿吗?”阿水向一旁褚寿悄声问道。
褚寿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回忆道:“异闻录第二百五十七页奇人传第十一位若境者,便是如此。”
阿水疑惑:“若境者?”
褚寿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题瑛又道:“她脉象平稳,除了体虚之外,并没有别的病症,凭借我多年的经验,这种解释不清的,大多要参考巫族老祖宗千机羽所著的奇人古籍,像她这种情况完全与若境者吻合,我觉得苏二小姐多半是被夺舍了!”
说罢,继续走在苏题瑛身后,撑着下巴观察着她。
阿水面目僵硬的看着二人前往屋内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百五十七页……”
三千靠近阿水,并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专心的翻了起来。
粗声粗气的惊喜道:“哇,还真有!”
“可你怎得满面愁容?”
阿水看向“天真”的三千,握拳锤着心口,无奈道:“异闻录第一百五十三页上古神器传,玄铁佛陀头,当年郡主同慧远夜探南山三阶禁林那事儿,你忘了吗?差点没把佛渡寺的老方丈给气死,如今好不容易又抓住了书上的一个范例,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小姐这身子刚刚养好……三千,我心痛啊……”
三千微微抬了抬眉梢,双臂环胸道:“依我看,这苏二小姐确实有些古怪……不过,小姐开心便好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你看小姐昨夜那情形,没有健康要快乐有什么用……”阿水惆怅,抱紧了怀中的披风大氅。
@
“奇人传第十一位若境者,中南地界有一女,年一十八岁,雨夜遭遇雷击,昏迷三日,醒后言语无状,或疯或痴或癫,一不知数二不识人,性情大变,上不知天地下不认宗堂,巫族千机羽赴南地,摇铃做法,判为邪祟夺舍,后此女六识通透,统一中南,立国尤沿,盛时征战至中原莽莽,实乃奇人也。”
苏题瑛大声朗诵完,放下小册子,露出脸来,惊讶道:“还真有记载?”
褚寿立马拍桌问道:“你承认了?”
苏题瑛坐在圈椅上,讪讪道:“可我确实不是她,这……我没办法否认呐,我只是没想到还真的有先例。”
“按老祖宗所言,只要将你体内的邪祟驱逐,你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大有所为。”褚寿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驱逐?那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褚寿大惊,问道:“你还有家啊?”
苏题瑛一时无语,无奈道:“我虽然昨天给我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但能回去当然是最好的……”
“可我这个人设着实太典型了,那必定要历经爱恨纠葛生活磨难,不过这结局不好说,一定要虐,否则我定然回不去了……”
说着说着她又兴奋起来,端着身子指指点点,满眼对未来的畅想,一会儿又满面忧愁,想刚从河里提起来一样。
褚寿皱着眉头看着看着眼前人怪异的举动,连忙安抚道:“你放心,吾乃巫族少主,虽说这书是老老老祖宗的事儿了,但钻研钻研还是能找到办法的。”
苏题瑛心里念叨着封建迷信不靠谱,很不靠谱,但是……
“你只要别赶我走,给我留口饭吃,让我睡院子里也成,只要别让我回那个家,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
褚寿轻轻的点点头,虽说老头子和老头子两个人向来看不顺眼,一个信人,一个信神,但她是个综合体,人解决不了的事,便交给天神娘娘去做,如果这个苏题瑛真是天神娘娘因她火烧奉庙而给她的惩罚,她也一定不会逆来顺受,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便与家里这个老头子说是自己的朋友,偷偷研究对策便很好了。
这巫族老祖宗千机羽是个狠人,走遍大江南北,一路上写书出书,把他的所见所闻通通都记录了下来。
他术法精妙高深,又医术了得,后来老了老了,便选择扎根幽州那一片儿,他亲手创立巫族,他的思想文化精华在时间洪流中都变成了具具体体的存在。
而褚寿儿时的想象力都被这一本本流传下来的奇书给满足了,这老祖宗当真是天下第一奇人,完完全全是她人生的启蒙。
苏题瑛摸着古老的书扉,上面还有不认识的文字和符号,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这书是巫族内部流传下来的吗?”
