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楼查案
“客官多饮些,奴家再给客官跳一支舞助助兴。”
“哎呀,美人还跳什么舞呀,你这浑身香得我可等不及了。”
绫罗纱幔影绰绰,酒暖香玉入怀中。
明月坊,襄城县内首屈一指的享乐之所,从早到晚都是灯火通明,歌舞不停,客官美人们云雨交欢,纸醉金迷,那是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刻刻都从无止息,除非碰上了......
“官府巡查,所有人全给我停下!”
人影未至声先到,只听门外一声厉喝,明月坊上上下下三层楼的每一个角落全听了个清清楚楚,甚至有酒杯没端稳的人直接被这声音给震得洒了满身。
然而与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迈进门槛的马靴格外娇小,靴筒秀气至极,却都仍略显空荡。
“赤林贼首杨蟒近日混入县内,若有见之不报者,视为赤林同党。”再细看,举着人像穿着官服的身影,俨然是位模样俏丽身高还不到七尺的年轻姑娘,腰间挎着一把恐怕有她半个身子那么长的。
“哎呀,原来是县尉大人来啦,快快倒杯茶,给县尉大人消消火。”
不过别看她年纪轻轻,身材娇小,襄城县内还真没人敢看轻这位县尉大人。
襄城县尉其人,名常昀,虽然将将年方二八,身高六尺五,上任不过月余,却实在已是襄城县内赫赫有名的人物。
十二岁的时候就嚷着要和她做参军的父亲一起出去剿匪,他爹当时嫌常昀还是个小娃娃不肯,她便把县内两百乡勇单挑赢了个遍,算来至今军龄已有四年无一败绩,前月更是剿灭了并州逆贼八太保中的飞天蜘蛛,被破格提为县尉,可谓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县尉大人,赤林贼都是些一穷二白的土老帽,哪里逛得起我们明月坊呀,我们这儿都是些娇娇弱弱的莺莺燕燕,可别把大家吓坏了。”明月坊的老鸨端着茶想奉给常昀,半是讨好半是开脱道。
“别动。”却被常昀冷冷两个字直接吓在了原地。
“大人,四周的弟兄们没有看见有人往外跑。”常昀的手下禀报道。
“好,搜。”常昀左手一挥,差役们鱼跃而入开始一个一个地排查起来。
而常昀则足尖轻点一跃跳上了三楼,她打算先从花魁的房间查起,推了推门,锁着。
“嘭”,她一脚踹开房门,一股比外间浓烈不少的熏香猛地扑面而来。
常昀即刻用手掩面掩住口鼻朝后退行两步以防香气有异,却听一个轻佻熟悉又惹人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子,为夫才刚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地找来啦。”
只见一玄衣男子正正地对门而坐,一双眼睛前面钩圆弯若月,眼尾却又向上挑成一个锐利的斜线,三分精明七分浪荡,世人常把妖艳的女人比做狐狸精,但眼前这男子的眼睛才真真是同狐狸一模一样。
狐狸眼笑嘻嘻地端起酒杯朝常昀举了举:“听闻娘子近日升了官,为夫敬娘子一杯,恭贺娘子。”
常昀把手挪开了顺道呸了声:“晦气。”
常昀虽惯常不苟言笑,说话也时常有些威言厉色,让人觉得有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但皆是因为职责所在,并非夹杂着什么私人感情,也向来不会为逞口头之快随意骂人。
但遇见眼前这位狐狸眼那就除外了。
“萧翡,你莫非当真耳根子贱,一日听不见人骂你便浑身不舒爽不是?”
萧翡其人,也是号襄城县内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与常昀建功立业所得之美名不同,萧翡的名气可就颇为一言难尽了。
虽自宣帝推恩令始已过百年,天下萧姓之人遍布,但多少还是担了个王公之后的名头。士农工商,商为末等,身为士族岂有去从商的道理。然萧翡作为梁德王正经的子孙后裔,堂堂一位八尺男儿,竟跑去做了个在女人堆里混的脂粉生意,实乃宗室罕有之耻。
常昀这位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巾帼英杰,自然不可能瞧得上他。
可萧翡却偏偏专爱往常昀的枪尖撞,但凡遇见便是张口闭口娘子来娘子去的,轻狂至极,叫她不骂上两句,如何气得过去?
