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暗夜寂静,只有风声。
江月明独自跃上了晓春城最高的树顶。
明天一早还要布置医馆,采买药材,爹娘他们都睡了,可是江月明睡不着。
她站在粗壮的枝干上,脸被繁茂的枝叶挡住,药效没过,眼睛还是正常的棕黑色。
透过叶缝,江月明能看见远处月光下闪烁的水面,河上漂浮的河灯像星星,顺着风和水流的方向,被贯穿晓春城的波浪送走。
江月明看过无数夜景,自从当上刺客,那些黑暗的景象皆伴随着杀戮和血腥气,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平静而安宁。
她仿佛在做一场奇异的梦,梦醒之后还是黑夜,她手持落叶飞花,悄无声息地结束又一个生命。
江月明的肩膀被扇柄敲击,她知道是谁,没有回头。
朗云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猫子不睡觉在看什么?”
“隔壁的绣娘在和情人幽会。”
“哪里?”
江月明手指一个方向,可惜绣娘早已婉拒情人的邀请,独自回家,江月明所指之处不过一棵孤零零的柳树。
朗云何说:“有心事?”
江月明说是,朝廷剿灭暗影阁是为面上的荣光,可是江湖不一样。
江湖武林多风雨,门派多,势力也多。
那些人不会相信暗影阁的刺客会被如此轻易地杀死。
“三步罗刹还欠我一颗夜明珠,花想容欠十颗,还有醉书生……”
江月明掰着手指头算账,算完感叹,“他们要死了,我真是亏大发。”
“想要他们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你和他们共事这么久,知道几个人的长相?”
江月明:“我看过花想容的脸。”
朗云何说他也看过,每次的“花想容”都长得不一样。
江月明无话可说。
朗云何道:“我困了,树上太冷,我可不想成为医馆第一个病人,你爱站多久站多久,明天干活我会盯着你,千万别偷懒。”
江月明一脚踹空:“滚。”
朗云何下树没多久,江月明也回去休息了。
翌日,应梦怜推开房门,院里一对冤家正在摩拳擦掌。
打得很欢,拳脚带风,就像在暗影阁一样。那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千面扇鬼和照夜胡娘之间有仇怨,因为俩人一见面就掐架,谁都劝不住。
江横天接着出来,感叹:“年轻真好。”
用过早饭,应梦怜拿出一张药单:“你们送到药材铺去,勾画名字的药现买,其余的让药铺清点完后送到医馆。”
“知道了娘,我们出门了。”
应梦怜又叮嘱一句:“在外小心,别伤着路人,让人瞧见可就麻烦啦。”
“放心吧师娘,我会看住她的。”
……
江月明和朗云何换了装束,是江南的锦绣,光看表象,他们倒真是和江南人打成一片了。
江月明为了学得像,特意改变说话的语调,对着药材铺的年轻伙计轻飘飘道:“小郎君,劳烦先将这些药装起来,其余的送到城南新开的江氏医馆。今天能送到吗?可以呀,那真是太感谢了。”
江月明向隔壁的绣娘学习,声音好听,也很温柔,语调挺自然,没有特别刻意的做作,可朗云何直起鸡皮疙瘩:“倒也不必如此,江南也有直爽泼辣的女子。”
江月明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为了追求反差,如此这般,谁也联想不到我就是照夜胡娘。要不你也试试,明天开始留胡茬,喝大碗酒,吃大口肉。
朗云何拒绝后,江月明脸色从期待到漠然,挫败又不甘,她真搞不明白,到底怎样才能套路到朗云何。并且补充一点:“你可以夸我直爽,泼辣没有必要。”
药材店的小伙被江月明的柔情与羞涩迷得神魂颠倒,手脚麻利去称装药材。
“姑娘久等了。”
装好后将药包放到前台,还想再听一遍软语,结果江月明不装了:“多谢小兄弟,余下的药材有劳了。”
从小郎君变成小兄弟,反差有点大,伙计一时有些糊涂。
江月明又冲他一笑,明朗大方:“下次还来。”
伙计被笑容冲得晕乎乎的:小兄弟也挺好听。
……
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有人搭台,当街卖艺,周围是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江月明和朗云何提着线捆的药包,被流水般涌上前来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江月明提议:“要不我们也看看。”
他们买的药材是配置给自己人的,并不着急使用。
朗云何同意了。
中间的壮汉铜皮铁骨如柱般矗立在地,他旁边的瘦高中年汉子先是耍了一阵花枪,然后朝壮汉刺去,壮汉硬生生用身体将红缨枪压弯,赢得百姓一片喝彩。
江月明勾着药包还不忘鼓掌:“好!”
瘦高个儿丢下红缨枪,拿出锈掉的铁盆,围着人群走一圈:“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捧个钱场,没看够的还有下场,胸口碎大石,没钱的捧个人场,千万别错过哟。”
江月明挤到前面,也朝盆里扔了两个铜子儿,得到对方一阵夸奖:“姑娘人美心善,出手大方。”
铜钱雨逐渐停下,两个卖艺人开始下半场:胸口碎大石。
“诸位请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石板。现在,我把他放到我兄弟的身上。”瘦高个儿指着地上一柄铁锤,“各位看官老爷,有没有想上前尝试的?”
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都犹豫了。
没人主动,瘦高个儿一眼相中了站在前排满脸兴奋的江月明,上前邀请:“这位姑娘,要不您来试试?”
江月明一愣:“我?”
“对,就是您。”
“这不好吧。”江月明扭扭捏捏,有些难为情,然后挪蹭着小碎步跟着瘦高个儿上前。