三千给她端去茶点,有些得意的接话道:“是啊,小姐还刊印了好多本,现在风靡整个京都城,可流行呢,有时候说书的谈鬼论怪还要借鉴这里面的素材呢。”
“可若是巫族被取缔了,这难道不应该是禁书吗?你们国家怎么能允许这种书流传呢?”
“咳咳咳”褚寿听到苏题瑛的问题,不由得面露尴尬,道:“不过是些异闻志怪,大家图个乐儿罢了。”
她把这些书经典籍托人送到了京都,让阿水三千刊印了好多,放到书局里买书赚钱,她这是在帮老祖宗造庇佑后人,造福后人……帮老祖宗积德,这可不能怪在她头上。
况且这些钱一半给了巫族,一半用来给老祖宗做神像,她发誓,她只拿了剩下的一点点。
苏题瑛摇摇头,心绪低沉下来,若真是她们老祖宗写的,那这些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那个女皇必定有属于她的一套故事和手段,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何德何能……与其相信自己,倒不如投靠这个郡主……
苏题瑛看向褚寿,褚寿彼时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书看起来有年头了,她微微蹙着眉头,睫毛整齐的垂下,眸子亮亮的,除了认真还是认真。
三千送完茶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宜春居送来的拜帖,道:“哦!对了,小姐,宜春居送来了帖子,请您参加明晚的雅集。”
拜帖精美雅致,幽幽的发着暗香,写道:流川郡主亲启。
“雅集?”褚寿抬头眸子明亮,唇角弯弯,喃喃道:“雅集好啊,人多热闹。”
苏题瑛不解疑问道:“雅集?是什么?”
这可能是她醒来之后问过的第八十九个问题了……
三千笑着回道:“回二小姐,这是宜春居的旧例了,每一旬便会主办一个雅集,供京都的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不过每次雅集都会以一本书册为题,参加雅集者需要作书中人物打扮一同讨论观看此书的心得体会。”
苏题瑛点点头,心中暗道…哇靠靠?这不主题派对……会玩儿会玩儿……
“这次的主题便是老祖宗的异闻录,分册五部,可作人物打扮的,一是天官,二是奇人传,三是百妖谱……”阿水顿了顿,眉头有些忧愁,心里气这三千说好的这些外出费力的活动应付应付推脱掉就是了,还又拿出来,思至此,她试探着问道:“小姐,您还要去吗?昨夜落了水,应该好生休养休养才是。”
褚寿提着笔,不知在画些什么,顺便开口道:“正是因为昨夜闹了那么大动静,我才该开开心心的出面,不然如何平复人心。”
褚寿画完,收笔,拿起纸张来满意的看了看,继续道:“十三娘此举正合我意,况且这次书题是异闻录,满京都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这本书?自然是手到擒来。”
“喏,你啊,别管我了,去帮我抓点药材,我还得抓紧时间给苏二小姐治病呢。”
苏题瑛一听,害怕的抱紧了自己,合着方才听到的什么牛膝、金蝉翼、夜明砂之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用的,弱弱道:“我没病……我真没病,要不我当你丫鬟三号吧?”
褚寿后靠在椅子上,微扬着下巴,挑了挑眉,看着苏题瑛有种像看猎物的兴奋感一样,滋滋的从眼睛里冒出来,“别啊,怎么着也得等到你下个月成婚,你若成了婚还没好,成了新王妃,我可管不到你了。”
“嫁人?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呢……”苏题瑛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天,眼神空洞,道:“要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嗯~”褚寿摇摇头,否定道:“四皇子虽说腿上有残疾,但是人长的可标志了,而且头脑灵活,上有太子顶着,下有王位撑着,他母妃跟着嘉和贵妃吃斋念佛,就这样的你可偷着乐吧!”