“哪才只一日?这都快两月未听娘子教诲了,实在思之若狂。”
可惜萧翡的脸皮,骂也骂不动,。
“见过这个人么?”常昀倒也没忘了正事,转而举起画像问道。
“啧......”萧翡转了转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然而不出片刻又重新挂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回道:“娘子见谅,为夫这日日行商见得人数不胜数,实在记不清了。”
常昀当然不会指望萧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三句话间她一直在观察房间中可以藏人之处。
窗户紧闭,而屋内熏香的味道如此浓烈,想必短时之内窗户并没有开启换过气。
常昀又检查了一下衣柜床底也并无人影。
再者,便是屏风之后放置的几个箱子了,应该是萧翡的货箱,体积巨大想必一个容纳两三人也不成问题。
“打开。”她向萧翡冷声令道。
“是为夫思虑不周了,竟忘了给娘子备礼。”萧翡从酒桌起身走了过来,挨个挨个地打开箱子。
“这是上好的苏绣。”
”口脂嫩吴春,也是极品。”
“……”
“娘子看上什么,都随意取了便是。”
萧翡一件件如数家珍般地把他的货物拿出来颇像在给常昀献宝。
但常昀对这些东西并无半分兴趣,她冷冷地看着,忽然间听见了一些轻微的响动声。
“开这个。”常昀指向了其中一个箱子。
萧翡一听此言,忽地脸上神色一变,一个箭步直接挡在了常昀指的那个箱子前,话语也结巴起来:“娘子……这都是给坊里的姑娘准备的,怕不好让娘子瞧......”
“喀啦,喀啦。”
未待他话音落下,常昀确认了自己所指的箱子的确在响动。
她眉头一沉,转瞬便拔出刀来,抽刀时顺势用手肘将萧翡扫开,劈开铜锁一脚蹬开了箱子。
常昀定睛往里看去,却又立刻就将头侧到了一边。
“萧郎!你怎的能将奴家锁在箱子里呢,若非县尉大人相救,奴家就快被憋死啦。”一个窈窕身影从箱内站了起来,语调娇柔地嗔道。
赫然便是明月坊的花魁牡丹,身上还挂了几件......如萧翡所言,不堪入目的物件。
“好牡丹姐姐,我怎能晓得你竟钻箱子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在这儿左等右等了许久。”
“那奴家还不是怕萧郎藏私,得进箱子里瞧瞧是不是把最好的都给奴家了。”
萧翡同牡丹的对话听得常昀是直想捂住耳朵,不叫这些污言秽语、浪声浪气污了自己的脑子。
她背过身去查看其剩下几个箱子,咔咔几刀,铜锁皆被斩落在地。
“娘子生气了?我萧某对天发誓,绝对同牡丹姑娘清清白白,只是买卖货物,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萧翡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跟前,竖着指头在那儿赌咒发誓,“我也是等娘子你劈开了箱子才知道她在里面的。”
但常昀可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她迅速检查完剩下的几个箱子转身就走。
“娘子,要不我挑一箱最好的货到你府上去给你赔罪?”萧翡在常昀的身后喊着。
“我嫌脏。”她没有回头只咬着牙再骂了一句。
“县令大人今早都才收了一箱我这儿的货物呢,娘子这般说,为夫担心你祸从口出啊。”
虽做脂粉生意上不得台面,但萧翡也的确做得不错,襄城县内上至官员士族,下至明月坊这种三教九流混杂之所,都道他的货最好。然而有这般销路,萧翡至今却似乎并未攒下什么家财,甚至还住着一个破茅屋。
可想而知他这赚的钱财是都挥霍尽在烟花柳巷中了,却还敢在那里鬼话连篇,真不怕报应!还恬不知耻地叫自己娘子,实在可恨!可恨至极!
常昀被萧翡这一出是气得脸颊通红。不过许正因为她如此神色,之后被查房的人看常昀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惧意,更加乖顺配合。
可惜一通查下来,还是全无所获,常昀领着差役们离开了明月坊。
“咦,这是什么香气?”
那牡丹屋内的香气实在太浓,常昀只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刻钟便浑身都沾上了气味,久久未能散去。
“如此浓香,想必应该是花魁牡丹姑娘屋里的了?”
她这一路走一路听着手下们在那儿小声嘀咕着,叫人好不心烦。
“嘁,一看你就压根没见过牡丹姑娘,她素来最喜欢清淡的熏香。”
......等等,这人方才说什么?牡丹姑娘最喜欢清淡的熏香?
电光火石间,一些细枝末节忽然在常昀的脑中串成一线。
赤林贼头杨蟒身上受伤不少,就算包扎过也必然有血腥之气,需用浓香掩之。
萧翡的货箱巨大不止可装一人,按牡丹站起来时的高度显然并未踩到箱底。
......而自己看到花魁牡丹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之物后,却因一时恼怒就没再继续探查那个箱子。
常昀啊,常昀,你还真是气昏头了!
“一半人跟我回明月坊,一半人去四周查访还有没有人闻过这种香气!”她转身吩咐道,立时朝明月坊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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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尺按的185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