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我看来,只有素池才能算作我真正的娘子,虽然我和她只是私定终身,没有世俗环境中要求的明媒正娶,但在我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是最令我着迷的人,至于秦忆,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副迷惑男人的好皮囊,但我们俩成亲,并非两情相悦,所以,从感情上来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素池的地位。
秦忆端坐在白马驹上,一直喋喋不休地告诉我有关于她自己的生长经历,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无法引起我的兴趣,她却以此为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比如,她告诉我,我第一次在门首看见的老妈妈就是她的亲身母亲,我的岳母大人,她从十三岁就来到黎城开门接客,但只卖艺不卖身,对于这一点,我有权保留意见。
我牵着白马驹,一声不吭地埋头赶路。
秦忆见我沉默不语,慢慢地合上了嘴巴,又突然大声问我:“你的手段真的如江湖传闻那样高明吗?”
我说:“江湖传闻什么?”
秦忆说:“江湖传闻,刺客红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行踪诡秘,武艺高强,还说谁如果不小心看见了红花的面貌,那个人就必须死,比阎王还要准时。”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秦忆,她眼里闪着亮光,犹如天边最最明亮的北极星。
“那么你现在是死是活?”
她回答道:“我当然是活人啊!”
我说:“可见传闻都是假的。”
她低下头略有所思,缓缓地说:“连自己的娘子都杀的人不是大侠。”
我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侠,从来不会路见不平,也不会杀富济贫,除恶惩奸,只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她说:“哦,不管,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大侠。”
我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侠客倒是我的理想,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愿意选择做侠客而不是刺客。”
秦忆说:“那你下半辈子就做侠客好了,我辅助你。”
我哈哈大笑,感觉她和素池一样天真。
她问:“你笑什么?”
我说:“瞎笑笑。”
她说:“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如影随形,你休想抛弃我。”
我翻身上马,坐在秦忆身后,左手抓起缰绳,右手举起马鞭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打,大喊一声“驾”,白马驹犹如一道闪电刺向黑夜。
“它叫什么名字?”秦忆在我耳边大声喊道。
“白马驹。”
“真土。”
“我给它重新起了个名字,叫雷电,你说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雷电好像通了灵性,听完这个新名字后,跑的更欢了。
从黑石岗返回黎城,自古只有一条官道可走,我们来时就是沿着官道走进了村落,但作为一名刺客,为了避免暴露,最忌往返走同一条路线,所以,当雷电的马蹄踏上官道的一瞬间,我收紧缰绳,雷电被迫长鸣一声,稳稳停住。
星光朦胧,洒在空旷的大地上,斑斑点点,我直起身子来举目四望。
“怎么不走了?”秦忆扬起头问我。
“我看看有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离开这里。”
“哦,刺客的毛病是不走同一条路吧!”
“不是毛病,是规则。”
“我倒是知道一条山路可以离开这里,就怕你不敢走。”
“是吗?”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你可不要小瞧我,怎么说呢?我也算是走过江湖,卖过艺,区区小事难不倒我。”她得意洋洋。
“我为什么会不敢走?”我感觉她的话里有点轻视我的意思。
“调转马头一直向左拐,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后面又有一座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连绵不绝,山里有羊肠小道,刚刚好容得下一匹马,继续翻山,直到翻过很多很多山,才算离开了这里,不过,我事先说明,山里面有一伙响马,打家劫舍,极其残忍,见到女子就抢去做压寨夫人,见到男子就剥光洗净,蒸熟下菜,怎么样?你怕不怕?”
我用鼻子轻轻“哼”了一下,调转马头,按照秦忆提供的路线,策马飞驰,果然没过多久,一座巍峨雄壮的大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就是这座山,你看那里有石碑。”秦忆说道,用手指着一堆丑陋的石块。
我翻身下马,牵着雷电走到石碑前,借着月光看见上面书写着三个大字:黑石岭。
左下角还有一行小字:黑石岗里黑石岭,黑石岭上黑石王,黑石大王开黑寨,烹宰牛羊待君来。
我读罢,咧嘴而笑:“这句小诗写的真欢乐。”
秦忆说:“他们可能故意写成这样,好引诱一些自视清高的人羊入虎口。”
我朝她点点头:“有道理,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心机的。”
“那是,在你眼里我只会唱曲儿卖笑吗?”
“这不好说。”
秦忆说的没错,山岭里果然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两边不是悬崖峭壁就是深不见底的谷底,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
我牵着雷电埋头赶路,秦忆则坐在马背上,高声唱起了小曲儿:“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比起素池,秦忆是个活泼的姑娘。
“怎么样,我唱的怎么样?”她在马上问。
“一般般。”
“你喜欢吗?”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她的歌声婉转动听,但我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承认。
“哼,想想在黎城,多少达官贵人,公子王孙挤破头听我唱曲儿。”
“哦。”
秦忆不再和我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哼唱小曲儿:“睡海棠,春将晚,恨不得明黄掌中看。霓裳便是中原乱。不因这玉环,引起那禄山,怎知蜀道难。”
“你喜欢唱怀古的?”我问。
“啊!你怎么知道?”
“笨,你唱的两首,都是怀古的,你说我怎么知道。”我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下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小娘子的声音真甜、真美妙啊!”
“不好。”我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