苏题瑛趴在一旁案桌上,喃喃道:“你这么说,倒还真挺不错的。”
“就你现在这情况,嫁给四皇子虽说是圣命难违,但也算是个解脱,一辈子待在苏家那个豺狼窟,一辈子身不由己,那才叫惨呢……”
“我看你想的挺开明啊,怎么遇到你自己的事儿就蔫儿了。”
“我的事儿?”褚寿眯着眼问道,自己的事儿?她怎么一脸十分清楚的样子……故作不懂问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苏题瑛一听,嘴角忍不住扬起,吃瓜能让人短暂的忘却痛苦,尤其是一些爱情的瓜,她起身上前几步,道:“你昨天晚上情绪上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两瓶酒,非要跟我喝,自己酒量还不行,喝了几口就醉了,后半夜拉着我说了一宿的话……”
她看着褚寿茫然且逐渐变色的脸,疑惑问道:“你不会……断片了吧?”
褚寿拿起桌上画好的黄符,一下拍到了苏题瑛的脑门儿上,“咳咳咳,什么断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喝酒误事儿,喝酒真误事儿……褚寿她确实酒量差那么一丢丢,容易醉过去,醉了又话唠,把心里积的事儿全都会秃噜出去,喝酒真误事儿……
苏题瑛念及答应褚寿要同伙配合她来换取衣食住行,抬起的手又放下,不过……这轻而易举显而易见的把柄此刻就在她的眼前,此时不握把柄更待何时。
她一把揪下黄符,露出阴险的微笑,说:“哼嗯哼,这事儿全京都城你知我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讲的要多详细有多详细,我这人就记性好。”
褚寿一听,好家伙啊,这么些年只有自己算计别人,还没人能算计得了她,可转念一想,这能怪谁……喝酒是真真真耽误事儿。
“说,什么条件。”褚寿狠狠的微笑着,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还是那个话,你别让我回那个什么苏家,我真不知道怎么招架他们……我顶多懂一些理论,这真实践起来,一时半儿还真参透不了……”苏题瑛说着垂下眸来,头上愁云密布。
褚寿瘪瘪嘴,想着自己也是理论还未得到实践的破除夺舍计划,拍了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我答应你的事儿自然会做到,可这驱邪的事儿也不能耽搁,万一你真回家了呢?”
说的煞有介事,苏题瑛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攥着的黄符,咽了口吐沫,弱弱道:“这玩意儿一般我看烧成灰魂儿水喝更有用吧……”
褚寿茫然,心道:是吗?这又是什么旁门左道?老祖宗标注了不少符术经注,也没提过这个啊。
苏题瑛正黯然伤神,忽而侧眼瞥见桌上的拜帖,转眸心生一计,保证让这位小郡主更信她几分,绝对直戳人心:“我记得你说你俩三年前没有亲自作别,他也因此错过了你的表白,这次雅集你也请他来,到时候雅集上各种氛围都整到位了,不就是个重新组织语言的好机会吗!”
褚寿接过拜帖,半信半疑道:“能行吗?”
三年前那天正好是褚寿的生辰,宋延倾悄悄离开寒园去了后山帮褚寿去寻她日思夜想千年难遇的木莲柄,那是已有一天一夜,他承诺会在生辰那天中午赶回来,而褚寿也在寒园做了精心的准备。
宋延倾不知自己生辰是何日,她便自作主张要他以后同她一起过生辰,分享同一天的快乐,他一日没回家,她便一日作等。
可惜,褚寿到最后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不小心生了病,并没有清醒的等到两日后,看他伤痕累累的拿着木莲柄回了寒园。
而宋延倾则因着报答四十八楼沐楼主的恩情,不得不在其日暮西山风雨飘摇之时接手四十八楼。
于是他就在她缠绵病榻昏迷之时走了,心痛的是,二人没作一点告别。
再见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三年里,铁种的木莲柄都开了花,而她醒后在寒园外花丛中捡到的种子也被她戴在了脖子上,放下了那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可她只看到了物是人非,若她接着三年前在寒园里的勇敢,那他还是那个寒园里的他吗?
------题外话------
比较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