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姨妈巾的女巫
这天太阳很暖,雪都融化了,脏兮兮的雪水在地上深深浅浅地寻找存在感。
罗纹怕雪水湿了棉鞋,踏着仅存的少量没有融化的白色积雪,和已经开化的没有积水的路面,去他们县城一家串串火锅店。
今天周舟请客,为期末考试的结束圆满庆功,也提前祝贺大家新年快乐。周舟说是乡下的同学都来了,像他们本就在县城里边的同学,更是不会缺席。
罗纹推开包间201的门,汤莎莎和陆春已经在里边了。
“订的中午十二点,这才十一点半,我还以为自己是第一名,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早。”罗纹对她们两个说道。
“赶早不赶晚。”陆春说道。
“对,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汤莎莎笑嘿嘿地说道。
“我还以为周舟会提前到,站在门口迎宾呢。”陆春继续说。
“又不是结婚,还迎宾了。还好她提前订好包间了,服务员直接带我们过来了,要不我还以为要在门口等了。”罗纹说。
“今天我刚出门,一感觉,哎哟,大事不好,姨妈驾到。赶快又回去,重新包装了一番,才安心驾临。”汤莎莎说。
“我现在姨妈巾都是用两片,要不然总侧漏。什么日用,夜用,统统没用。两片最有用。”陆春说道。
“我是白天用一片夜用的,晚上用两片日用的。完美结合,刚刚好。”汤莎莎经验十足地介绍道。
“你现在用得姨妈巾长不长?”罗纹问道。
“长,长,好长好长,我现在用的都是一片三百多米的!”汤莎莎激动地回答。
罗纹和陆春的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
“三百多米!你可以用姨妈巾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了……”罗纹喃喃地说道。
“哦哦,我说错了。我现在用得都是一片三百多厘米的!”汤莎莎解释道。
陆春对这个结果显然已经接受。
“三百多厘米也很长啊。一百厘米是一米,三百多厘米是三米多。你前边露出来一米五,后边露出来一米五。人家女巫是骑着长长的拖把。你是骑着姨妈巾的女巫吗……”罗纹继续笑道。
陆春也反应过来了,笑得前俯后仰。
汤莎莎意识到自己数学太差了,怕再说错。“哼”了一声,撅个小嘴,不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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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路鹏程、张超、杨辉三胞胎也降临了。这个三个家伙,经常形容不离,被人家称为三胞胎。
“哎,你们怎么来了?”陆春莫名其妙。
“没想到你们和周舟也有深厚的友谊。”汤莎莎也好奇地问道。
“我们也没想到。”路鹏程笑着回道。
“周舟说都是班里的同学,高兴聚聚,庆祝圆满结束期末考试,也提前庆祝新年。这热闹谁能拒绝。一回生,二回熟。没有深厚的友谊,可以建立深厚的友谊。”杨辉也振振有词。
他们几个在包间闲聊着。
过了几分钟,宋小磊和顾曼曼也到了。
刚才看见路鹏程几个,罗纹心里就在犯嘀咕,“这路鹏程宿舍的都来三个了,难不成一会宋小磊和人家的准媳妇顾曼曼也要来。”
果然经不起念叨,顾曼曼就是来了。
又过了一会,顾心悦也来了。她进屋扫了一眼,看见屋子里强大的人员阵容,是一脸不悦。反正也不是自己组织的,不能那么多事,就在罗纹的旁边坐了下来。
眼看中午十二点了,包间的门再次开了。周舟这个主人终于要到了吗。随着门响,大家都站起来了。
不过只见来的不是周舟,是魏小林。这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还能来参加周舟的聚会,也算是稀奇。
只见魏小林还手持三朵玫瑰,跟烧香拜神一样,一排开用两只手捏着。要不是每朵玫瑰都有包装纸,也不知道把他用来执笔的才子书生手,会被玫瑰的刺扎成什么样子。
大家都晕晕地看着魏小林。不知道他要烧哪柱香,拜哪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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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你也看看我的眼睛,会发现里边也有你!”魏小林一字一顿地大声对着女生团表白起来。
“从他的眼睛里,我只看见没洗干净的眼屎。”罗纹低声向顾心悦嘟囔道。
“也不是到谁是他眼睛里的那团屎。”顾心悦笑着回了一句。
张超几个肯定知道魏小林表白的是谁,不过他们也没想到魏小林这么狂放,还当众表白。张超几个都面带笑意,等着看剧情怎么发展。
只有路鹏程的心里火辣辣的,串串火锅还没吃到嘴里,他的心一会跟被数千根串串扎了一样,一会又跟火锅的红油一样,又疼又辣,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又被抹上辣椒的感觉,真是好酸爽。
现场的气氛冷却了数秒。绝对冷过于外边的天。
突然罗纹像被谁推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扑在了魏小林的怀里。魏小林也瞪大了眼睛,可能罗纹这一撞击,把玫瑰的刺,深深地刺进他手里了。他赶快把手抽出来,也顾不上疼不疼了,笨拙地抱着扑过来的罗纹。
三支玫瑰在他俩中间挤着,魏小林抱着罗纹,罗纹一时无法托身,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发呆。
顾心悦晃过神来,看看身边。明明顾曼曼刚才在里边坐着的,而自己和罗纹是靠近门口坐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曼曼挤过来了,这一推的幕后黑手,肯定是顾曼曼。
顾心悦恶狠狠地看着顾曼曼,顾曼曼无可置否地撇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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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门口的几个人中,不知道谁冲过来,一把拉开了罗纹,给了魏小林一拳。大家都懵呆呆的,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过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棕色的羽绒服,看年龄长相应该是父辈的。门口还站着三两个父辈的人,周舟在其中,用胳膊挽着其中一个,看长相应该是周舟的父亲。
这时一个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像八卦图一样的鸳鸯锅底走上来。服务员看见这情形,又默默地端着锅底往后撤。
“啊。”周舟明显吓了一跳,她这一叫,大家才如梦初醒。
