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瞬花开,毒面郎君
凛煋阁正殿。朱甍碧瓦,金碧辉煌。宝殿殿身雄伟壮观,殿顶是镶绿琉璃瓦,中间一颗青光四shè的宝珠。黄靖腾缓步走进这雄伟壮丽的宝殿,殿内那两只玉麒麟格外惹眼。
正殿北向宝座之上,一个鹤童颜、道骨仙风的老人正微笑注视着缓步走进的黄靖腾。
黄靖腾看着宝座上的老人和他下手分列两侧的执事长老,跪拜道:“弟子黄靖腾拜见掌教真人和众位长老。”
老人微笑道:“你下山磨砺半年,不知有何收获?”
黄靖腾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在那掌教座下左起第一人乃是凛煋阁四大长老之,他面sè红润,身材不高略显胖,双目炯炯有神,名为俞沨启,一身神功赫赫有名。据说当年他以一人之力独抗魔教雄师,当众人救援他时,他全身上下早已被鲜血沾染。自此他便有了“硬汉铁侠”的美誉。
左侧的第二人一身道袍,手持一把手杖,脸上面无表情,正是凛煋阁中名号“药长老”的贺淮。此人修为在四大长老中算得上平庸,但他医术极高,乃是天下间罕有的医手。也因此他才能位列四长老之叔。
右侧坐着两人,先一人双眼如炬,相貌威严,乃是凛煋阁掌管内务的二长老韩柘丞,他为人细致谨慎,内务在他的掌管之下可谓井井有条。
而最后一位乃是四长老之末的张逸沨,年龄约莫四十上下,比之韩柘丞等人要小上不只一截,当年人称“白鹤一剑破山河”,说的是他剑法兼具飘逸美感与惊天威势。后因在十年前一役中元气大伤,至今也没有恢复,是故其道行也无法与昔rì相比,再加上年龄之故,是以地位自然低了另外三人一截。
最后他才将目光停留在了坐在宝座上的老人,凛煋阁掌教,道号天璇真人。但他的真名凛煋阁之内却少有人知晓。
黄靖腾深深看了眼老人,道:“弟子近rì获悉冥宗的消息,是以,不顾门规,贸然上山。”
那“冥宗”二字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怔,然后都紧锁眉头,盯着黄靖腾。
天璇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说来。”
于是黄靖腾将自己这几rì所遇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番。他口才本就上佳,由他说来,倒也是栩栩如生,众人只觉得身临其境一般。
当说到云空所提及的“那个人”时,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天璇双眉更是拧在了一起。只听他问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叫他们前去辅佐冥宗宗主吗?”
黄靖腾点头道:“不错,按照云空大师的说法应该就是如此。”
左侧的俞沨启看着天璇,一脸惊疑不定地问道:“莫非,是说他?”
“如今一切还不过是雾里看花,我们还是不要随便推测,先天天靖腾将事情说下去罢。”天璇缓缓摇头道。
“云空大师所遇第三件事乃是……”黄靖腾颔续道。这一说,便说了许久,时光从众人见迅穿行而过。
当黄靖腾说完的时候,原本湛蓝的天空早已经是红霞遍布了。西下的夕阳照shè在祈虞山上,将这一片绿海染成金黄。
“靖腾,你去给你的贺师叔看看。”
那贺淮手指轻弹,一道白光倏忽弹入黄靖腾的体内,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贺淮右手一收,又是一道白光从他手指shè入了青年的体内。
“确是‘花开一瞬’。”贺淮许久过后无力地吐出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面sè一黑,甚至是一向泰然自若的天璇也是一般模样。在黄靖腾的记忆中自己从未看到师尊这般模样,现下心下更是知晓此事干系之大,恐怕远出了自己的想象。
只听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柘丞叹道:“‘一瞬花开,毒面郎君’,毒护法既已出现,冥宗确确实实是复出了。”
“什么毒护法?”听到韩柘丞的话,黄靖腾不解问道。
天璇摇头道:“冥宗四大护法之一的毒护法,毒术之深,从古至今也算罕见了。世间也只有他才会有那‘花开一瞬’之毒。而四大护法乃是冥宗中除宗主以外最为要紧的人物了,无论是其中哪一个都不会轻易露面的。也就是说,一旦这‘花开一瞬’重现世间便是这冥宗复出的时候了。我想那rì你所见到的那青年男子或许就是毒护法了,相传那毒护法易容术也妙极,也因此无人知晓其真面目。”
俞沨启此刻一声长叹道:“想不到先师付出那惨痛代价获得的也不过是短暂的安逸。”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跌到了冰点。沉默,如同溪流一般在众人间缓缓流淌。
就在这一片沉默无言之时,张逸沨却是开口问道:“靖腾,那些冥宗之人的要求究竟是什么?”当时众人都在沉思那冥宗死灰复燃一事,倒也忘记询问此事。
黄靖腾皱眉冥想道:“其实当时我因为剧痛也听得模模糊糊,恍惚中好像听到那青年说要我们在一年之内寻到那花药谷的神龟铁令。”黄靖腾甚至没有想到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神情都变得如此错愕。
只听那药长老语带讽刺说道:“这群魔教妖人果然脑子不好使,如若有那神龟铁令,中毒的人早就跑到那花药谷寻医了,又何必再傻乎乎地将那令牌交给他们去寻求解药。”
黄靖腾缓缓道:“当时我本就意识模糊,听到这个请求也是感觉怪异之极,但或许是我听错了。”
天璇沉吟片刻,又捋了捋胡子,摇头道:“他们这般说便有他们的打算,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只是这神龟铁令乃是花药谷之秘,世间只流传在外十块左右,岂是那么容易寻来?更何况是在短短一年之内。”
药长老皱眉道:“但是细细想来,这世间能解这‘花开一瞬’之毒的除了那毒护法本身也就只有那花药谷那班老古董,可是要那些老古董出山也只得要有那铁令。”
这时,平rì里寡言少语的张逸沨说道:“如果那些中了毒的人都纷纷前往花药谷求医的话,他们只要在途中拦截,那神龟铁令岂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都沉默了。张逸沨的话显然是一语中的。
韩柘丞苦笑道:“他们也忒能想,只是那花药谷的铁令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这话一出,正殿之内,突然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都投向场中脸sè几分苍白的黄靖腾。现下唯一能救他的也只有那块神龟铁令,倘若没有,是不是对他来说,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呢?