“你是谁啊,你想干嘛?”张超走过来气愤地对动手的中年男子喊道。这个时候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一定会上来维护。
“你妈的!”魏小林也不顾形象,对着这个棕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破口大骂。
“怎么回事。”路鹏程、杨辉、宋小磊也走过来。
罗纹像一只惊弓之鸟,呆呆地站在一边。
周舟挽着的中年男人,赶紧过来拉着对魏小林动手的中年男子说:“老罗,孩子们瞎胡闹,问清楚再说。”
听音这个动手的男人应该是罗纹的父亲了。大家看看那个中年男子,又看看罗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没错这个中年男子和罗纹确实长得不像,但是不像的父女也很多,这也没什么。只是大家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让罗纹父亲撞见了。现在罗纹父亲又动了手,屋里的人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
罗纹脑子里乱嗡嗡的,她想离开这里,想直接跑出去。但她又想跟大家澄清误会,毕竟她是无辜的。
“不是这样的……”罗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您是罗纹的继父吧,虽然爱女心切,也不能随便动手打人啊。”顾曼曼走上来不轻不重地说道。
听到“继父”两个字,屋里的同学,除了顾曼曼和顾心悦,又是吃了一惊。原来罗纹是离异家庭,这个人是罗纹的继父。怪不得长得一点都不像。大家的关注的焦点都在这里,没有人去想顾曼曼怎么知道这是罗纹的继父。
罗纹和被叫做“老罗”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看说话的顾曼曼,一时语塞,更咽难言。
“我是罗纹的班长。要我说,您虽然是继父,真是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孩子们有什么问题,不是谆谆教诲,上来就是暴力动粗,为什么这么激动啊?这是对孩子树立了什么模仿榜样啊?”顾曼曼面对着中年男子,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说道。
“顾曼曼,你少在这胡说八道。”顾心悦走上来,就想拉顾曼曼往外走。
“和家长沟通孩子平时的状态,是班长的职责。”顾曼曼甩开了顾心悦的手,一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表情。
罗纹已经完全傻在那里了,她没有腿软摊在地上,已经是万难的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今天本来好好的,却莫名地被一个书呆子抱着,还被继父看见,平常不管不问最多一个月见一次的继父,又对同学动了手,大家都知道她罗纹是离异家庭,现在的父亲是继父……还有什么呢,都统统一起来吧。
“上次我见罗纹穿的衣服非常露骨,也不见你们做家长的管管,看来是你们家长都认可满意的装扮。现在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到装扮上,花枝招展的,影响学习。”顾曼曼继续说道,看似关怀备至,实则煽风点火。她这么高的伎俩,没有生在古代,没有参加宫斗,真是可惜。
中年男子也觉得失了礼,谈到罗纹的衣服露骨,他也无从知晓。加上他平时就不大说话,这次更是一言不发,不知从何说起。
“我最多一个月才见一次我的继父,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吧。”罗纹冷笑道。本来就是继父,身份尴尬,顾曼曼又故意这样说,意有所指。顾曼曼向她泼的脏水,比外边路上融化的,被路上千百遍践踏的雪水还要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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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洁白晶莹的雪花,被路人千万遍地践踏,早晚成一滩摊避之不及的污水。
只有罗纹自己知道,自从有了罗爸爸,那跟没有是一个样的。
本来妈妈也跟她提醒过,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爸爸,而且她是个女孩,一定要对新爸爸敬而远之。
真正和罗爸爸在一起,根本不用罗纹敬而远之。新爸爸对她从来是不闻不见,不管不问,基本家里就看不见新爸爸的身影。除了改姓罗了,父女俩别的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了。
连房子还是住在原来姥姥的院子里,没有搬出去。只是罗爸爸很少回去,经常在单位值班休息。即便是回去,基本也是罗纹睡了,他回来了,罗纹醒时,他又走了。得亏不是亲爸爸,要不然女儿得多么失落啊。
罗纹现在的一家三口,对这个生活状态、相处模式是十分满意的。罗纹想着,妈妈不在家里安装冲澡的设备,除了怕花钱外,可能也是对继父继女的身份有所顾忌。所以罗纹自己也是支持妈妈的,一直都是去大澡堂洗澡,从无怨言。
而本来清清白白,避而远之,却被别人泼了一盆脏水。罗纹只有好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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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见一次继父你还嫌少么?像在乡下住的同学们,都是一个月见一次自己的父母。管理自己,管理孩子,不在见的多少。”顾曼曼一边话里有话,一边又一本正经。
她把话先放到引人浮想联翩的“一个月见一次继父嫌少”上边,又把话拉回来,说到家长教育,孩子管理上边。收放自如,无懈可击。
估计继父是没有听出来顾曼曼的意思,杵在那里,像被老师批评教育的家长,只觉得自己不够尽职责。
身为继父,女儿跟他时,都小学五年级了,是个大孩子了。所以他一直离女儿远远的,不希望别人说三道四,留下什么话柄,给女儿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或许他去为女儿做些什么,不如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女儿更好的。眼下,如果他没有冲动地出那一拳,可能女儿也不用承受什么绯议,他终究还是做多了,做错了。
只是身为一个父亲,虽然是继父,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是继女。正是因为保护女儿的心,才让他这么多年,远离女儿。
既然是父亲,为女儿着想。所谓眼不见为净,平时没有见着也就罢了,这如今看见了,看见高中的少男少女当众拥抱,又怎会毫无动容,毫无作为。
只是他没去想,怎么就这么巧撞见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