天璇看了半晌爱徒,心下暗叹,道:“靖腾,你莫要担心,为师必定有法子救你,所以你……”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黄靖腾跪下道:“师父请您放心,靖腾知道,生死由天,如若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靖腾不会去强求。”脸上凛然,毫无畏惧之sè。
“好孩子,你真真是我的好徒儿,也不愧对我这么多年来的教导……”天璇痛苦地闭上双眼,神龟铁令获许之不易,他身为凛煋阁掌教又岂能不知?
“靖腾,你起来罢,”正当几人心中都暗叹的时候,张逸沨淡淡说道,“神龟铁令也并非难得到。”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黄靖腾更是疑惑地望着张逸沨,一脸的不明白。张逸沨闭着眼、神情苦赵小对天璇说道:“师兄,你可记得当年雨萱……”
他话还没说完,那天璇脸sè一沉,喝道:“师弟,那些往事你又何必再提起!”
张逸沨苦笑不语,随即叹道:“或许靖腾乃是有缘之人,这块神龟铁令就给他罢。”说完,右手一翻。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手里赫然拿着一道铁令。
“神龟铁令!”几位长老也是一脸把持不住,都是惊讶地将视线投向张逸沨。
此时宝座上的天璇真人神sè惊诧,却又夹杂着其他情绪,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是她给你的?”
张逸沨沉默不语,双眼却是柔和地注视着手中的令牌,那神情简直就是在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般无二。
“当年你身陷苦境,既然有此神物,怎地……如若那般,你也不要苦了这么多年……”天璇突然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沧桑道。
张逸沨神sè淡然,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道:“对我来说,我一身道行之于我而言又有何用?自那rì她身死我的怀中后,其时我已万念俱灰,心中更是想到自己不能独活于世间……”
天璇听到他的话,神sè一变,咳嗽打断道:“咳咳,你也不必多说那些旧事。”黄靖腾岁听得云里雾中,但是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另外三个长老此刻脸上神sè竟然也同天璇一般无二,心中已然明了这是凛煋阁秘史,自己自然不知,而显然这段往事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是不愿提及的过往。
看到天璇眉目中的暗示,张逸沨点头淡然道:“既然如此,这神龟铁令就交予靖腾吧,也算得上她对凛煋阁的一点补偿。”随即右手,一道令牌忽地向着黄靖腾飞去。
黄靖腾一怔,一时没有反应,但他终究道行不弱,右手轻抵,铁牌顺从落入手中。
天璇心中叹气,但是对他要给予黄靖腾铁令似乎还是颇有点抵触不愿,皱眉道:“这令牌之重要,岂能交给他?”
张逸沨笑道:“他与这铁令有缘,如若没有这铁令,你也知道那后果。”
“既然如此,便随你罢。”天璇深深看了眼张逸沨道,“靖腾,还不快谢过师叔。”
此刻的黄靖腾正几分出神看着铁令,只见铁牌上面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乌龟,他轻抚这只龟的纹路,居然有种摸到真物般的触觉。谁知他这一出神竟是忽略了殿中诸人。
天璇“咳咳”两声方甫将他从迷醉中惊醒。黄靖腾忽地变得拘谨起来,他现在怎会不知道这神龟铁令是何等重要的物事。他略带不安地说道:“这,恐怕不好罢。”
天璇皱眉道:“让你收就收,怎地如此慢腾?”
黄靖腾一怔,知道师尊心下已然是让其收下之意,遂跪拜在张逸沨面前谢道:“多谢师叔。”
可是此时的他心中蓦得闪过这样的念头:“师叔既然拥有这神龟铁令,那恢复道行也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有为何他不曾用那铁令?究竟当年生了什么……”
而张逸沨则是避开他的行礼,轻轻摇头道:“你能够得到这个,其一乃是你有缘,这其二也算得上是我们夫妻对凛煋阁的一点补偿罢了。”说罢,他缓缓起身,几步便走出了正殿。背影竟显得那般孤独寂寥。
看着他的背影,天璇痛苦闭上了眼,嘴中喃喃道:“都已经五十年过去了,你怎地还不能够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